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北听见苏梅欢快地声音,在后面直撇嘴,还有力气跑,说明今儿她太轻松了,出来一趟什么活都没做。还不如让她在家里,省得跟去还添乱。
两个人不急不慢的朝家走去,苏东面上不显,心里则打鼓似的‘咚咚’作响,忐忑不安。他以前调皮捣蛋也是有数的,这样的违背大人教导还干出这么危险的事,现在才害怕起后果来。
苏铁蛋身上带着任务,在县城的马家大车店住下了,马家店是一个姓马的人开的便宜客栈,这客栈靠近城门处,是自家的两进院子,老马改成了大车店,是专给进城打工的人,过路的图便宜的跑商人住的,双排大通铺几十人一间,价格低廉,来来往往的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
青阳县城只是南阳府城下一个不起眼的小县,经济不算多发达,好在离南阳府城只有百来里路,也不是特别远,赶个马车牛车,一天时间也能将将够,也有一些比青阳县城还远的地方的人,会经过青阳去府城,所以大车店生意还算不错。
铁蛋和店主老马打了声招呼,进了大通铺,一进去,满屋子的馊臭味熏得铁蛋‘嗷’的干呕了声,立马退了出来。
“老马,屋里怎么又臭了?!”铁蛋被熏得眼眶泛红,找到老马。
老马叹口气,他能怎么办,以前夏天还能有水给他们洗洗,现在喝的都不够,可不就得臭着吗?褥子臭,鞋臭,身上臭,就没不臭的地方。
“还能怎么办,忍忍吧!”老马无奈道。
铁蛋干坐在院子里,打定主意,不到万不得已不进去。
家里也没什么事做,苏兰想想回屋继续躺着,这样节省体力。
“怎么还不回来!”张绣在厨房念叨着,灶上大锅里烧着水,衣襟里兜了把碎米,不用洗直接放锅里,柴要少点,火太大会把水烧干,苦菜晚点放,烧得太烂了就见不得数了,
直到听见苏梅的声音,张绣一直担着的心才放了下来,脸上露出笑意:“这孩子,回来就回来呗。”
苏梅‘嘭’地声推开大门,“娘,我回来了!”扑到了正在厨房门口探头朝外看的张绣怀里,
张绣摸摸她的头发,心疼道:“都湿了!下回快别跑了,渴了吧?”现在外面没什么水,好几个村庄靠的就是老祖宗留下的那几口井。心疼得端了半碗水给她。
“慢慢喝!”
“嗯!”对于水,苏梅还是知道的,不能浪费。要小口喝。
苏大牛在床上睡得正熟,被苏梅推大门的声音吵醒了,一肚子气的出了房门:“丫头家家的疯疯癫癫像什么样子!”
苏梅有些怵生气时候的苏大牛。低眉顺目地不敢反驳,往自己娘身后躲了躲。
苏大牛坐在先前苏兰坐的小矮凳上,然后问正在喝水的苏梅:“今天去哪儿了,怎么这么晚?”
苏梅张张嘴,刚想说鬼坑,但想起两个哥哥千叮咛万嘱咐地,不能说,说了自己也要挨打。
“就、大青山!”她头一低,垂下眼,细声细气地回了句。
苏大牛也知道,除了大青山也没其他地方可去了,各家的田里今年春天连种都没下,
村上的树都被剥皮了。
“爹娘,我们回来了,”苏东一进门就见到坐在院子苏大牛,眼神闪了闪,强作镇定地说了句。
“嗯,”苏大牛随意答应了声,立马看到他的狼狈样子:“怎么了这是”
“没事,就是摔了一跤”苏东撇过和苏大牛对视的眼神,不着痕迹地把双手往手放。
张绣听见摔跤了,忙从厨房里出来,见苏东身上的衣服已经是半湿的了,上面沾满了枯草泥巴,胸前还蹭破了。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小心呢!”张绣心疼得上手给他拍拍衣服上的灰,现在又没水洗衣服,却看到了他血色模糊的双手,忙捉过来仔细查看:“咋能磕成这样?”
