平平无奇宋姑娘 第24章 书院

拐过西街错杂复杂的小巷，几人站在一处四合院面前，里面传来孩童嬉笑打闹的声音。宿青不明所以地看向宋舒棠：“宋姑娘，这是？”

宋舒棠恍若未觉，拉起门环敲门。不过须臾门便被打开，一个上了年纪瞧着慈眉善目的妇人站在门内，见着宋舒棠和夏琦，面上异常惊喜：“姑娘快请进，今日怎的有空过来，昨儿不是刚来过吗？”

宋舒棠朝她温和地笑，夏琦将手上买的吃食和衣裳递给老妇人后答道：“我和姑娘正巧来这边办事便顺道过来看看，带了些东西，这些是给许姨您的。”

被称作许姨的妇人连连摆手：“不不不，我用不着这些，给孩子们就行。”

夏琦强硬地塞到她怀中：“孩子们都有，这是特意给许姨准备的，您便收下吧。”宋舒棠也点点头，指了指宿青怀里的东西。

许姨也不好再推辞，抱着怀里的东西五味杂陈：“姑娘的心意我知道，但我一个半截身子快入土的人哪用得着这么多东西，姑娘下次还是不要破费了，将这钱用到孩子身上吧。”

“许姨尽会说笑，您如今正当壮年怎么入土，这种话可不许乱说，姑娘听了可是会伤心的。”

宋舒棠点头，脸上一副严肃，若是能说话定会出声附和。

“好好好，是我失言了。”

“夏姐姐，宋姐姐！”

一个小女孩发现了她们，叫出声来。其他孩子听到她的声音后也看见了站在门口的几人，纷纷跑过来，几个女孩亲昵地抱住夏琦和宋舒棠的手，好奇地看着宿青，问道：“夏姐姐，这位哥哥是谁啊，怎么从来没见过？”

“这位是宿青哥哥，是姐姐们的朋友，看见他手上的东西了吗？那是宿青哥哥送你们的。”

宿青明白这是她们在让他和这些孩子打好关系，便立即笑开：“你们愿意帮哥哥分一下东西吗？”

孩子们顷刻簇拥上去，将宿青团团围住，但最先发现宋舒棠和夏琦的小女孩不为所动，依旧待在她们身边。

夏琦纳闷道：“阿梨，你怎么不去宿青哥哥那分东西呢？”

林梨故作老成：“她们会留出我那份的，不去也没关系。”又仰头看向宋舒棠，“宋姐姐，我带你去找夫子吧，姐姐手上的是给夫子的药和宣纸吧。”

“阿梨怎么知道宋姐姐手上的是给夫子的。”夏琦惊奇道。

“夏姐姐，我不蠢，夫子都被药腌入味了，药除了他还能给谁。还有那宣纸，我们又感受不出多少区别，只有夫子常常对现在用的宣纸吹毛求疵。所以，宋姐姐手上的东西一定是给夫子的。”林梨下了定论，小小的脸蛋上是骄傲的神情。

宋舒棠用空闲的手捏了捏林梨的脸蛋，肉乎乎的，手感很好。林梨幽怨地看着她，在夏琦也想如法炮制的时候躲开了，不管夏琦的表情，她一手牵上一个，直接拉着两人朝屋里去：“走，我带你们去找夫子。”

院中最大的屋子被改成教室的形式，摆放了一排排座椅板凳，上面是识字用的课本和文房四宝。

一个身着黑色大褂，头发用藏蓝色的发带绑着的男子坐在中间，手边似乎是一叠作业，听到开门的动静他抬起眼来，看清来人后也不为所动。

宋舒棠把东西放到他平常放置杂物的桌上，夏琦帮着她一起归置物品，林梨早已偷偷溜走，或者说她根本没有进门。

孙浦和将手上课业批改完后问道：“姑娘可有要事？”

“孙夫子，我们姑娘带了药和宣纸过来。”夏琦回道。

孙浦和这时才看了眼她们放在桌上的东西，他抽出宣纸仔细摸了摸，脸上多了几分笑意：“姑娘真是好眼光，这宣纸着实不错。”他又将笔沾墨，直接在宣纸上写，嘴角弧度越来越大。

见他这般，宋舒棠悄悄拉了拉夏琦衣角，指向门外。夏琦会意，等孙浦和写完一个字后道：“夫子，我和姑娘先出去了。”

孙浦和连连点头，眼睛还在宣纸上：“你们忙吧，不用管我。”

宋舒棠和夏琦知道他为人便是如此，也不觉受到冷落，直接出去。一推开门就看见宿青在旁边等着。他见了宋舒棠后嘴唇微张，看见一旁的夏琦后又有些犹豫。

“小姐，我去许姨那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忙的。”夏琦主动找缘由离开，在路过那些孩子们时找了理由将他们带走

宋舒棠则是示意宿青到一旁的石桌上，等宋舒棠在桌上铺开她的东西后宿青便开口了：“宋姑娘，其实我不知道你让我来此处的具体想法，是想向我证明你是真心为了百姓，不是作秀吗？”

