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顺?就凭你吗?”
许羚向前,靠近牢房大门,她看着里边又恢复到先前模样的伍云亭,沉声开口:“就凭我。”
“北夷被我景国攻灭一事,九洲皆知,可是你伍云亭的去向又有谁知?作为北夷人口中的战神,在国家消亡之际不见所踪,却到如今,依旧晦不可闻,你说,这世上有多少人在惦记你?”
不得不承认,她说的话是有几分入了他心,但他也知,若是答应了那便是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所以,心里动摇、嘴上却硬的男人坚决不松口。
“应了你是一死,不应也是一死,我为何不留全我的生后名。”
许羚挑眉,也没继续说什么,只是微点了几下头便走到了关着元栾的牢房外。
元栾见他过来,没说话,只是满脸的挑衅,“哟,原来许大将军眼中还有我的存在啊,我还以为你只看的到某人呢。”
“元仙子此话何意啊?”
“你叫谁呢!”元栾急了,抓住木柱的手紧了又紧。
许羚很现实的怀疑,要不是这木柱够厚,恐怕现在已经被他给捏碎了。
同时,也正因为他捏不碎,所以她放肆的无所顾及。
“诶呀,我这不是想表示一下我并没有忽视你吗?你怎么想啊?也同你邻居一样的想法?”
“你……不可理喻,跟个小姑娘似的,长的也像。”元栾撇嘴,说出的话声音也不小。
许羚一时沉默,该说不说他是真相了,但,那又怎么样。
只要拿下了这两,北夷的军队差不多就在她手里的,到时候就算她的女儿身暴露,她也有底气对上那些个人。
于是,她笑道:“看来元仙子是想清楚了?”
元栾泄气般说道:“行了,我只想知道一点,你这么做究竟是为了什么?”
真实的原因现在还不能说,虚假的说出来确实会避免一时的麻烦,但到最后真相大白时肯定会有隐患,所以许羚只是看着人没说话。
伍云亭垂着眸,但注意力一直都在那边的两人身上,见他们陷入僵持,他幽幽地开口道:“许将军,您请回吧。”
牢房中烛火昏暗,火苗时不时地晃荡着,将人投在墙上的影子照的左右摆动。伍云亭的影子比之真实的他要大上许多,就在他的身后像是一只巨兽要将人吞食入腹。
许羚的目光穿过木柱的间隙看向他,此刻,他的脸上晦暗一片,一双沉入黑暗的眼睛泛着细碎的光,原本坚毅的面庞不知不觉的柔和了下来,直挺的腰背耷拉着,毫无生气的模样,他已经放弃了。
不管心中的百转千回,她面上无异,点了个头转身便准备离开。
有些事情是不能强求的,这在她来的时候她便已经知道了,也做好了准备。此次她算是铩羽而归了,不过她知道了背后之人也是意外之喜了。
“等等。”
身后,从进来开始便没开口发出声音的迟风尉突然开口叫住了她。
许羚的心猛然一跳,回头的瞬间,眉头已经高高皱起。
“你?”
伍云亭快步走上前来,目光紧紧盯着迟风尉,“你是……”
许羚扯住他的袖子,将人往身后拉去,她先是对着伍云亭一笑,随后看着迟风尉,“你疯了吗?”
她压低着声音,满脸不赞同。
他想做什么她大概猜到了。
“许将军,我这么做想来他们都是会支持我的。”
迟风尉浅笑着挣开许羚的手,眼前的这个姑娘算是赋予他新生的人,要不是她,现在发生在他身上的一切美好都将不复存在。
为了这份恩,他甘愿以此为报。
许羚看着他走上前,双手握拳,在他开口时再一次阻止了他。
其实她早就说过了,他们根本就不欠她什么,就算是欠了,那上次他们也救了她一命,这已算报答,所以,她不需要他们为了她做出如此牺牲。
前边三人的目光都集中落在她的身上,有疑惑也有怀疑。
许羚也没犹豫,只见她从衣袖里摸出一个小瓷瓶,几步上前插在了两人中间。
“这是我无意间得来的一种毒药,只要你们吃了,你们想问什么问题,我们都会为你们作答。”
“许……”
许羚瞥了迟风尉一眼,顿时将他想说的话逼了回去。
而后,她再次转向牢房,对着里边的两人说道:“怎么样?反正你们都是要死的,临死前知道一些你们本不该知道却好奇的事还是挺划算的吧?”
“你杀了我们不怕不好与你那皇帝交代?”
