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巷三十七号 第21章 镜中人2

陆无尽手上的马桶搋子顿了顿，下一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挥向身后鬼影！动作干脆利落，气势惊天动地，马桶搋子势如破竹！

就是他！上午在镜子里一闪而过的就是他！！！

陆无尽没看错！

鬼影也没有立刻反应过来，抬手试图抓住他挥过来的武器，这玩意儿半米长三指宽，顶端还带着个橙色圆不溜秋的东西，刚才“欻”得一下就把镜子砸碎了，恐怕是个不好对付的武器！

等那东西到了眼前，几滴不明液体甩到他脸上，冰凉湿润，带着一股形容不出来的味道。顶端圆不溜秋的东西在他眼里逐渐清晰，试图抓住这东西的人愣了一秒，这玩意儿有点眼熟？好像在哪个角落里见过.......

秦沂顿时收回手后退几步，一向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出现一丝后知后觉的嫌恶，退了好几步才停下。

陆无尽的马桶搋子停在半空看那个，眼露茫然。这白袍......怎么这么像白大褂？胸前还印着医院院徽和名字......

等等！这医院不就是林悠住的医院吗？

离陆无尽的电偶不过几条马路的距离。

陆无尽刚才的动作很是气派，一根马桶搋子仿若名剑，在他手上挥舞出以一敌百，气吞山河的雄姿！再加上他此刻剑眉冷竖，薄唇轻抿，头顶上不算亮的白炽灯在他眼下洒下一片阴影，衬得他眼底晦暗不明，深不见底。

大有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气质。

如果不是他看向自己胸前眼里闪过的一瞬间的茫然，秦沂恐怕会多退几步。

两个人都愣了好久，陆无尽举着马桶搋子开口了：“来者何人？”

秦沂怔了一秒，一拉白大褂，将其拉得笔挺整齐没有一丝褶皱，报上名来：“外科秦沂。”

卫生间里弥漫起一丝尴尬的气氛，陆无尽在坚持了几秒之后，终于舍得放下那个让他一眼看中的马桶搋子，警惕地打量着秦沂。

这人不是NPC，陆无尽一眼就能看出来。语速正常，反应迅速，表情淡漠，眼里的打量毫不掩饰，除了南柯，陆无尽还没在梦境中遇见这么“鲜活”的人类。

他甚至比南柯更正常。

陆无尽脸上表情变了变，大概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表达自己此刻疑惑中带着些生气、生气中带着些好奇的心情。

“啊........”陆无尽沉吟了一下。

然而还没等他问出下一个问题，对面的秦沂忽然脸色一变，伸手欲捞他，同时大喊一声：“小心！”

秦沂捞了个空，陆无尽脖子一紧，额头跟着被直直拉着撞向镜子。虽然镜面大部分已经破碎，但因为粘连结实，又用螺丝钉加固，稀碎的镜面上裂纹交错，只掉下来一小部分，剩下的，陆无尽还没来得及砸就被秦沂打断。

太阳穴距离镜子越来越近，陆无尽如何用力都难以抵挡这双从镜子里伸出来苍白的手，分明还不及他拳头大，却无比有力，挣脱不得。

这么撞上去，太阳穴会碎吧。要是那双手的主人聪明一点，捡起一片玻璃插向他的大动脉，那这个梦境就可以重开了。

陆无尽不怕死，可是他怕疼啊！反手就抓上双手手腕，又掐又拧，要真是正常小孩的手腕，早就被他这样的力气掰断了。然而这双手纹丝不动，执着地要将他的脑袋按在碎玻璃上摩擦。就在陆无尽力气耐心双双耗尽做好重开的准备时，余光里男人冲过来了，一手抢过马桶搋子，狠狠砸向镜里伸出的手。

陆无尽喊不出来，因为他脸色已经因为窒息开始发紫，但看见这人冲过来，马桶搋子砸下来的第一秒，还是立刻收回自己的手，“你！@#￥@￥￥.........”

秦沂听不懂他含糊不清的话，但看表情不像夸他反应快。

但现在哪顾得上这么多，马桶搋子一下一下砸着这双手的手腕。南柯很快也听到动静跑了出来，看见卫生间门口的秦沂时楞上几秒，下意识露出危险的表情，几步上前拉着他的肩膀把人拉开。

南柯个子不是白长的，虽然喜欢跟在陆无尽身后一口一个哥哥，还被陆无尽嫌弃过幼稚很多次，可这一下子直接将秦沂甩到墙上去，马桶搋子掉在地上，后背的疼痛立即铺天盖地般袭来，秦沂当即就疼得说不出话来。

南柯把人甩开之后就看见陆无尽痛苦的表情，锋利的玻璃缓缓刺破他的皮肤，鲜血一滴一滴掉在水池里，晕出一池粉红血水。

南柯伸手抓住那双手的手腕，宽大的手掌一下便能将两条瘦弱的手腕一起攥住，这还不算完，为了防止玻璃刺得更深，南柯的手指甲刺入镜中手的皮肤，用力到颤抖，硬生生阻止了她越来越用力的动作，两条不同来源的血液在水池中汇成一股。

