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北感激地看着苏东,还是大哥对自己好,哪像苏梅这个臭丫头,只会告状。
苏大牛见此冷哼一声,两个人都跑不掉,
张绣不忍心,苏梅做错事,打就打了,苏东可不是淘气去鬼坑的,还不是为了家里,死死拉住他:“他爹,小东今天太累了,再打的话弄不好会生病,再说那是鬼坑啊,会不会有什么不干净的?”
苏兰也在旁边帮腔求情,把苏东拉到自己身后:“爹,小东可是好孩子,再说了,他手都烂成这样了,改天再教训好不好!”
苏大牛听到张绣又提起鬼坑,心里还是惴惴不安的,也怕他被鬼缠上,看看他的手,又有两个人求情,于是把手里的棍子扔了,瞪了他两眼:“先给我记着,”
苏东面上答应了声,心下暗喜,算是逃过一劫了。
张绣忙拉着苏东离苏大牛远点,边小声地念叨他:“你这孩子,你怎么敢的啊,怎么不怕啊!”看着他的手掌,眼圈儿都红了。
苏东怎么可能不怕呢,可他是男子汉,家里的长子,只能流汗、流血不能流泪,故作坚强的回答:“我不怕娘,你看这个野菜好吧。”他抓了一把鲜嫩的野菜给张绣看,这是他冒着生命危险摘来的。
“好!好!可新鲜了。”
张绣有心想扔了这鬼坑的野菜,可看看饿得面色蜡黄的一家人又舍不得,
“今晚就吃这个!吃我儿子摘的菜!”死就死吧,这个日子过得也没什么盼头了。
“嗯!”苏东笑起来,他这么努力,就是想让大家吃饱饭。
一直在旁边装木头人的苏兰端来半碗水,她看苏东的嘴唇都裂开来了,在外面奔波到现在连口水都没喝上,
并且她比较关心苏东的手,这种伤苏澜的世界只要消毒处理好就没事了,可这儿卫生条件不够,现在天气又热,害怕感染。
趁苏东喝水的空档,她对张绣说:
“娘,我帮小东把手洗洗。”
张绣点点头,虽然心疼水,但也知道这个伤口不洗洗不行,
苏兰进屋从衣柜里找了块干净碎布头,大概是以前做衣服剩下的,拿了半碗水,细心的给他擦着手掌心,
虽然张绣说了他,自己还是忍不住说了他两句:“你怎么这么虎啊,那麻绳就快断了,就差一点点你就摔死了!”
苏东不吭声,本来他还沾沾自喜,现在想到麻绳会断,身上又出了一层冷汗。
“不行,这个一定要上药了。”伤口周边已经肿起来了,苏兰转头对还在院子里的苏大牛讲:“爹,家里还有钱吗?小东的手最好还是去上点药”
苏大牛心里烦闷,苏东不顾鬼坑的凶名,也是想为家里减轻负担,让他这个当爹的更为羞愧,一向表情不多的苏大牛面上染上几丝愁绪。
家里只有十几文钱了,也不知道够不够,苏大牛起身去了东屋,拿出一把钱给苏兰:“去吧!不够回来说,我在想办法。”
见苏梅还躲在厨房门后,没好气地骂道:“还不出来择菜!就等着张嘴吃现成的吗?”