宋舒棠摇头，在纸上写：我想让你了解他们。

宿青明显没有想到这个回答，呆愣一会才道：“我知道他们都是苦命的孩子，也了解到几个孩子的家庭，他们能有这个机会读书很不容易。可是，作为如今制度的受益者，姑娘你不是更清楚这科举没那么公平吗，让他们读书又是何意？

姑娘可不要说这里面的水分你一点都不知道。若姑娘真的单纯到这地步，那我奉劝姑娘一句，不要想着那事，还是安心做个大家闺秀好了。”

“如你所言，这科举并不完全公平，每年都有寒门子弟被人窃取成绩之事发生。”宋舒棠在纸上写，“我不指望他们能考取功名，只是希望他们识字明理，不被欺瞒。”

“那姑娘为何只招收这几个孩子，以姑娘财力，完全可以多开几个学堂，不是吗？”宿青疑惑不解。

“试点。”宋舒棠纸上写着。

“试点？”

宋舒棠点头，接着写：“先探索出正确的方法，再大规模实行，避免损失。”

“姑娘倒是聪慧，思虑周全。”宿青笑道，“若姑娘想同我合作的不是此事，我定会答应姑娘。”

“为何不愿答应我？”

宿青像听了什么笑话一般笑开：“姑娘不是天真之人，应该也知道此事风险巨大，稍有不慎九族便没了性命。”

“若我猜测没错，公子应是孤儿。”

“姑娘的话真是扎心，我确是无父无母，但不是孤家寡人，仍有师兄弟在旁，我总不能拿他们的性命去开玩笑。”宿青好言好语。

宋舒棠接着写：“你做的事早已危及他们，再多一件也无妨。”

宿青见了这话笑出声来：“宋姑娘，这账不是这样算的，你又为何对此事如此执着，以你身份完全可以安然幸福度过一生。”

“我的幸福得益于父兄家族，而不是这个世道。若我不是宋家二小姐，不是宋舒棠，我便是那受到迫害的千千万万百姓之一。你不也是这一世道的受害者吗？”

宿青沉默不语，安静地看着宋舒棠。

她接着写：“若世事不公，那便改了。错误的事物本就不该存在，我的所作所为皆是为了天下百姓。我希望孩子有书可读，农户有地可种，百姓上诉有门，家家户户皆不用担心衣食之事，老有所养，幼有所依。我不擅言辞，写不出太过高深的话语，只希望能在有生之年做到这些事情。”

“那姑娘文中所说的人人平等呢？”宿青问道。

“我知那非一朝一夕之功，数千年的观念不是几十年便能改变，但此事定能实现。”

“那姑娘又怎知我不认为人分贵贱，若是我向官府检举，姑娘可有想过自己和宋家的处境？”

“我信你为人，也信我自己眼光。”

宿青依旧一副不信的样子，含笑看着她。

“若有此事，我不会让你走到官府。”宋舒棠写到，最后几字写得十分用力，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我信宋姑娘能做到此事。”宿青依旧笑着，“姑娘细心聪慧，行事果决，胸中魄力非常人能及，在下自然是愿意成为姑娘的合作伙伴的。”

宋舒棠也同他笑，在纸上写：“若东窗事发，我会尽力保住你在意之人。”

“那便多谢姑娘了。”

宋舒棠点头，收下了他的谢意，又向他讨要自己先前给他写的文章。宿青大约猜到了她要做什么，顺从地交给她。

宋舒棠将桌上写有字的纸张收到一起，和宿青走到厨房。夏琦本来带着孩子们在洗菜，见她抱着一堆纸过来便笑着让孩子们去玩。

“夏姐姐，宋姐姐抱着那堆纸到厨房来做什么？”一个男孩好奇地问

不等夏琦回答，林梨便一本正经道：“你真是蠢，那肯定是夫子的废稿，拜托宋姐姐帮忙烧一下。”

夏琦也连连称是，带着那些孩子离开厨房。等他们走后，宋舒棠就将所有纸张丢进燃着火的灶台，确定全都烧成灰烬后离开厨房。

见她们出来，夏琦便上前问道：“小姐，要回去了吗？”

宋舒棠点点头，正巧许姨此时从外面回来，手上提着菜篮，听见她们对话匆忙道：“姑娘，用过饭再走吧，很快的。”

宋舒棠轻轻摇头，夏琦见她态度便道：“许姨，我们还有别的事就不在这用饭了，您不用准备我们的了。”

许姨看她们这样说也不好挽留，只让她们注意安全。夏琦连连应着，又婉拒了她送出门的举动。几人在和孩子们告别后便离开了小书院。

走了一段路，快到路氏桂花糕时宿青蓦地问道：“宋姑娘，我可要到府上去。”

宋舒棠思索一番，觉得若是宿青留在外面不便联系，自己身旁也还缺一个武功高强之人保护，遂点了点头。

“那我什么时间过去？”

宋舒棠看向夏琦，夏琦沉思后道：“宿公子且安心等着，待我安排一下再请公子入府。”

“有劳了，”宿青停在路氏桂花糕前，“二位姑娘慢走，我就不送姑娘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