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京与妖怪与少年 第5章 大火

「六」

卧槽！这种时候才想起来！真他妈是鸡肋啊！

邻房的火舌舔舐衡粱，烧毁这间雕栏玉砌的房屋。你记忆随着场景的再现而明朗，这场大火会持续烧整整一夜，直接让宫室化为灰烬。

如果穿越者有群聊，你一定要分享一下，你是如何因为一个心中事业大过感情的臭男人，最后葬身于不属于你的时代。

岂可修！

你在锁链范围内尽可能后退，这里虽然尚未被火焰吞噬，但空中烟雾已经呛人。你不得不蹲坐在桌角，用帕子捂住嘴，静静地等待死亡到来。

死了以后，就能回家了吧。

回家以后，一定要大哭一场，对朋友说你做了一场噩梦。

梦里你因为一个王八蛋，最后不得不被活活烧死。

那个王八蛋如果看到自己的尸体，会不会有那么一丝后悔呢？

他最好后悔。

这样以后日日夜夜，你的狰狞面容都会入他梦，让他寤寐思服、辗转反侧。从此被一个无辜的少女诅咒，大业不成、爱而不得。

你一边咬牙切齿，一边哭。

影山飞雄就是在这个时候冲进来的。

被踢飞的碎木块划过脸庞，你瞪着眼睛，眼睫上还挂着将落的泪。

他披着浸湿的被子，手里拿着剑。他喘息着四下张望，最后向你跑来。

“你……”话未说完，带着水汽的被子兜头罩来。影山飞雄扔了被子，转身就去砍你身后的锁链。

乒乒乓乓的声音盖过屋外逐渐逼近的大火。这锁链穿过你的琵琶骨，让人想断尾求生都不得其法。

阴阳师对妖怪真狠啊。

剑渐钝，碎屑扎入指骨。影山飞雄咬牙，握住剑的右手渗出了血。

你唰一下心软了，突然就想原谅他。

时代所限，他也尽力了，是不是？

“影山。”你握住他手腕，“别劈了，快走吧。火灭了记得来给我收尸就行。”

他不语，只是拂开你的手，再次狠狠地朝锁链劈了下去。

距离离得近，你甚至能看清他手背暴起的青筋，和紧紧咬住的牙关。

空气渐渐灼热，木门外已经可以看见火光，再不走，等房间里烧着了就再也走不了了，你急起来，骂他：“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当初我说我不是妖怪你不信！现在我让你走你又不听！你怎么这么固执啊！”

砸锁链声突然停了下来。

他转头，死死盯着你。

“你就是妖怪。”

没有人可以跨越千年，带着千百年后的记忆，来到发生的历史间。

“……你他妈。”你烦了，“滚，快滚，草。没错，我就是妖怪，妖怪不会被烧死，所以你快滚。”

影山飞雄看着你的眼睛：“你撒谎。”

妖怪吃了人会变强，会刀枪不入、无坚不摧。

但她很脆弱，会受伤，会怕痛，还会哭。

她是一只嘴硬心软的妖怪。他知道，她说自己不会死，但他来之前，她明明在哭。

“我没有。”你面无表情，只抱着膝盖，盯着门外逐渐逼近的大火，眼里燃着灼灼不灭的火光，“我讨厌死你了，遇见你就没好事。来人间一趟，甚至没能看看太阳。你们这里的人都好讨厌，活得辛苦又痛苦，这人间，我再也不来了。”

“对不起。”他跪坐在一边，剑与锁链被随意地搁浅，“让你失望了。”

“谁让你未来要成为伟大的阴阳师呢？”你不知道是不是他以后改了名，导致影山飞雄这个名字泯灭在了历史里，但他那么狠、那么出色、又那么执着，世界总有一日会知道他，“妖怪和阴阳师生来就是对立的，你走吧，我不怪你。”

门上已经起了点点火星，火舌舔舐上门扉。你叹口气，推他：“走吧走吧。你那么厉害，别为了一念之差毁了自己人生。你有大好的前途，一定比安倍晴明强，相信我。”

这是一个来自几千年后的灵魂，逆着历史洪流也不改执着的一腔孤勇。

你决定成就他。

“以后，对别的妖怪也要像对我一样那么狠。”你推着他往门外走，“不然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影山飞雄站在原地没有动。

“你干嘛？”你没好气，“想陪我一起死啊？我才不要，我讨厌死你了，生同衾就算了，我才不想和你死同穴。”

“妖怪。”他出声问，“你叫什么名字？”

“现在才想起来问啊？”你白他一眼，“晚了，本妖怪不想告诉你。”