又看了眼苏北什么话都没说,回东屋去了。
苏北舒了口气,从厨房端了半碗水自己也跑回西屋休息了,口干舌燥的,差点没渴死。
苏兰带着苏东去了医婆家,医婆原本是外村嫁过来的一个小媳妇,家里祖传的外伤方子,家里人疼她,怕她嫁人后过得不好,把方子教给她,让她好有个一技之长傍身,条件是以后不能把这个方子给夫家或者其他外人。
她靠着这个手艺在夫家过得很自在。
张绣顾不上躲在厨房的苏梅,手里拎着野菜去了东屋,虽说她刚刚对苏东说了吃野菜,可她还是害怕,这可是鬼坑的野菜啊。
苏大牛侧身面朝墙躺在床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张绣过去,捅捅他,把背篓给他看:“野菜怎么办!”这么热的天,摘下来当天就要吃掉,不然很快会烂掉,让她吃有些膈应,苏东拿命摘来的野菜,扔了又舍不得。
苏大牛扭头看看,想的也是一样。送给别人的话,人家还会骂他家不安好心。他拿了一根塞进嘴里,野菜微微涩嘴但没什么其他怪异的味道,孤注一掷地说:“吃吧,都下到锅里。”
“都下?”虽说小半篓野菜下到锅里被烫后会缩水,但这些还是赶上平时两顿的分量了,一次下太多了。
“嗯,对了,再抓2把米。”苏大牛对着张绣讲,
张绣好歹跟他生活了十多年,他什么意思也能揣摩出几分来,当下心思震撼,抓了满满两把米,带着些悲壮按照他说的去做饭了。
出了门喊来苏梅择菜,她自己把米放锅里后,去了苏梅旁边坐下,两人一起择,:“小梅啊,以后可别这样了啊!”
“不会了,娘!”苏梅面色羞愧地讲。
“嗯!”张绣觉得自家四个孩子都是好的,老大不用说,从小任劳任怨的带弟妹,干家务,小东以前还算贪玩,但今年格外的懂事,小北跟在小东后面,也乖了很多。
小梅只是家里最小的,一直有爹娘和哥哥姐姐照顾,还是小孩子心性,慢慢就会懂事的。
双手抹上药膏,两人从医婆家出来,苏东没想到自己给家里添乱了,垂头丧气道“姐,我真没用!”摘点野菜,衣服也破了,手也破了,爹给的十几文钱大概还不够,可医婆知道他家日子不好过,什么都没说,就说够了。
“你做得已经很好了。”苏兰安慰他,已经做得很棒了。这个药膏不知道有没有用,如果发炎就太麻烦了,没有酒精也没有碘伏,最起码的流水冲洗都做不到。
苏兰一阵恍惚,身子晃了晃,苏东大惊失色:“大姐,怎么了?”
“没事,可能是没吃饭,”苏兰稳了稳身子,心下也是大惊。面上还得不露声色的。
苏东怕她又晕倒,可自己双手搽了药,没法扶她,只好时刻注意着她的神色,万一摔了自己不顾手上的药,也得扶着她。
好在后来苏兰没什么异常,两人顺利的到家了。张绣看他手上的药,心下放松很多,医婆家的外伤药效果是经过无数人验证的,格外的管用。
天的晚饭太丰盛了,每人分了一碗实打实的野菜稀饭,米粒居然有小半碗的样子,
野菜加热后变得更为翠绿,绿色汤汁里混杂着被被染成浅绿的米粒,格外的诱人,喝了一口热汤,浑身暖洋洋的,淀粉所带来的热量是野菜没有的。
“慢点吃,这样经饿!”苏大牛说道。
几个人听话的放慢速度咀嚼起来。
苏东也是,回来后只喝了苏兰端过来的半碗水,这碗掺杂了大米的野菜汤在他看来,真是美味极了,如果能吃一次纯大米的稀饭就好了,他心里想着。
苏兰吃完一碗后,肚子有了饱胀的感觉,这也是她饿得太久了,胃都饿小了,
在县城的苏铁蛋,倚在院子的拐角处正昏昏欲睡,见到山子回来了,忙打起精神招呼他:“山子回来了啊!找到活没?”
“没有。”山子黯然地摇摇头。
“来坐!”铁蛋拍拍旁边的空位,山子满脸疲惫地过来坐下,
“今天转遍了县城,没找到活干。”
两人沉默着,陆陆续续地回来一些面熟的人,都是经常在城里打工的,可能不知道名字,但多少都认识。
屋子太臭,大家不约而同地待在院子里,
铁蛋起了个话题,问他们:“城里有什么好玩的事吗?”
“没注意啊!”一个人说,他只顾找熟人问有没活了。
“我听见巷子里两个人说王大壮扒灰他儿媳妇,”说着猥琐地嘿嘿嘿笑起来,他蹲在巷子一堆杂物旁边解手,有两个碎嘴婆子就在巷子口叽叽喳喳,从王大壮说到某个村上的小秀才,可怜自己脚都蹲麻了,她们才说得尽兴走掉了。
其他人也是一脸的坏笑。
小碗说:“今天我见着张管家的儿子在卖家里的大件。”
有个人惊奇道:“昨天县令夫人身边的王妈妈也在卖家里的东西。”
其他人好奇了:“他们好好地干嘛卖东西?”
