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地风雷[刑侦] 第41章 第 41 章

审讯室内的气氛素来是压抑严肃的，不过王婷婷倒是同那些坐上审讯椅的人表现的不太一样。

她既没有惶恐紧张，也没有嬉皮笑脸，恰恰相反，整个人表现出来了超乎寻常的淡定。

就好像半小时前，她不是来向警方自首，是她蓄意纵火，而是出门买了杯奶茶，坐在电影院里看了部电影。

唐霜开始询问：“警是你报的？”

王婷婷看上去态度十分配合：“不错，是我报的。”

在唐霜问下一个问题之前，王婷婷先问了这么一句：“他也跟我一起被抓进来了吗？”

唐霜明白，王婷婷这个话中所指的“他”，就是王姓男子。

唐霜颔首：“你用了‘抓’这个字，不是随便乱用的吧。”

王婷婷莞尔一笑：“警官果然聪明。”

唐霜见王婷婷双手交握在一起，紧了又紧，似乎是在给予自己力量，然后将手放在了自己的腹部，轻柔地抚摸了片刻。

唐霜猛然反应过来：“你怀孕了？”

王婷婷笑容甜美：“警官，你真的好聪明。”

唐霜起身拿起钥匙，给王婷婷打开审讯椅，然后吩咐陆煜祺去找一个软手铐，带着王婷婷换到了覆盖着柔软包裹物的休息室内。

陆煜祺找来软手铐递给唐霜的同时，和唐霜说了，已经和指挥中心核实过来，最开始的警确实是王婷婷报的，王婷婷在报完警之后，还报了火警和叫了救护车。

唐霜心里有了数，她将王婷婷的手铐换成了软质手铐，抿了抿唇，问道：“既然你是主动投案自首，那你肯定是有事情要交待，你身体还撑得住吗？要先带你去医院吗？”

王婷婷摇摇头，嘴角仍然挂着笑意，看着唐霜的眼神堪称温柔：“警官，我没事的，我昨天刚去医院做过检查，肚子里的宝宝也很健康的。TA不愿意离开我，TA会和我在一起的。”

唐霜叹了口气，转头准备让陆煜祺再找个女民警来换他，却被王婷婷制止了。

“不用警官，就你们两个审我挺好的。”

“我看他们都说，怀孕的时候要多看帅哥美女，这样生出来的宝宝也好看。”

“等进了监狱，就看不到你们两个这么好看的人了。”

“我知道纵火罪会被判很重的。”

唐霜倒是没有顺着王婷婷的话说下去：“你如果真的怀孕了，孕妇会推迟服刑的，等到产期过了，再执行刑罚。”

王婷婷笑了笑：“是吗？我还不知道这个。”

唐霜冷静指出：“你知道，所以你才会放这把火。”

王婷婷仍旧是笑盈盈的：“看来警官你都知道的差不多了？”

唐霜本来也只是猜测，但是看到王婷婷来投案自首，以及她投案自首后的反应，开口第一句话也是问王姓男子有没有被他们一起带回来，这才算是印证了自己的推测。

唐霜说道：“投案自首还有一个重要的构成要件，那就是你要如实供述自己的罪行，而不是在这儿和我话家常。”

“你选择投案自首，肯定有你的理由。”

唐霜放柔了声音：“而且，你既然怀孕了，肯定不想孩子长大了，你还在监狱里服刑。看的出来你很爱你的孩子，你会想要尽早出来陪着孩子。如果你认罪态度良好，交待事实清晰，有重大立功表现，法院量刑时会酌情考虑的。”

唐霜见王婷婷渐渐收敛了笑意，明白王婷婷的情绪这算是平静下来了，询问工作也可以开始了，便在王婷婷对面坐下，示意陆煜祺打开电脑进行记录。

王婷婷嫣然一笑：“那这个故事可能会有点长。”

唐霜回应道：“没关系，你慢慢讲，我们会都认真记录下来的。”

