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京与妖怪与少年 第2章 英雄

「二」

最后影山妥协了。

总归这妖无半点妖力，做不了什么，无非是半床被子，让给她也无妨。

在半夜被胸口上的脚压醒前，他还是这么想的。

影山恼怒地扔开那只脚，抱着被子往外挪了半个身位。

你在梦中突坠冰天雪地，只有远方一处燃着的篝火，宛若沙漠见绿洲，你毫不犹豫地贴了过去。

“……”影山深呼吸，转身揪住你脑后的头发，用力往后拉。

拥抱被他生生撕开，疼痛让你短暂地清醒：“……嗯嗯嗯？怎么了？地震了？”

他飞快放手，虽然脸在夜色下看不分明，但他的声音在黑夜里晕开，听起来格外咬牙切齿：“你给我安分点。”

闻言，你总算清醒了。你勉强睁开眼睛，乌黑的眼珠子滴溜溜地闪着光泽：“我干嘛了？”

影山气闷：“……”

他不说，你也懒得猜，困意上涌，你往自己这边扯了扯被子，还体贴地去拉他：“过来点，冷。”

那一瞬间，影山有掐死你的冲动。

银河倒灌，倾泻满天的星斗。村落偶尔传来几声犬吠，临近清晨，村庄从沉眠中醒来，早起的村民扛着锄头路过。影山麻木地靠门坐着，听着霸占了枕席的人发出的轻微呼吸声，清醒到天明。

你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太阳正高照，影山早已不知去向。

咦，古代公务员这么勤劳的吗？

你搓了把脸，从温暖的被窝里爬出来，被子上还盖着他昨日脱下的狩衣，你简单折好，抱着衣服出门。

没有侍女引导你，你像个好奇宝宝到处转悠。勤勤恳恳为大名主开垦田地的农民们对你没有半点探究欲，埋头麻木又机械地种地。你找不到人问路，只好自己乱窜，这里的庄园主对百姓剥削地还不算严重，大家虽日日干活，但好歹吃穿不愁，一路走过去，没有看到面黄肌瘦的灾民。你找到一处井水漱口，转头看见正路过的影山。

影山此时换了一身常服，正为庄园主测算明日出行的方位，见到你他脸色一黑，袖袍一甩转身就走。

“别走哇！”你捧着衣服跟上去，“影山，你在干什么呢？”

他看了你怀里的衣服一眼，勉强给你了点好脸色：“占卜吉凶。”

“……噢。”封建迷信。你咂咂嘴，“你吃早饭了吗？”

“吃了。”

你大惊失色：“你竟然自己吃独食？”

“……”影山无语，“妖怪也要吃一日三餐？”

“妖怪怎么了？妖怪就能无视能量守恒吗？我倒是想，耶稣他不让。我跟你讲，你不给我吃饭我就去吃人。”你龇牙咧嘴恐吓他，“先从细皮嫩肉的小孩子吃起。”

眼前这妖怪色厉内荏，影山也不戳破，只偏头向着庄园主家宅：“厨房里还剩些点心。”

他想过了，除秽符不起作用，很有可能是这妖怪并未做过恶，但她能撕裂空间凭空出现，却从未食人。他学艺不精，还未遇上过这样的妖怪，只能写信回京向老师禀报。

老师回信让他带她回京，他却想，若是嫉恶如仇的老师见了她，她大抵是要死的。

快傍晚的时候，落日西沉，你抱着一堆厨房现做的点心去找影山：“你一天没休息啦，这么忙吗？”

古代的技术讲究传承，阴阳师会风水堪舆，观星测运看气象，这些技术确实有几分技巧在，非弟子不传。你不好觍着脸旁观，只好一直在庄园中闲逛。期间误入了当地武士团训练的道场，被无情地驱逐了出来。

武士团是由庄园主培养的当地武装势力，这些人大多没有文化，光着膀子把你赶出去时还哈哈大笑，你愤愤不平，朝他们扮了个鬼脸才跑。

影山正往深山里走，闻言转头看你：“回去。”

“不回。”你凑近他，捏起一块方糕，“吃吗？”

他接过方糕，问你：“当真不回？”

“不回。”你看出他态度动摇，打蛇随棍上，“你要去干嘛？”

“除妖。”

“……”

怎么呢，让她回去是怕她物伤其类吗？

影山不知靠什么寻路，偶尔在路中央停顿一会儿，便直直地朝某个地方前进。你看了好奇，就问：“你是靠闻气味辨认方向的吗？”

“那是狗。”

你琢磨了下，惊奇：“你骂你自己是狗？”

影山忍无可忍，抬手将你头狠狠按下：“闭嘴，白痴妖怪。”

白痴妖怪挣扎地抬起头，念念不忘他的答案：“诶，你还没告诉我呢，你怎么认路的？”

影山却突兀地停下。

你一愣，潜意识就像比你先察觉到了周围的危险，鸡皮疙瘩争先恐后地往外冒，你一帧一帧，缓缓地转向影山视线的正前方。

一颗人头，孤零零地悬在半空中。

见你看向他，他还咧开嘴角，对你露出一抹狰狞的笑。

“妈——呀——！！”

惊声尖叫，惊跑了无数林间的鸟。

「三」

你挂在影山身上，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世界上竟然真的有妖怪！”

难道你记忆里的二十一世纪是假的，在这里的生活才是真的？

“妈妈——呜呜呜我想回家！”

你死死抱着影山不撒手，他推着你的脑袋，仿佛在与长在身上的一颗瘤作斗争：“放手！”

“不放！”你鬼哭狼嚎，手脚并用，从他的侧面滑向背面，“太恐怖了！我绝对是在做梦！”

影山转而去掰你夹在他腰间的腿，用力到青筋暴起：“松、开。”

你力气不敌他，只好将双腿拖在地上，双手下滑，改为抱住他的腰，胡言乱语：“呜呜呜恩人！不要放弃我！我还能再抢救一下！”

这狗皮膏药竟是惊人地熟悉，影山麻了，放弃抵抗一般：“白痴妖怪。这是飞头蛮，被枭号俯身的人，他真身不在这里。”

影山在路上分神给你科普飞头蛮，你正处于世界观重组中，一边哽咽一边听，眼睛又红又肿。

从昨天到现在，你哭泣的频率实在过高。连影山都不由侧目，你这妖怪不是被打哭就是被吓哭，半点没有身为大妖怪的尊严。

枭号躲藏之处多枯骨，大抵都是被俯身过的人类。你踩在尸骸上，头皮一阵发麻，不住地在心里鞠躬说抱歉。

阴阳师与妖怪的打斗没有观赏性可言，华丽的特效这里统统没有，只有一柄剑与无数黄符纸，和一身血肉之躯。

你以为影山对飞头蛮了如指掌，对付起来肯定也易如反掌，却没成想他顾忌伤到人类，最后被妖怪一掌推下了断崖。

……卧槽。

英雄！英雄你怎么就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