“我早就说过了,没有多少人知道你们现在在哪。”
许羚淡定地吐出这句话后将手又往前伸出了一段距离,直到对方抬手就能碰到的位置,“伍云亭,来赌一把吧,看看你这条命到底值不值得。”
斜侧里突然伸出了一只手,从她手里将瓶子拿走后,果断地拔开塞子往嘴里倒去,喝完后还砸吧了一下嘴,似乎是在回味般笑嘻嘻地,半点不正经。
“我说你们也不用这么墨迹吧,行了伍云亭,东西呢小爷我已经喝了,你有话快问,趁着药效还没发挥让我也听点。”
三人都沉默了,似乎谁也没想到他会这么做。
伍云亭盯着他看,原本因迟风尉的出现已经有些急切的表情在这一刻尽数消失。
他们三人似友非友的相处了这么多年,习惯了互斗和争抢,却在这么一天,昔日你认为是敌人的人给了你一个生的机会,还真是可笑啊。
一颗心就这样沉寂了下来,黑暗将他笼罩的更深了些。
许羚往后看了迟风尉一眼,也就是这一眼让她看清了那些被他藏起的悲伤,心中了然,她往旁边走去,给他们三人留下了谈话的空间。
在当初了解迟风尉的时候,她也同时查了一下另外两位。他们在军中成名,一跃从无名小将蜕变成一军将帅,许是相似的经历让他们在那几年内一直争斗不休。直到后来王室倾颓,他们因朝堂上的各方势力争抢从而使矛盾进一步恶化,直到景国与北夷的这场大战。
一场大战,北夷的“一神二仙”彻底退出九洲舞台。
迟小风仙战死于蕉下一役,伍神与元仙在国破之际毫无动静,在大家的眼中,也差不多死了。
所以,看向那边站着的三个男人,许羚勾起嘴角,笑了。
以后,这西街大牢可以更名为阴曹地府了。
这边,在许羚走后,迟风尉看着两人,嘴里想说的话不知为何就是说不出口。
眼前的两个人按理说算是他的战友,也勉强算的上是伙伴。以往他们吵吵闹闹,相互攀比军功以及在百姓中的声望,有时还会将他牵扯在内。虽然不堪其扰,但他也没阻止,就因为曾经在还未发迹时,他们便曾许诺要做一辈子的好兄弟。直到这次攻打北夷,他们与几位皇子相互牵扯,妄图以此绑上皇权。那时,他便知道他与他们不可能再深交下去了。
在他顺势留在蕉下守城时,在他又一次回绝他们的招揽时,他以为那一面便是此生最后一面了。
伍云亭的声音还是那样的粗犷,但在他看到牢房门前那人陌生的脸时,不知竟柔和了许多,“你是迟风尉。”
“你可知我曾不止一次地想揭下你的面具。”他状似回忆地想到,目光渐渐飘远,“一个军营内,大家都是当兵的,你却偏要戴着面具搞特殊,我真的十分瞧不起你。”
“所以你那时故意找他麻烦?”
元栾从震惊中回神,仔细盯着迟风尉的脸看了几眼,在听到伍云亭的话时便主动地插了进来。
“是啊,找着找着发现这人功夫还不错,然后又发现这人对于排兵布阵也有一手,很符我的口味。”
“然后你们就成了朋友,难得啊你,这种破性子竟还能找到朋友。”
“那倒不是,我和他算的上是……”
“对手。”迟风尉接上伍云亭的话。
“是,对手。”
伍云亭垂下脑袋,脸上浮现笑容,“后来我们被王爷引荐,又加上了你一个。自那以后,朝堂上可不是一般的热闹。”
元栾知道他这话是对着自己说的,所以只是笑了笑,但下一秒腹部传来的疼痛让他的笑容都扭曲了。
“迟风尉,你是怎么活下来的?”伍云亭注意到另一旁的元栾,放弃了继续追忆往昔的念头,将心中藏着的疑惑问了出来。
但是在他将这句话说出口后,他下意识地往许羚在的方向看去,直觉告诉他,这件事绝对与这个许将军脱不了关系。
果真。
“是许将军。”迟风尉看到他的反应也知道他是有所怀疑了,所以他也不说谎,直白地告诉了他。
他看着牢内的人突如其来的发笑,眉头皱起,心中暗道不对,但他也不知是何处不对,所以没在第一时间做出反应,等他反应过来时,事情已经发生了,他,来不及阻止。
一枚暗箭朝着许羚飞射而去,而此时的许羚是背对着他们的。
“许将军——”
许羚似有所感的回头,一抹寒光就这样进入她的眼帘,顺着这亮光看去,是伍云亭疯狂的笑脸。
鱼,上钩了。
北夷王宫,知道被骗的几人气急败坏地回到了往日商量事情的地方。
一进门,大家便默契地闭上了嘴巴。
这几天过来,大家也摸清了规律。一脸灰败、毫无气色的便是没消息,欣喜激动的便是有了进一步的消息,今天这样一般是发现消息是假的了。
所以,在见识过昨夜他们那欣喜若狂,恨不得立刻出发的样子后,现在这般模样实在让人心疼。
“你们,还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