王姓男子说的有一点不假，王婷婷确实是他招进来的，不过除此以外，其余说的可就全都是谎话了。

是王姓男子主动对王婷婷言语暧昧，处处暗示，公司里基本上都知道，王婷婷是王姓男子的人。

王婷婷在讲到这里的时候，脸上露出不屑的笑容。

她现在想来，这也是王姓男子的手段之一，通过这种公司同事的起哄，在这种氛围之下，她被迫算是和王姓男子确立了关系。

王婷婷是外贸公司的会计，在核对资金的时候，发现王姓男子开的单子有问题。

王婷婷：“我是财务，那个渣男可能以为我已经被他哄骗的爱的死去活来，对于他的票据不怎么仔细看。”

“但是我这人分的很清楚的，公是公，私是私，感情和工作要分得明白。”

王婷婷一开始还只是觉得，像王姓男子这种公司经理，不会犯这种错误，可能是他不小心搞错了。

可是她继续查账，发现错误的单子不止一单。

王婷婷：“他可能以为我就是好骗的小姑娘，但实际上，我本来进外贸公司做财务就是过渡。”

王婷婷很快就发现，王姓男子那些有问题的单子，实际上是在骗取国家的出口退税。

王婷婷知道这是违法的事情。

王婷婷：“如果我早一点发现，我就会干脆利落的和他分手，然后去举报他。”

“可是那时候我发现，我怀了他的孩子。”

不知道是孕期激素的波动，还是那一瞬间，她可能确实恋爱脑了。

她想着，如果真的去举报了王姓男子，那么孩子就没有了父亲了。

好在公司里目前除了王姓男子以外，就她发现了这件事，她同王姓男子说了，劝他收手，在王姓男子的哄骗之下，她帮忙将账目上的问题给平了。

王婷婷：“我以为，这怎么样都算两个人共患难了，他还说要和我结婚，两个人都已经在准备婚事了。”

那天，她拿着医院的怀孕报告单，想着给王姓男子一个惊喜，却没想到，等来的是一场惊吓。

明明是王姓男子约她到家里，说自己的母亲要见她，给五金，送东西。

王婷婷上门的时候，等来的却是王姓男子母亲铺天盖地的谩骂。

[[ 王妈妈满脸怒容地对王婷婷大声斥责：“王婷婷！你这个没良心的贱人！我儿子把你招进公司来，你还不知恩图报！你就是个狐狸精！你以为你长得漂亮就可以勾引到我儿子？别做梦了！” ]]

回忆到这里是，王婷婷自嘲地笑了笑：“我那时候实际上就该明白，那个渣男一直都在骗我，说要和我结婚，实际上从来没有告诉过他的母亲。”

“他的母亲从来没有见过我，对于我的看法印象，全来自于他怎么告诉他母亲。”

“但是我当时，是真的被骂蒙了。”

[[ 王婷婷面带尴尬，试图解释：“阿姨，您误会了，您听我解释……”

王妈妈打断王婷婷的话，声音更加尖锐：“解释什么？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之间的瓜葛？我儿子是公司经理，你是会计，你就想着靠近他，想趁机升职吧！可笑！你以为你能指使我儿子给你升官发财？做梦！我儿子也是你这种人能够肖想的？”

话说到这份上，王婷婷脾气再好，也忍不住了，她反驳道：“阿姨，您误会了，我和您儿子之间没有任何不正当的关系。” ]]

王婷婷冷笑一声：“我当时被骂哭了，转头就走，那个男的还追了出来，安慰我说，是他的母亲脾气不好，说让我受委屈了。”