“没事,就是磕石头上了!”苏东有些局促不安。
苏兰听见院子里的声音,从屋里出来,也看见苏东的衣服和手了,同时她还看见苏北躲闪心虚的眼神,只以为是弄破了衣裳怕被责怪。她心疼这个弟弟,搁苏澜的世界,他还是个孩子呢,只需要上学就行了。
她见苏东背篓是有东西的,忙接过来:“快放下来,多累啊!”
双手被张绣拽住,他没躲闪开,背篓就被苏兰从背上拿了下来。
还有些沉手:“是什么?”苏东拦不住,眼睁睁看着她从背篓里拿出一卷麻绳,下意识抬眼看了下苏大牛。
自己怕被人看到里面有半篓子的野菜,才盖上麻绳的,本想到家偷偷放回原处,没想到这么快被发现了。
“你带麻绳干嘛?”苏兰疑惑地问他。
听见麻绳,苏大牛看过来,果然是自己没找到的那卷,
“没什么。”苏东心虚的又瞟了苏大牛一眼。
苏大牛随意看了眼就撇过眼神,孩子贪玩,估计三个孩子去哪儿玩了,。
苏兰感觉事情没那么简单,尤其是下面还有半篓子的野菜,这可比苏大牛他们采来的干巴巴的苦菜新鲜多了。
眉头微皱,狐疑地看了眼苏东,她昏睡前是天天出去找野菜的,野菜有多难找自己是清楚的,这么新鲜的野菜哪儿来的。
苏东胸前衣裳刮破了,露出里面肉上的红痕,这处伤口张绣不担心,要紧的是双手上的伤。
现在这个天气,很容易就溃烂了,她压根没往篓子里瞧。
苏梅见灶台上摆着一盆苦菜,她的脸不自觉的皱起来,嘴巴里分泌出唾液。苦菜太难吃了,自己宁愿吃草根,她嘴里嘟囔道。
灶膛里烧着根小柴火,木头做的锅盖边沿冒出的热起,带着不同寻常的香味,苏梅见门口的四人还在那,她打开锅盖,惊奇地睁大眼睛,里面居然是泛着白色汤的稀粥,而不是绿兮兮难吃的野菜汤,苏梅嘴里的唾液分泌得更快了,肚子里似乎有个爪子,抓心挠肺地叫嚣着要吃、想吃。
见门口四人只讲话没人注意自己,她鬼迷心窍地偷偷用木勺舀了半碗,不敢装多,会被发现的,蹑手蹑脚地躲到了厨房门后。
苏兰觉得还是问问为好,这野菜肯定不是大青山的,看他的样子,这点野菜得来也不易:“野菜哪儿来的,这么多。”
张绣听闻野菜,注意力终于从手上转移过来,探头往篓子里一看,震惊地看着苏东:“哪儿来的?”
苏东躲闪着张绣的眼神,慌乱回答:“就是大青山的啊!”
“……”张绣没怀疑苏东,只是脑子里飞快地想着大青山有哪些地方是她没去过的。
苏北在苏兰问话的时候,就把脑袋低了下来,不敢直视家人,眼珠乱飘,慌乱中看到背着人躲在厨房门后的苏梅,大喊声:“小梅你在吃什么?”他家的厨房门老大一条缝,他的眼神和苏梅的正好对上,看到苏梅微仰着头,嘴里还在嚼着什么。
他的本意是转移下苏兰和张绣的注意力,不要追问野菜哪儿来的了。
没想到苏梅偷吃东西本就吃的提心吊胆,被猛喝了声,当下手一软,手里的碗哐当一声跌到了地上,农家的地本就是泥土地,只不过夯实得结实点,正常的碗掉地上不会破,偏偏他家的碗都是用了最少十来年的,少不得有缺口和裂纹,摔在瓷实的地上,顿时四分五裂开来。
张绣听见摔碗的声音,眉头一皱,心疼地两步踏进了厨房,想看戏的苏北也进来了。
他看到地上四分五裂的碗里还有十几粒开花的大米,碎片里还有微白的米汤,不由得眼睛都红了:“你居然偷吃大米饭!还摔了碗?”