你有个普通的二字姓和二字名，但日本明治维新后的姓都是苗字，和现在象征着身份地位的姓氏已经大有不同，他就算想追其溯源帮你找到此世的家也无从找起。

你在这里本就没有家。

“本来想姓影山的。”反正都要死了，调戏调戏他怎么了，“可惜你不愿意。”

他低头看你：“是吗？”

“是啊。”

“你没问过我。”

“你不会自己感受啊？”

他皱眉：“怎么感受？”

这死前情景剧也拖太久了，再不走观众都要吐槽了。你看看已经烧着的大门：“出门左转就是御花园，别待在那，走远点，安全了再回来替我收尸。”

想了想，你又补充道：“没事，我就是抛弃了我的**凡胎而已，你别太过伤心，顶多我们只是以后不能再见面了。”

你死了，灵魂也不知何处去。

确实不会再见面了。

影山却说：“我立志学习最先进的阴阳术，斩杀世间妖怪，为此成为一名阴阳师。”

“……恩。”火焰漫上房梁，你终于开始焦急，“所以？”

“我阅读过贺茂老师的藏书，里面没有记载过妖怪可以脱离栖身的□□。”

都大结局了你还来和我讲人设不合理！

“那是你老师没见过。”你不耐烦，催促他，“现在见识了，你可以走了吧？”

“……”火焰与烟雾坠落。要烧着一间全是可燃物的房子，大火蔓延得比你想象地快得多，你已经感觉到呼吸不畅、皮肤发烫，“你他妈还磨蹭什么？！”

顶多只剩半分钟！

他叹气，俯身抱住你：“妖怪，你别怕。”

你张嘴想骂他，说谁他妈怕了，可滚烫的浓烟吸入肺腑，呼吸道都被灼伤，干得发烫。

你绝望地想，妈的，影山飞雄这个傻逼，竟然是因为你才没能名垂青史。

最后的最后，你听见他嘶哑的嗓音：

“不要哭。”

「尾声」

火海、浓烟、炽烈而无望的唇齿相贴。

你从梦中惊醒。

房间内的摆放一如你睡前的样子，空调辛勤地工作，室外机不知疲倦地运转，机械而单调的空调声，组成夏日的白噪音。

厨房传来刀具碰撞的声音，有序的切菜声，与以往每天的傍晚一样，充满了烟火气。

窗外的太阳坠在富士山脚，降落未落的光线横铺成面，编织漫天霞光。

你看着眼前这属于现代的一切，恍如隔世。眼角还有梦里带出的泪水，你抬手抹去，却又猝不及防想起他那句不要哭。

……原来是梦啊。

你的眼泪簌簌地掉，不再徒劳地想将它擦去，你只是将头埋进被子，难以抑制地哭泣。

“原来是梦啊。”你咬着牙，身体控制不住地抽搐，“原来是梦啊……”

那些鲜血、刀光、勤劳朴素的百姓、昏庸无道的平安京，原来只是一场梦。

你们在火海里相拥，你在炽热的高温中贴上他的唇畔，眼泪刚流出眼睛就被蒸发，但他对你说，不要哭。

这一切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梦。

你该高兴才对。

因为倘若不是梦，本该大放异彩的影山飞雄却就此葬身于皇宫的一场火，那他又该有多无辜。

这场梦的余韵十足，你四处搜集历史，徒劳地在网上搜寻，企图寻找他与你存在过的证据。可是最后除了一位同名同姓的排球选手，你再没找到任何信息。

梦里的一切都在历史上真实地发生过，但没有哪一本史书上记载了你和他的名字。你们就像沧海一粟，淹没在了时光的洪流。

后来，你便不再寻找了。

家人带你去看了心理医生，药物与日常琐事拉长了你对时间的感知，日复一日平淡的生活里，你渐渐遗忘那些刻骨铭心的感情。

冬季来临，第一场雪落下的时候，你想，也许那真的只是夏日午后，空调房里诞生的一场瑰丽的梦。

你安静地生活，没有再和别人提起，你深爱上一个也许早已死在千年前的梦。

这篇短篇原本设定是在古代现代来回穿的中长篇，这样既可以嫖阴阳师影山又能嫖小排球影山，还有一个男主是菅原。虽然人设都想好了，但是工程太浩大我放弃了……，所以用一天的时间加工成了短篇，因为是一天的时间写的，所以中间难免有些赶，我怕我拖下去它就再也没有见天日的机会了（呔）

文案上写，如果你愿意，可以当前世今生来看。不瞒你说！我就是按照前世今生写的！所以结尾有今生彩蛋，以后会相遇的（理直气壮）在我心里，影山上辈子已经和我锁了！

最后，我是听着萨顶顶的《锦衣卫》来写的，不过那种职责与感情的碰撞，我个人认为没有写出这首歌的万分之一。这首歌的意境真的太棒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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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大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