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宗正寺,监牢。
因为德妃身份贵重,宗正寺卿为她安排的牢房干燥清爽,只除了身下垫的全是稻草。晚上又昏暗可怖,比起大部分犯人来说,这里几乎可以算是天堂了。
“娘娘,那么多人证,您便招了吧?”
“纵使负隅顽抗,又怎敌得过铁一般的事实?”
“您若认罪,皇上念你往日陪伴他的情分上,或许还能网开一面……谋害慧妃与太子,不但是您,便连您的家族也要吃挂落啊……”
德妃抹去脸上的眼泪,厉声道:“少废话,本宫说了不是本宫做的,就不是本宫做的,齐天柱,亏你还是宗正寺卿,竟这么不明事理?你倒是说说,本宫推她下水,除了能跟她还有她的儿子一块儿死,有什么好处?”
齐天柱道:“但您确实和慧妃娘娘说,想与她同归于尽啊?”
德妃气道:“那只不过是气话!本宫是恨不得与她同归于尽,但本宫没那么蠢!搞不死她,反而把自己葬送了,有那么蠢的吗?”
齐天柱暗自摇头,叹道:“德妃娘娘,人证太多,您如何狡辩也狡辩不过的。您说您只是气话,那为何有那么多宫人看见您推慧妃娘娘下水?”
德妃沉默片刻,道:“本宫只是脚滑……”
“娘娘说什么?”齐天柱诧异道。
德妃喝道:“本宫说本宫只是脚滑!”
齐天柱闻言冲她一礼道:“多谢娘娘的证词……下官会如实禀告皇上的。”
德妃慌了,从稻草堆中滚下去,几步爬上前,抓住了木栏:“齐天柱,你回来!不许去,本宫命令你不许去!!”
但齐天柱充耳不闻,没一会儿身影就消失在了拐角处。
德妃被关在宗正寺中一月,调查仍没多大的进展。无论齐天柱如何审问,德妃就是说自己脚滑,齐天柱如实将德妃的供词交给成帝,成帝无比失望,想下旨降她的份位,又被高德义劝止。
高德义劝道:“皇上,若德妃娘娘真做了此事,降位的惩罚太轻;而若德妃娘娘没做此事,降位的惩罚又太重了。”
成帝道:“但慧妃那儿三天两头催朕处置……唉,你看她那眼神,她根本不相信朕会为她秉公处理。”
高德义柔声道:“慧妃娘娘心急也是人之常情,如今最重要的是查清真相。其实这件事老奴这几天也在琢磨,如若真是德妃娘娘做的,犯不着咬紧牙关说不是。她连当着宫人的面推慧妃娘娘下水都敢了,如此负隅顽抗,又有何意义呢?”
成帝沉默片刻,道:“可,你相信她只是脚滑吗?”
高德义却道:“想必皇上心里已有计较了。”
其实,在德妃咬死不认,说自己是脚滑的时候,成帝就已经相信她是脚滑了。这件事从头到尾都透着点儿诡异,德妃虽然嚣张跋扈,偶尔——他也清楚,会使些不入流的手段,但这次的手段,实在过于不入流了,而且风险太大,他无法相信德妃真会那么蠢。唯一能解释的,便是她没说谎。
然而,就算她没说谎,她跟慧妃说恨不能和她同归于尽也是事实。成帝一个头两个大,判轻判重都不合适。
不过几日,原本已恢复健康的小太子忽然又恹了,太医们轮番为小太子把脉,最后得出一个上次落水的病根未除,现在又复发了的结论。
慧妃紧张坏了,连宫门都不出了,天天抱着孩子在宫内,捂得严严实实,生怕他再受寒。
林小安进殿时,迎面而来扑来的热浪,几乎令他误以为此时不是早春,而是夏季。
“娘娘,你这宫里弄得也太暖了。”林小安示意宫人去推开窗户,散散热度,“虽然屋里的空间大,但烧着炭火关窗,也很危险的。”
慧妃还没开口呢,眼泪就先掉下来了。
林小安吓了一跳:“娘娘,你怎么了?”
慧妃哑声道:“怀民一日不如一日,那些太医都说自己没办法……皇上将德妃送去宗正寺,迟迟不见处置。只有我这做娘的心疼他,他若去了,我这做娘的便跟他一块儿去了!”
“娘娘,何至于此?”林小安安慰了她几句,伸手道,“把孩子给我看看吧。”
慧妃早对林小安无比信任,因此很自然地将孩子递给了他。
林小安揭开他的襁褓,见他脸颊通红,嘴唇也通红,嘴咬着拳头,闭着眼睛,呼吸急促,肉眼可见的难受。
“怎么会这样?”林小安蹙眉道。
他先前给贺怀明调制了不少强身健体的药粉,按理说,不该会这样的。
林小安脑中灵光一闪,道:“慧妃娘娘,您可曾查过小太子的饮食,还有宫中的香薰?”
