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颊上微微一凉,有雪花落在鬓边。白桐抬手轻拂,那粒雪就在他指尖融化了。
这里是湖滨公园,也是一处命案现场。受害者的尸体以一种诡异的姿势倒吊在步道护栏外,失去了眼球的空洞双目俯视着下方结冰的漆黑湖面。报案者是一个深夜回家的路人,被尸体的状态吓得魂飞魄散。
相同手法的连环案件,在此之前已发生了六起,分布在全市不同的辖区。侦查科给凶手取了个代号,“倒吊人杀手”。
白桐呵了呵手。作为一个新人治安官,他的主要工作是与辖区的分管部门协调,不参与具体的现场勘查。
站在他旁边的是他的同事,外号“胖头”。他们局里有个传统,除了正式场合之外,同事之间很少互相称呼名字,一般都以外号代替。白桐的外号是“木桶”,来由很简单,就是“桐”字被拆开后的谐音。
“哎,木桶,”胖头扯了扯白桐的制服,“你的直觉超强,你觉得,这个案子里,到底有没有第二犯罪者?”
“不知道。”白桐说,“我又没有精神能力。”
“第二犯罪者”这个概念,是在人类当中出现了精神能力者之后产生的。
在案发现场直接实施犯罪活动的行为人,是“第一犯罪者”。
而在他们背后,有可能还存在着更为可怕的角色——可以用精神能力影响甚至操控他人心智的异能者,也就是“第二犯罪者”。
所有的物证都只能指认“第一犯罪者”。要挖掘出隐藏在幕后的“第二犯罪者”,就得依靠精神能力。
治安管理局成立了“精神能力侦查科”,与法证科一起进行犯罪现场勘查。
起初这个部门被简称为“精侦科”,后来为了和负责经济/案件的“经/侦科”区分开,改称为“神侦科”,听起来仿佛一个神棍机构。
再后来,这个部门与“心理分析科”合并,成了如今的“心侦科”。
那边,法证科的痕检技术员脱下手套走了过来,“现场物证都提取完了,心侦科的人还没来吗?”
犯罪现场留下的精神能力痕迹会随着时间消散,不像物证那样可以长期保存。如果不能在第一时间进行勘查和感应,就会错过最有价值的线索。
“我问了好几遍了,他们都还在别处出现场。”胖头指指耳朵里的微型对讲机,“没办法,局里有精神能力的就那么几个人,忙不过来。要不你来催催?”
远处,两束灯光穿透夜色,逐渐接近。有车过来了。
白桐从车身轮廓辨认出,那不是治安官乘坐的巡逻车,而是一辆运送特殊犯人的厢型押解车。
车子在主路上停下,后厢门打开。两个全副武装的押解官带着一个人,朝现场走来。
那人身材颀长,逆着光看不清面容,戴着手铐,还戴着用来屏蔽精神力的头盔。一绺长发垂落在头盔下方,一阵风起,发梢轻盈飞扬。
白桐起初以为那是个女性,直到那人开口说话。
是清澈悦耳的年轻男子嗓音,声调低低的,听不清说了什么。
胖头不知道在耳机里听到了什么,突然脸色一变,惊呼了一声:“我靠!”
他退后两步,转头提醒白桐和另一个同事,“离那个家伙远点。那是看守所的头号危险分子,中心广场屠/杀案的嫌疑人。”
“就是那个薛夜明?”另一个同事面露惊讶。
“就是他。”胖头非常肯定,“可出名了。”
“心侦科是真的没人了吗,居然让一个这么危险的犯人来做现场感应?”
