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南九鸣 第3章 第二回 受封鸣玉 师从武当

乾清宫内

“陛下，平南公主来了”，司礼监掌印太监李芳李公公守在世宗身边，轻声说道。

世宗倚在榻上，脸色还好，只是颈间的勒痕颇为煞眼，想来刚涂过伤药，太医正在旁细细叮嘱注意事项，世宗却看也不看那太医，照旧摆着往常的姿态，给人不怒自威的感觉。

朱玖妱进殿来看向榻上的世宗，明明就是从前的父皇，但此时却总也看不真切。

世宗看平南进来，挥退了太医，努力朝朱玖妱努努嘴，却牵扯到颈上的伤，咧开的嘴角一下松开，只好朝朱玖妱招招手，亲切地说“平南来啦”。

朱玖妱抹了抹眼角，走上前来，接过小太监奉上的药碗，“父皇别说话了，我都从母后那听说了，养伤要紧”。

“这贼人真是可恶，天大的胆子竟敢朝父皇下手”，朱玖妱一边侍弄圣人汤药，一边抱怨，说着自己都哽咽了，世宗虽崇信道教稍过，这几年越发不成样子，但她知道世宗对待自己是真心好。

朱玖妱生在嘉靖八年，那时圣人二十二岁，可算是年少有为，湖广水患刚刚解决，圣人打击旧朝臣和皇族勋贵势力，正是总揽大权的时候。同时当今圣人与前几任皇帝不同，他注意抑制宦官做大，这有好处亦有弊端，限制宦官权力意味着世宗要看的更多，忙的更多，其实这对他一个“半路子皇帝”来说并不容易。

可在这种忙碌下，朱玖妱知道圣人还是常来看她，当然圣人来的大多时候朱玖妱作为一个婴儿是熟睡的，可这不妨碍她总被世宗抱起弄醒。她还记得那年轻的男人第一次被她嘹亮的哭声搞得惊慌失措，只会轻抚着她的背，念叨着“小玖不哭”，丝毫没有是自己惊扰了婴儿的自觉。待朱玖妱大了，可以迈开步子跑起来的时候，学会了偷懒不去学堂，嬷嬷念她盛宠没法子，还是圣人抓到她，把她教训了一顿。但圣人不忍心罚她，只好让她站在墙角，然后像个老母亲一样苦口婆心地说细数读书的好处，拿自己的经历来念叨朱玖妱。世宗原就是一个宗室藩王的儿子，从没想过能荣登大宝，他的生母慈孝蒋皇后更是没对世宗这个次子寄予厚望，世宗少时可以说是在外疯跑中成长起来的，可一登帝位，政事繁多，处处辖制，方才知读书的好处，这才对朱玖妱读书看重。

“朕无碍，平南放心吧”，平南想着往事，世宗也念着平南的好，想世宗早已过了而立之年，可在子嗣缘上却一直薄浅，宫里的其他公主都小，话还说不利索，自然没有平南贴心，况且秉着“二龙不相见”的缘故，皇子们更是不常来，也就平南自小养在世宗身边了。

“父皇还说，要不是那宫女蠢笨，母后及时赶到，儿臣都不敢想象如今会是什么样。”朱玖妱说着放下药碗，接过，拿起带来的蜜饯给皇帝。

“这还是儿臣上次病时父皇赏的，父皇也尝尝，要不嘴里发苦。”

世宗忍着伤大笑，朝李公公打趣平南，“如今平南也变成小大人了，愈发知道关心人了”，李公公也在旁附和称赞。

“儿臣刚去母后宫里，母后正忙着严惩这些恶人，为父皇出气”，朱玖妱说着起身帮世宗捏捏被角，看世宗神色也不欲提起此事，想来他已经知道皇后的处理了，继续道，“说来这次也是父皇福泽深厚，得真武大帝保佑，想要继续潜心供奉才好”。

“平南说得有理”，朱玖妱这话正说到世宗心坎上了，世宗劫后余生，虽遇到刺杀，但以打死结这样荒诞的理由躲过，这样的奇事前所未有，未尝不是上天垂帘，自己得道求仙的真心得到回应。

“父皇，儿臣有一请求”，朱玖妱顺着话头，道出自己本意，世宗抬抬手示意她说下去。

“儿臣想了许久，想为父皇分忧，所以请父皇允了儿臣前去龙虎山修道，为父皇祈福”，皇后是朱玖妱母亲，对她有生养之恩，况皇后只有一女，朱玖妱想自己在外为圣人修道祈福，圣人念着自己，方皇后若无大错都会平安无事。

“求父皇恩准”，朱玖妱再次低头跪下，早前在坤宁宫那一跪是为方皇后，现在这一跪也是为了自己。朱玖妱年岁大了，再过几年等待她的就是找个驸马继续她的公主享乐，可她总隐约觉的不该这样一直被困在内宅，或许是现代的灵魂在跳动，她也想出去看看。

世宗听了这话顿时寂静。

朱玖妱不敢抬头，她在赌，赌圣人会不会放过方皇后，赌自己在圣人心中的位置，能放任自己这个闺阁女子到何种地步，赌圣人何时出声。

“平南你先起来”，等了半柱香，世宗终于说话了，李公公也过来扶朱玖妱。

“父皇就让儿臣跪着说话吧”，朱玖妱膝盖发酸，但仍跪着不起。

世宗知道平南一向倔强，就问一句，“平南你可想好了？”