南柯一抬眼，看见陆无尽太阳穴附近细碎的小伤口都在往外冒血，眼中怒火更深，冷冷看着镜子里的东西，缓缓加力，陆无尽脖子上的压力逐渐变小，新鲜空气再次涌入他的呼吸道直到肺里，让他在窒息前一秒得到解脱。

南柯越来越用力，手臂上青筋尽显，指节发白，微微颤抖，一点一点，将这双手从镜子里抽离。伤口不再继续增加，陆无尽的脑袋也得到缓解。

他睁了睁眼睛，血液顺着眉毛流进眼睛，将他眼前染得一片猩红，在猩红色滤镜下，他看见了脸色阴沉的南柯。

他恶狠狠盯着掐着陆无尽脖子的手，像是头狼盯着抢了自己猎物的敌人。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但眼前的南柯完全颠覆了之前在陆无尽心里的小白兔形象，他张了张嘴，“南........”

南柯没看他，再一次用力，额头血管暴起，陆无尽耳边响起“嘎吱”一声，脖子上的压力瞬间完全消失。陆无尽捂着脖子没来得及好好呼吸一场，就被南柯拉到卫生间外，镜子里的手瞬间缩回去，除了镜面的裂纹，完全看不出曾有一双手，穿透墙壁抵达镜中另一个世界。

“没事吧？！”南柯也顾不上缩回去的手，蹲下来询问靠着墙像烂泥一样滑下去的陆无尽。

陆无尽胸腔剧烈起伏了好一阵，终于恢复了一些力气，缓慢地摆了摆手：“没、没事。”

秦沂面无表情地看了好久，终于举起手：“我、我有点事！”

他腰很痛！这人下手不知道轻重，把他当NPC打吗？！

南柯看也没看他：“我抱你回房间？”

还好陆无尽不是这种没心没肺的人，记得刚刚秦沂舍身救他的事情，抹干净眼睛上的血，看向秦沂：“你........”

秦沂扶着墙站起来，心有余悸地看了一眼镜子：“算了，回房间说。”

陆无尽知道秦沂的意思，这里不太安全，万一几人说话的时候又出来一双手，怕是就没那么容易脱身了。南柯扶起陆无尽，两个人一起站起来，跌跌撞撞往屋里走，经过秦沂的时候，南柯眼里的抗拒几乎溢出来。

秦沂只是拍了拍身上的灰，恢复面无表情的模样，摇摇晃晃跟在他们身后。

危险暂时解除之后，屋内需要被注意的就只有一处了——跟在他们身后的秦沂。和南柯不一样，陆无尽在李晓楠梦境之前，已经在自己的梦里见过南柯好几次，但秦沂，不管是现实还是梦境，他都是第一次见。

怎么？现在的梦是很好进吗？这行是什么香饽饽这么多人想来跟他抢饭碗？

陆无尽内心暗想，看着秦沂的眼神不自觉又带上了一些怀疑。

“你到底是什么人？你怎么进到这里的？”

秦沂关上房门，松了一口气坐到地上，听见陆无尽的问题也只是懒懒抬眼：“你怎么进来的，我就是怎么进来的。”

陆无尽皱了皱眉：“我不满意这个回答，重说。”

秦沂当然美有听他话到他说是就是什么的地步，但也不愿在这种时候跟他们起冲突，垂眸哦思索片刻，仰起头来，“听说你会入梦，号称能让行将就木者枯木逢春，医院里多得是骗子，我看你形迹可疑，作为医生，跟上来看看也算我工作职责。”

陆无尽目光落到他白大褂上，点点头：“嗯，这个理由还说得过去，那你一直在这屋里躲着？”

秦沂“嗯”了一声，想到上午差点被发现的事，暗自后怕了一下，好在陆无尽目前在他这里还不算坏人。

“刚刚那个，是什么？”

秦沂终于问出了自己最想问的问题，作为一个绝对的无神论者，他不相信世界上有靠入梦救人这么神乎其神的事情，不然的话要他们一声干什么？叫这些江湖骗子神婆跳顿舞驱驱邪不就好了。

陆无尽哑然失笑：“我知道你想问什么，这东西是真是假，是鬼，还是其他东西？对吧。”陆无尽换了个姿势，南柯的手轻轻抚摸着他脖子上青紫的伤痕，开口，“比起你们两个讨论的那些，这个时候最应该做的，是处理伤口吧。”

南柯看向秦沂：“我刚刚隐隐约约听到，你是医生？”

秦沂仍旧没什么表情，目光一旦移开陆无尽到南柯身上，就带着警惕。他以他的职业为傲，但南柯这样的语气，让他有些郁闷。

“是又怎么样？”

陆无尽看向南柯。

几秒后，南柯忽然变了表情，方才的抗拒警惕厌恶烟消云散，换上一副可怜巴巴且无比焦急的样子冲到秦沂面前，虔诚地捧起他的手：“快给我哥止血啊啊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