王婷婷后来才明白，那不过是王姓男子的缓兵之计，他实际上一直脚踏两只船，在和她谈情说爱的时候，早就已经和一个业务往来对象谈婚论嫁了。

只不过那个业务对象家里条件比较好，毕竟自己有个公司，也就是所谓的富婆，因为婚前财产公证等原因，结婚证一直没有办下来，这王姓男子就一直骗着王婷婷说他是单身。

现在富婆终于松了口，答应同王姓男子领证了，他就立马想要甩了王婷婷。

王婷婷气不过，后来又上门找了王姓男子几次，却都被王妈妈给打了出来。

老太太言语恶毒，说不知道是哪来的野种，还想要骗她儿子的接盘。诅咒王婷婷要下十八层地狱，被烈火焚烧。

听到这里，唐霜深呼吸了一下，问道：“你的意思是，是因为老太太诅咒你辱骂你，你心生怨恨，所以想要放火烧了他家。”

王婷婷点头：“他们说我要下地狱，我要被烈火焚烧，真正下地狱的人明明应该是那个男的，身败名裂的该是他！”

“我之前去过他家好几次，注意到他家门口堆放着快递纸箱子，我知道那是易燃物，就想点着箱子烧起火吓吓他们，让老太太知道，真正该造报应的是她儿子。”

“不过我没想到，火势会起来的这么大，这么快就烧到他家里，整片都是，更没有想到，老太太会在屋子里面。”

唐霜问道：“你怎么会认为，屋子里面没有人的？”

王婷婷说道：“我之前和他谈的时候，他每个月这个时候，都会带他母亲去医院复查的，而且都是一大早出门，到下午才回来。所以我特意挑了这个时间来放火。”

“谁想到，我刚点着火，就听到屋子里有动静，就知道今天老太太并没有去医院。”

“即便老太太曾经骂过我，毕竟也是一条生命，而且火实在烧的太快太大了，我怕会波及到其他人，所以赶紧拨打了火警和急救电话。至于打110，则是我刚点完火就已经报了的。”

唐霜问道：“所以你才一直在现场没有离开，等到亲眼见到火灾被扑灭，没有人员伤亡，才放下心来，然后来自首？”

王婷婷摇头：“我本来没想自首，但是看到警官你来了现场。”

唐霜很快领悟到王婷婷说的意思：“因为我是女性。”

王婷婷点头：“我想，或许你能理解我吧，虽然我是犯了罪。”

“我在楼下看着他又哭又嚎，就觉得好像没有那么恨他了。当然，我也早就不爱了，真不知道当初自己怎么会看上他的。”

“可能我来自首，是想给我这个孩子积点德吧。”

王婷婷低头抚摸着自己的腹部，虽然目前看上去还算是平坦，但是她知道，这里面正孕育着同自己血脉相同的生命。

希望孩子不会怪她。

陆煜祺将笔录整理完毕，打印出来，拿给王婷婷签好字，两人喊来女性工作人员先看着王婷婷，走出房间。

陆煜祺叹息道：“真没想到这桩纵火案背后还有着这样的隐情。”

“对了，师傅，你的直觉真准，你怎么能够猜到王姓男子有问题，坚持把他一起带回来。”

“不过骗取出口补贴这种案子，是不是归经侦办啊？”

陆煜祺心想，这移送案件有关的材料，唐霜肯定又要吩咐他来做了。

唐霜却说道：“不急，先不着急通知经侦。”

“这姓王的男子，恐怕一时半会儿还到不了经侦那里。”

陆煜祺问道：“师傅，你的意思是？”

唐霜低头看着方才王婷婷的笔录材料，手指划过自己在意的几个地方，轻轻点了点：“这火，烧的可还真不简单。”

唐霜转而抬头问陆煜祺：“你觉得王婷婷这个人怎么样？”

“没事，你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陆煜祺回忆了方才询问时的场景，回答道：“看上去挺甜美可爱，想不到会做出放火报复这种事，真是人不可貌相。”

陆煜祺在心里默默加了一句：千万不能得罪女人。

一看唐霜的神情，差点以为自己这话是不是说出口了。

不过唐霜只是笑了笑，将笔录材料拍回陆煜祺的手里：“所以呀，人不可貌相。”

“这把火，如果只凭王婷婷一个人，能烧的起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