“据说北边的外族要打过来啦!离我们这边不太远了!”一个大胡子卖弄着自己的得来的消息
“真的假的?”众人大惊:“你怎么知道的。”
“我和衙门里的人认识,他说的!”大胡子也不知道真假,大家都在讨论,他也就是随口一说。
“要是这么说,我今儿出去的早,一大早就看到县令家的三辆马车,驮着满满的东西出了城了。”
“那马车是带车厢的吗?”铁蛋忙问,
“不是,就是普通的马车,上面装满了东西。”
有几个人已经想到了什么,大家互相看了眼,几乎都心照不宣的明白了县令家的动静,
王妈妈和张管家两人分别是县令和县令夫人的得力助手,他们两家的小动作不断,结合马车,铁蛋恨不得马上回村上报信,可又害怕自己的信息不准,
决定还是在观望观望:“我觉得不大对劲,”
其他人纷纷点头赞同,这可关系到每个人的切身利益,自发的上心起来:“不然我们多留意县令那边,万一有什么风吹草动的,我们也好有个准备。”
苏大牛去村上祠堂把明天要喝的水挑回来了。现在水这么金贵,苏大牛不放心几个孩子,都是自己亲力亲为的去打。
说是打水,也就是每家出一个人,水自然有村里安排的人打上来,只需要按照户头分下去就可以了。
他家一天是一桶的量,将将够喝的。
一桶水分为2个半桶,苏大牛轻松地担回了家,澄清一晚后虽说还有些浑浊,但也能喝,有水就不错了。
累了一天了,无所事事的一家人准备睡觉,屋外面还是黄昏,屋内已经朦胧看不清了,张绣一进屋,恍惚间见苏大牛平躺在床上,双手放在肚皮上,一动不动。
“你做什么,这个鬼样子!”张绣吓了一跳,平常哪怕是平躺睡觉,苏大牛也没有这么板正过,倒是像停尸的人。
苏大牛轻轻转头看了她一眼,就回转过来,又闭上眼:“万一这野菜有毒,死得也好看点不是!”
“……”苏大牛就是张绣的天,她从没反驳过他,但今天她在心里腹诽,要是有毒大家已经死了,还能让你摆好姿势?
可他毕竟是当家人嘛,张绣习惯地没说话,爬上了床。
难得吃了顿饱饭,六口人一觉无梦地睡了一夜,苏大牛习惯性的起身,想起什么似的楞了下,自己没死,下床后开心地活动了下手脚,挺灵活的,好像也没啥后遗症。
推开门,屋外比屋内多了一丝早起的清凉,没有白天那么干燥。
张绣也起来了:“当家的,今早烧什么早饭?”
那点碎米她舍不得吃,家里还有些苦菜。
“昨天的苦菜还是加两把米吧。”
“嗳!”张绣答应着,去抓米的时候手抖了抖多余的米,一顿2把太多了些,昨晚已经吃得那么好了,一把多点就可以了。
苏东哪怕浑身酸疼,还是起床了,因为他闻见厨房飘出来的味道,苦味里带着丝米香,早饭没人像昨晚那样细嚼慢咽,苦大仇深地搅拌着碗里的苦菜和米汤,期望凉得快些,吃的时候最好是不过舌头,一口气倒进喉咙里,免得苦得咽不下去。
“苦菜最是清热解毒,小东多吃点,你的手好点了没?”
还要多吃点啊,苏东苦着脸回答:“好多了。”他伸出手,苏兰见已经不流血水了,药干在手心了,证明药效不错,放下心来。
“小东吃完饭带我们去鬼坑看看。”苏大牛忽然说道。
苏东心里颤了颤,差点没端住碗:“嗯!”
“我就不用去了吧?”苏梅不敢对苏大牛讲,对着张绣小声地说。
“全家都去!”苏大牛发话。
没有敢吭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