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南九鸣 第4章 第三回 京都急令 下山回京

四年后，

嘉靖二十五年春。

武当太常观后山，有两个少女正沿着溪边走着。

其中一个乌丝长发高高竖起，束发上的金环可见价格不菲，身形窈窕，着素色衣裙，整个一女冠打扮，和旁边姑娘谈笑起，眼波流转，长眉如墨，任谁在这乡野见到都会夸赞一句。

“殿下就等着吃好了，这后山的鱼没人抓，个个蠢笨好抓，最是肉肥酥嫩。”一旁少女年纪略轻，与旁女冠相比倒是另一番装束，只见她圆圆的脸抬起，甜甜一笑，露出尖尖的小虎牙，看着令人格外舒心。正是朱玖妱与侍女黍离。

前几日倒春寒，朱玖妱没注意夜里着了凉，染了风寒，病了一场，清粥小菜连吃了好几日，等终于病好了又遇到观里每月初一斋戒日，不食荤腥。偏黍离那丫头缠着她，整日围在她耳边念叨着后山的河鱼如何肥嫩，总是夸上次方师兄做的烤鱼如何如何鲜美。

朱玖妱拗不过黍离的纠缠，况且自己也嘴馋，只好偷偷跟着一起来了后山捉鱼。

四年前朱玖妱得圣旨来了武当，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回宫，身边的宫女姐姐大多是伴她从小长大侍奉的，随着年岁愈大，总不能都跟着她来武当平白误了自己后半生，再说武当山野修道清苦，即使她是金枝玉叶也不可能大张旗鼓的像在宫里一样一群人跟着侍候，所以朱玖妱就带了和自己差不多大的丘葛和黍离两个人。皇后忧心朱玖妱年岁还小，方嬷嬷遂也跟来了。朱玖妱念着方嬷嬷是自己乳母，年纪也大了，不忍她奔波，遂让丘葛和嬷嬷一起住在山下，每月不时上武当来看望朱玖妱。

天气刚进五月，山里的溪水还是有点凉。黍离虽然在这山上野惯了，但越发会关心人，尤其她一心一意侍奉朱玖妱，待朱玖妱的好不需多言。不用说，这丫头就挽起袖子和裤腿，脱了鞋袜自告奋勇下水捉鱼去了。

朱玖妱也不闲着，四处捡了些树枝干草摆在一旁，捆好架子，做完这些去溪边洗了洗手，洗完随意抹了几下完事，哪里还在意什么细节，任谁路过看到都不会想到这是大明朝的公主。

朱玖妱无事，溪边找了块石头坐着等黍离捉鱼。

黍离这几年虽然没有拜师，但也跟着学了点功夫，一直没显出什么大用处，没想到竟在捉鱼这事上派上用场了。朱玖妱见黍离眼睛盯着水下不动，腿下移动，一个快速转身下手，就捉上了一条鲈鱼，嘴角泛起一丝浅笑。

“嘿嘿，殿下，咱门今天运气可真好，想吃烤鱼，鲈鱼就送上门来了”，黍离把鱼收拾好，蹦蹦跳跳地跑了过来，这几年黍离陪着朱玖妱在山上，没了方嬷嬷唠叨，黍离越发没人管，前几年宫里教养嬷嬷那里学的规矩都快忘完了。

朱玖妱烧起火来，又添了把干柴，黍离把来的路上采的荷叶包好鲈鱼，穿插在树枝上，放在火堆上一圈一圈地转着烤鱼，过了小会儿，闻到鱼肉香，便烤好了。

黍离剥开荷叶撒了点盐巴，盯着那烤鱼的眼睛发亮，用荷叶包着小心递给朱玖妱，“殿下快来尝尝”。

说实话朱玖妱对这种野外只有盐的烤鱼没报多大期望，看黍离那期待的小眼神，尝了口。

“呃.......”，味道一言难尽，也确实不需要对这烤鱼有多大期望。

“啊，这是怪什么味道，怎么和方师兄做的差这么多”，黍离刚塞满嘴的鱼肉呸的一声全吐了出来，赶忙跑到水边漱了漱口才作罢。

“行啦，早点收拾了回去还能赶上斋堂做的饭”，朱玖妱止不住大笑黍离，脚上把零星的火芯踩灭，又铺了一层土，叫着还在溪边洗脸的黍离准备回去。

夕阳落山去，青山镀绯红，倦鸟归巢穴，悠闲地走在崎岖小路上，朱玖妱只觉得这山里甚是宁静和谐。

“方师姐~”，路对面遇到了山中同门朝朱玖妱打招呼。

因为了修行方便，朱玖妱在山中用了方皇后的姓，对外叫方鸣玉，只有师父和几个师叔祖知道内情，身边同门也只当她家里富庶，来山里历练几年而已。

“刚碰到方师兄到处找你”，新来的小师弟急急跑过来，脸色仿佛被落日染了一样绯红。

黍离在旁正要随口打趣，被朱玖妱拦着，“哦，可有说什么事儿？”