“儿臣想清楚了，再过几年儿臣出阁，更没有机会为父皇分忧，今父皇遭此大难，儿臣更想要做点什么，否则寝食难安。”

世宗沉吟一会，叹口气，“你真是长大了”，借口休息打发朱玖妱先退下等消息，自己再作考虑。

回头与李芳（李公公）议论此事，不禁感叹“皇后真是生了个好女儿啊，小玖也长大了”。

过了两日，宫变之事已处理妥当，皇上的赏赐接连抬进坤宁宫，外面宫人都在议论皇后这几日的风头无几，曹端妃去了，皇子还未长成，现后宫更只有皇后独大。可只有皇后宫里自己知道内里的平静。

“圣旨到~”，等了两日的传旨终于到了。

李公公传令到凤阳阁来，“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朕感平南孝心，特准平南公主前往真武道场武当山修行祈福，赐号鸣玉居士，拜师‘清虚元妙真君’张三丰第三代传人张松溪，并赐京中鸣玉坊公主府宅，下月启程前往均州”。

朱玖妱跪下接完旨，方嬷嬷上前打赏了小太监们，“麻烦李公公亲自前来了”。

“请问公公近日父皇安好？”朱玖妱与李公公移步叙话。

“殿下不必忧心，圣人的伤已经渐好了”，李公公安慰了一句，停顿了片刻说起，“圣人还有句话交代，公主近日只需安心收拾准备前往均州即可，乾清宫就不必去了，圣人嫌宫内纷扰，打算过两日移居西苑去了”。

朱玖妱一时想哭，没脑子地说了句，“父皇可是......因为我寒了心”。

“殿下这是哪里的话，圣人总是念着公主的，公主去武当也是为圣人祈福不是”，李公公不再多言，这对父女的事他一个局外人看的清楚，明明记挂着，却都拉不下脸，这几日圣人养伤，平南公主常派人问候，自己却不敢来，而圣人呢，嘴上不说，今日却派自己这个司礼监掌印太监来传旨。

“丘葛，你说公主怎么还不出来，圣人这不是准了她去祈福修道嘛，还赏了公主府，要知道以往公主们未嫁前可是只能住在十王府，怎么公主还是不开心”，黍离守在公主房门口，偷偷和丘葛议论，等了两日的圣旨终于来了，怎么还哭了呢。

“你管那么多作甚，方嬷嬷让你好好守着就是了”，丘葛一向安静，话也不多，黍离见讨了个没趣，就自己站在门口掰手指玩，想着公主把自己关在里面好一会儿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方嬷嬷也去了坤宁宫回话。

这种时候黍离也知道轻重，没敢乱跑，只好安心等着。

吱呀一声房门从里面推开了，靠在门口打瞌睡的黍离差点一歪倒进去，见公主出来了，丘葛黍离两人都眼前一亮，但朝公主身后一瞥，惊得目瞪口呆，这屋子，仿佛遭了贼一样.......

“我刚理了理东西，想着去均州要带什么”，朱玖妱清咳一声，随意敷衍了句，又吩咐丘葛，“去找找方嬷嬷，去均州的行李也该归置归置了”，丘葛应了声下去了，徒留下黍离。

“殿下这是怎么了，圣人同意您出去了，还特意赐旨去武当山，这不好吗？”黍离见朱玖妱脸色，还是按捺不住心中疑惑。

“是挺好的，只是我担心........会想家”，朱玖妱望向北面的万岁山（清朝改名景山），静静立着良久无言。

十一月中旬，平南公主的车架终于从京城向湖广出发了，要不是被皇后拦着，钦天监算的日子被一拖再拖，眼看再不走就大雪阻路了，否则早就出发了。

出发这日朱玖妱起了个大早，特意吩咐出宫的车架绕道西安门，到西苑永寿宫前，下了马车，就在宫门前磕了三个响头，守了片刻便走了。

她不知道此刻嘉靖皇帝就在门后，隔着门缝望着她远去。

巍峨的紫禁城被远远地落在后面，朱玖妱知道嘉靖朝的历史终将上演，而她自己也只是历史繁流中的浮萍而已。

这张写的嘉靖偏多，历史上对嘉靖多有褒贬，前期兢兢业业为朝政，后期专心修道搞得朝堂乌烟瘴气。但在这章嘉靖也只是个心疼女儿的父亲而已。历史上的嘉靖实际很聪明，要不修道几十年，朝政大权还是把握在自己手中。所以这章女主的小聪明他都看在眼里，只是一时接受不来，和女主闹别扭。

补充：关于龙虎山和武当山修道的问题，为什么女主一开始自请去龙虎山而不去武当山，况且女主封地勋阳（锲子介绍过）就在武当边上。因为武当山对大明来讲是有重要意义的，我个人理解相当于自家“祖坟”，臣子们不能轻易动武当山，所以女主不能提，但是世宗让女主去武当山也是表明世宗的看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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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二回 受封鸣玉 师从武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