慧妃道:“太子他现在还在吃奶,辅食量不多……至于香薰,早已已经撤了。”
林小安摸摸他的额头,又去摸他细小的腕子:“娘娘相信我吗?”
慧妃紧张道:“怎,怎么了?”
林小安肃然道:“避开耳目,让我带太子殿下回王府。”
他怀疑小太子是中毒,而慧妃要查清是宫中哪块地方出了问题,也需要时间。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把小太子带走。
慧妃也很犹豫,她相信林小安,可让他把小太子带到宫外……在房中来回踱了几次步,慧妃咬咬牙,答应了。
“除此之外,还要娘娘帮我一个忙。”林小安道。
“什么忙?”慧妃问。
“我想见德妃。”林小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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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不行了!
这个消息像长着翅膀似的飞去了各个宫里。
各个宫中都起了不小的波澜,唯独德妃宫中,因主人不在,倒显得平静了。
王阳站在德妃的朝霞殿中,一如既往地指使那些宫女们把殿柱和地砖擦得更亮一些。
“王公公,殿下有请……”一个小太监偷偷来找他。
王阳吓了一跳,四下张望,道:“殿下有没有说为什么找我?”
小太监摇头道:“这个殿下没说,公公随我去便是了。”
王阳闻言大声让那些宫人们好好干活,不要他一不在就偷懒,说完就跟那小太监离开了。
穿□□,过宫院,只见一路行来越来越偏,令王阳心中都有点犯嘀咕了。
什么情况?去那么偏僻的地方,难道还想杀人灭口不成?
走到冷宫附近时,王阳再也不肯往前走了,他揪住小太监的衣领,喝道:“大胆奴才,你敢欺骗杂家?殿下何等金贵之躯,哪可能到如此荒凉的角落来?”
小太监的模样比他还慌:“的,的确是殿下叫您到这儿来,殿下就在前面等您呢?”
王阳咬牙道:“我对宁王殿下忠心耿耿,他这是什么意思?”
“公,公公,奴才没说是宁王殿下啊,想见您的是秦王殿下!”
王阳一怔,秦王?这小太监不是宁王身边的吗?
情不自禁地松手,那小太监挣脱了束缚登时跑了,只喊了句:“殿下,人已带到!”喊完,跑得连人影都不见了。
但见林小安推着贺子毓从角落里出现:“王公公,别来无恙啊?”
王阳脸色大变,指他道:“是你?”
林小安笑眯眯地道:“当日王公公打我时,我说过的,公公若那时不打死我,总有一天会被我打死。”
王阳很快镇定了下来,道:“林公子,您现在做了王妃,可要谨言慎行。咱家好说也是个副侍,您若想无故处置了我,可是违反宫规的!”
“哟,说得倒挺冠冕堂皇的。”林小安根本没被他的警告吓到,道,“我当然不会无故处置你,我来问你,你为何谋害太子?德妃也算是你的主子了,把她一并撂倒,对你有什么好处?”
王阳一个哆嗦,冷汗瞬间浸湿后背,他暗道不好,自己的反应太大,然而浑身肌肉僵硬,眼睛也瞪得死大,想要狡辩的话说得坑坑巴巴:“咱,咱家不知道王妃娘娘在说什么,我对娘娘忠心耿耿,娘娘虽被关进宗正寺,调查结果也还没下来呢,不容你污蔑娘娘清誉!”
“我可没说德妃。”林小安淡淡道,“我说的是你!”
王阳不敢对上他的眼睛,看向坐在轮椅上的贺子毓:“秦王殿下,您就任由王妃娘娘这么污蔑老奴吗?老奴怎么说也是德妃娘娘宫里的人,如今德妃娘娘虽然被关,可与圣上的情分不浅,若等她出来,知道此事,殿下在皇上那儿也说不过去。”
贺子毓开口,声音如玉石清撞:“当日,德妃娘娘推倒慧妃娘娘时,你在何处?”
“老,老奴当时被德妃娘娘赶到了一旁……”
贺子毓道:“是吗?可我问过当时目击的宫人,说你就在德妃娘娘身边。”
有随侍太监在,德妃还能脚滑,甚至还能把慧妃和太子推进清液池里去,简直是滑稽。
林小安更直白地道:“是宁王殿下让你那么做的吧?你若不招,我现在就带你去找皇上。”说罢他上前,便要抓王阳。
王阳情不自禁地挣扎,扭头就想跑,然而侍卫们很快赶到,将他扭住制服,按在了地上……
王阳喊道:“王妃娘娘,您红口白牙污蔑人,老奴不服!”
林小安歪头一笑,道:“你道我为什么要大费周章引你出来?你谋害太子的物证,想必也已经被搜到了吧?”
王阳想起自己放在床铺底下的那包毒药,脸色变得煞白。
“带走!”贺子毓冷冷地道。
叉腰.jpg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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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皇帝不行,扎两针!(十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