“我也不太清楚.......好像是你家里来人了”，小师弟和朱玖妱不熟，吞吞吐吐也不奇怪。

“我知道了，谢谢师弟，我这就回去。”朱玖妱回了话，谢过同门走了。

“难道是丘葛来了？可她不是前几天才下山的吗？”黍离朝着朱玖妱发问，前几天丘葛一直在山上照料朱玖妱，若无事也不好朝武当跑的太频繁，待朱玖妱病好方才下山。

“走吧，回去看看就知道了”，说罢两人疾步回返。

山里女弟子少，可以说基本相当于没有，遂朱玖妱自己住一个院子，也算是武当对自己这个公主的优待。

回到小院里，见一老妇坐在院中石凳上，旁边站一年轻男子，前者目光打转坐立不安，后者眉目清秀低头似在沉思，正是方嬷嬷和方旭师兄。

说来方旭也算是朱玖妱表兄了，四年前朱玖妱外公方泰亲自送来武当山的。方家自收到朱玖妱要去武当的信就寝食难安，毕竟作为外戚与方皇后利益相关，恰方旭在方家族里过的颇为辛苦，一个外室子自然不招主母待见。方泰怜惜他，正好把他送来公主身边一起学艺，一来是保护公主，二来也是为他以后谋个前程出路。

“我的小祖宗，你可回来啦，前几日风寒怎么没有告诉我，要不是我听那看门的小师傅说，不定要被丘葛那丫头瞒多久”，方嬷嬷一看见朱玖妱回来，站起朝她走过来，就止不住念叨。朱玖妱偷偷朝黍离撇撇嘴，眨了眨眼，黍离会意转了话头，“嬷嬷，公主的风寒早好了，有我和丘葛照顾够了，殿下心疼嬷嬷，告诉您也是白跑一趟”。

“嬷嬷快说正事儿吧，刚路上就听您到处找我”，朱玖妱赶紧问正事止住了方嬷嬷欲开口的唠叨，方嬷嬷才止住不提。

方嬷嬷拉着朱玖妱走到屋里，等看着方旭在外关了门，方细细说道

“老奴今早收到皇后传信，估摸着我们要回京了......”

半夜子时，月初的月亮还只是个弯弯的月牙，但漆黑的夜里，天边的北斗七星格外明亮显眼。

“殿下想什么呢，还不睡”，黍离顺着梯子爬上房顶，给朱玖妱披上件衣裳，轻手轻脚的在屋顶坐下。

“我只是在想回京的事”，朱玖妱用手托着脸，趴在膝盖上，一脸闷闷地说。

“这是高兴事儿啊，这么多年终于要回京了，殿下不是一直想家吗，怎么一脸忧愁”，黍离不解，虽然朱玖妱在武当不常提京城，但她就是知道公主心里还是想家的。

“调我回京那么多借口，及笄、出阁、寿宴哪个不行，怎么偏偏碰上两江漕运案”，朱玖妱默默絮叨，半是和黍离说清楚，半是把自己心中的疑惑理清。

“皇后娘娘信里不是说了，太子还小，朝堂上夏首辅和严大人又争论不休惹的圣人头疼，这事估计要落到公主头上，这是圣人看重公主嘞”，黍离纳闷不已，掰着指头在旁边细数理由劝着公主。

“母后终究只是个后宫妇人，未尝能看清全局，朝堂利益争端，那些老练的大臣们怎么会允许我去揽这个缺，这分明是个烫手的山芋”，朱玖妱心里横生小股怨气，捡起手边一块石头朝山林里砸去，抱怨道，“也不知道父皇在想些什么？”

“殿下别担忧了，皇后信里不是说即使圣旨真的来了，那也只是去江南摆个样子，监督办案就可以了吗？”，黍离年岁小就跟着自己离了宫，还保持着那份天真。

“傻黍离，事情怎么可能这么简单”，朱玖妱兀自叹了口气，这盛宠背后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呢，“你就没想过要是你家公主没办好这桩差事会怎样？”

“这......”，黍离又低头想了想，鼓起嘴巴，憋了口气，还是抬头愤愤地说：“殿下这么厉害，这怎么可能？”

“你呀，少给我吹彩虹屁”，朱玖妱对黍离哭也不是，笑也不是，抬起手指用力戳了戳她那脑袋瓜，真想看里面都装了些什么。

朱玖妱言必，就吩咐黍离快去睡觉，然后从屋顶站起身足下一点，回房去了。

只留下黍离在屋顶呆呆坐着，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哪不对，只大声嚎呼“哎呀，公主你可等等我罢”。

过了两日，五月初三，京中果真派来了钦差，等在均州准备接平南公主即可回京。

五月初五，朱玖妱下山回京，拜别师父同门等遂不提。

这章过去故事就正式开始啦~ 女主要准备成长了。

另外提示：道教是没有道姑这个称呼的，所以我的一个道姑朋友。。。。

女道士可以被成为女冠，男道士则是黄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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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三回 京都急令 下山回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