张绣忙拉了苏北一下,让他别说了,被当家的看见,免不得又是一顿教训。可来不及了,一阵阴影飘过来,苏大牛已经过来了。
苏兰和苏东两人在看到苏大牛的时候,对看了眼,识相得走到了一旁,让他进厨房,
苏梅今天本就在鬼坑被吓过了,还没回过神来,傻楞地盯着地上的碗,心里呐喊着完了,完了。
抬头见苏大牛拧着眉头,脸色沉沉地站在自己面前,她怕得双眼含泪地看着张绣,无声地祈求娘亲护着她点。
苏大牛火冒三丈,二话不说,抓小鸡似的单手拎着她后背的衣服,苏梅挣扎着叫起来:“爹!爹!”
张绣慌忙去拽苏大牛的手,苏大牛虽瘦弱,但也比张绣力气大,何况张绣也不敢全力去拽。
他随手拿了根烧火的棍子,对着她的屁股‘啪啪’打下去,
“娘!娘!”苏梅跳着脚哭喊着,声音刺耳得全村都能听见,可没人理睬,家家自顾不暇,只是打孩子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
打了有十几下,苏大牛停下手,低声喝道:“闭嘴,不许哭。”
苏梅死命地闭住嘴唇,憋住哭,泪眼汪汪地看着苏大牛,可怜兮兮的样子,憋不住的时候还会抽噎两下。
苏大牛对她的惨样毫无所动:“知道为什么打你吗?”
苏梅红着眼点点头,委屈道:“打碎了碗。”
苏大牛要被气笑了,碗虽然金贵,但他也不至于为了个碗打孩子:“不对,再说。”
苏梅瘪着嘴抽噎着,黑亮的眼睛看着苏大牛,眼神左右躲闪了下,垂下头心虚道:“吃了稀饭。”当时真的是鬼迷了心窍了,以前她最小不用做活,张绣在厨房做菜,也会给她偷吃2口,她吃独食吃习惯了。
今天她知道这个行为有点不好,但没想到爹这么生气,
苏大牛冷笑下,还知道吃稀饭是不对的:“你的晚饭自己先吃了,晚上就不要吃了。”
苏梅不敢质疑,听话地点点头,用手抹着脸上眼泪,小声地嘤嘤哭泣,余光撇到幸灾乐祸咧着嘴笑的苏北,火冒上来,手一指,理直气壮地向着苏大牛告状:“爹,他俩今天带我去鬼坑了。”不能同甘那就只能共苦了,自己挨了打,也不能让他俩好过。
哪家孩子去了鬼坑这个禁地,被家长知道后都会免不了一顿揍。
“什么!”张绣尖锐地声音响起,抖着手,鬼坑啊,光这2个字就可怕。三个人还去了鬼坑,出了什么意外怎么办!
苏北身子一僵,门外的苏东站得腿酸,见打完了,刚想回屋歇歇,他手掌火辣辣的疼,手臂更是酸胀,闻言那是浑身一颤,知道坏了,免不了一顿打了。
果不其然,苏大牛刚松下来的眉毛,又拧起来了,出了房门,拎起半背篓的野菜,用手翻了翻,果真比他自己采得水灵。
“这是鬼坑的野菜?你们去鬼坑了?”他心里火烧得极旺,恨这个鬼天气,这个鬼世道,明明家里有他这个父亲,还要逼着儿子去给家里冒险。
他不仅皱着眉头,说话都是从牙根里挤出来的,看向两人的眼睛亮得吓人,苏东、苏北看着苏大牛比刚刚打苏梅还青的脸色,两人吓得脸都白了。
“是、是的。”苏北结结巴巴地带着哭腔说道。
“是我带小北去的,”苏东胆战心惊到现在,终于被发现了,干脆把脖子一梗,不仅承认了,还想保全苏北。
主意一看就是苏东出的,苏北只会跟屁虫一样跟在苏东后面,苏大牛捡起地上的麻绳,抖了抖,低着头一寸寸地查看,上面有湿漉漉的血水,两端有被割的痕迹,最主要的是有一段明显不结实了,有可能下一分钟绳子就会断掉,苏大牛心里气急,这次真的是他命大。
也不废话,转身就要去拿刚刚的木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