“是嫌疑人。”胖头纠正,“过几天才庭审呢。”
白桐默默听着两人的对话,没做声。
让拥有精神能力的犯人或嫌疑人来做现场感应,这样的事情不是没有先例。毕竟,正式被吸纳入治安管理系统内部的精神能力者数量少之又少,单靠他们局里心侦科的那几个人,别说全市范围了,就连一个辖区范围内的案子都处理不完。
然而,让薛夜明这种重量级的嫌疑人来现场,的确是前所未有。
看来“倒吊人杀手”这个案子,让市局很棘手。
薛夜明被押走后,现场勘查小组又忙活了一阵,运走了受害者的尸体。组长在对讲机里向上级报告了几句,回头招呼他们:“上车,收队。”
白桐钻进巡逻车,靠在后座上。一整夜都没合眼,他疲惫不堪,却毫无睡意。
下了几个小时的雪此刻已经停了。车窗之外,长夜将尽,天光微明。
***
两年前的元旦,星城发生了一起骇人听闻的群/体/事件。
那个夜晚,大量市民聚集在市中心广场,聆听跨年的钟声。
就在钟声响过之后,广场上的人群突然集体发狂,互相推挤踩踏,导致数百人丧生,近千人受伤。残留在中心广场和周边街道上的血迹和人体/组织碎块,一个多月后才被彻底清理干净。
而这座城市所受到的创伤,至今也没有恢复。
与其它踩踏事故相比,这起事件存在着一个明显的不同之处:人们互相踩踏,不是为了逃生,而是为了攻击和杀/戮,所以死伤者的数量才会如此之多。
星城治安管理局成立了专案组和调查委员会,得到的结论是:事发前,有异能者在现场附近,用精神能力干扰了人群的正常思维,激发了人类潜在的“同类攻击欲”。
这不是一起意外事故,而是有人通过精神能力实施的屠/杀型犯罪。
专案组调取了事发时间前后中心广场附近所有的监控录像,加上精神能力工作者们的感应,在排查了四百多名嫌疑人之后,锁定了薛夜明。
当时的薛夜明刚满二十岁,是星城大学的在校生,专业为实验心理学。他正在准备的毕业设计,正是群体犯罪心理。
监控录像显示,他于事发前独自来到中心广场附近,在广场边一处远离人群的位置停留了大约十分钟,又独自一人离开。
他离开后不到五分钟,踩踏事件就发生了。
经过测试鉴定,薛夜明的确具有精神能力,而且等级高达A级,可以直接对他人施加类似催眠的影响。
依照星际联邦的《精神能力管理法》,觉醒了精神能力的异能者必须参加等级评定测试。C级以上的精神能力就足以对他人构成安全威胁,必须在治安管理系统中报备,受到严格的监管。
而薛夜明的精神能力达到了罕见的A级,却没有报备。
对此,薛夜明本人的解释是,他的精神能力是那一晚之后才觉醒的。他在上课时突然剧烈头痛,陷入昏迷,被老师和同学送进了医院,之后一直住院疗养。那家医院没有精神能力检测系统,所以没有发现他是异能者。他本人也是在被带到治安管理局接受测试时,才知道自己能力觉醒的事。
薛夜明自幼就体弱多病,经常不明原因地发作头痛,每年都有入院就医记录。他被治安官带走时,也的确是在病床上。
如果薛夜明的说法属实,那么跨年夜踩踏事件发生时,他只是一个普通人,不可能实施精神能力犯罪。
然而,这套说辞之中的巧合太多了,很难被采信。
最重要的是,薛夜明无法解释,当晚他为什么要在那个时间去中心广场,又为什么能够那么及时地离开。他说,他自己也不知道。那天晚上他离开家,本来是要回学校去查资料的,却莫名其妙地乘坐公交车去了市中心。
庭审过程中,陪审团发生了激烈的意见分歧。最终,在零口供、零证据的情况下,薛夜明被当庭宣判有罪。
消息迅速传播,媒体将薛夜明案称为“心证时代第一案”。
过去,司法鉴定与判决的基础是物证。能否最终给嫌疑人定罪,关键在于物证是否能够形成完整的证据链条。
然而,“精神能力犯罪者”的出现,极大地动摇了这个基础。由此开始,人类社会的司法系统或许将不得不进入“心证时代”——判断一个人有没有罪,依靠的不再是确凿的物理证据,而是多数人的感觉。
庭审结束的那天,白桐又一次遇到了薛夜明。
薛夜明依旧戴着手铐和屏蔽头盔,坐在押解车上。他将要被转移到专门关押异能犯罪者的监狱,等待他的很可能是终身监/禁的命运。
无论他究竟是不是制造“广场踩踏事件”的真凶,作为一个A级精神能力者,他都永远不会再拥有正常的人生。
薛夜明的大半张脸被头盔面罩遮挡,白桐只能看见他嘴唇以下的部位。唇色艳丽,下颔精致。暗红长发的映衬下,纤细的脖颈苍白如雪。
不过,那嘴唇的线条是僵硬的,透着尸体般的冰冷,没有半点活人的生气。
白桐回想起几天前的那个雪夜,寒风中飞扬的一绺长发。那是这个人身上唯一的轻盈之物。除此之外,与这个人有关的一切都是沉重的。就连他周遭的空气,都似乎带着令人无法承受的重量。
经过白桐面前时,薛夜明微微侧转了头,似在看他。
即使看不到对方的眼睛,白桐也感觉到了凝视的目光。他没有闪避,定定回望对方面罩后的双眸,直到押解车远去。
白桐又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忽然说:“他不是凶手。”
他身旁的胖头奇道:“你怎么知道?”
白桐抛出两个字:“直觉。”
主攻,先出场的白桐是受,主角是薛夜明
哨兵向导二设,强强相爱相杀,(智慧冷静、体力弱的)美人向导攻×(单纯善良、武力值高、直觉超强的)哨兵受
弱星际背景。本文中人类的科技水平被锁死(原因会在后文中交待),尚未全面进入真正的星际时代~
更新时间暂不确定,建议养肥
特别感谢【护手霜】宝宝提出的人设创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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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