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倒是迎合了大部分人的想法,当然,也有些稳进党觉得这是无稽之谈。
一时间,在场众人的表情都算不上太好。
安王倒是挺高兴的,脸上的笑容毫不遮掩,声音中都带着喜色。
“说说你的见解。”
今天在朝堂上公然提起这事就是为了派人去查,无论是谁去,只要收缴上来的钱都归户部,而户部又是自己的地盘,也就是说这钱最后会到他的手里。况且这些藩王个个都是死脑经,不肯卖自己面子,那这漏税一事就别怪他手快了。
想着想着,言怀埕的眼中飞快闪过一道厉色。在他的正对面,言祺祀不由地拧起眉头,也不是见不得对手得意,只是他没想到许羚竟如此的草率,她的话虽然对最后的结果不起什么太大的决定作用,但以她的身份来说,她就不应说出这话。
看来父皇看人的眼光还是不行啊。
言祺祀的想法,许羚不知,知道了也不会当一回事,他所想的事她会没想到吗,只是她想的更远一些罢了。
“回陛下,臣以为纳税一事关乎国本,我朝税收以国运为基,每一进项都是为了国之昌盛,民之所安,对此下手,便是不顾黎民之安危,且现今周边蛮夷肆意绞扰,军队所需、伤残所归、司职运转皆由此出。藩王造假导致税收不齐,那这差处,民之辛艰。”
户部是安王的地盘,若真能追的回来,保不齐他会对此下手,所以对不住了。
“哦?”
炀乐帝浑浊的眼睛冒出一点精光,看起来像是对许羚的想法很感兴趣,但熟悉之人都知道,他这是又想搞事了。许羚有了上一世十年的相处,也早已摸清了他的想法,所以她有些噎住了。
她其实还挺佩服炀乐帝的,明明被安王压的已经翻不了身了,还是致力于摆脱,每每搞了事都以为自己成功了,其实都是她和言祺祀在暗中收尾辅助,也许就是因此才造成了他对自己能力认知的错觉吧。
只是这一世,她可帮不了忙了呀。
许羚对着言祺祀投以同情的目光,想不管又不能不管,在目前这种无法抗衡的时候,他们必须要有一个靶子来吸引敌人的注意。
“孤觉得许卿说的很有道理,那么,太子,此事就交予你来办吧。”
许羚眉头一挑,果然没几秒便听到了言怀埕的声音。
“陛下,虽说税收从来都是户部的事,但既然太子要做,那就让户部随同太子一起吧。”
“户部?”炀乐帝皱眉,随即展开,“也好,许卿也是户部的,且是侍郎一职,此事就交由太子和许卿吧。”
“陛下,老臣有话要说。”一年纪尚长的红袍官员出列,“刚刚许侍郎提及周边蛮夷,那此时查税势必会得罪诸多藩王,到时内忧且外患,那才是真正的亡国之危啊——”
要是许羚没看错,刚刚言祺祀好像朝那看了一眼。所以他是不主张查税的?还是不想此事有户部插手?
“这……”
“王卿不必多言,本王想太子殿下一定会想到办法两全其美的,你说是吧?”
虽说疑问,但话里话外透露的意思皆是强硬。
炀乐帝被言怀埕抢了话,瞬间哑言,又恢复之前事不关心的模样。言祺祀垂眼,只能对着人拱手,表示愿意接下此事。
大局已定,几位掌权人都没什么意见了,底下的人也不敢再发表什么话。
许羚站回了自己的位置,借着层层叠叠的人,默不作声地开始回忆上一世的听闻。
那时,她才嫁入东宫不久,根本与言祺祀没什么话能说,对于查税一事好像还是她给皇后请安的时候,听到了炀乐帝的抱怨。户部与太子联手查税,花了大概三个月,查出五十万两银钱的缺失,不知怎么处理的,钱没拿到手还将各藩王给得罪了,这也就导致后来起兵,藩王各守各地,毫无出手相助之意,最后一道圣旨去了青关山,使得她成了孤家寡人。
手心骤然传来痛感,许羚这才从回忆中挣扎出来,血丝分布在眼珠子上,整个人微微颤抖着,她记起上辈子她亲手送了碗有毒的粥给言祺祀,最后他是怎么活下来的呢?好像有些不记得了,她只知道她被关在了东宫整整半年之久,后来,言祺祀跟她说,安王才是她的敌人,是因为安王她的家人才会接到那封赴死的圣旨。
她说:“即便如此,你言祺祀难道就无辜吗?”
言祺祀是怎么说的来着,好像是除掉安王后他任凭自己处置,可是上辈子的最后,她不是还是被一杯毒酒给毒死了嘛……
将所有外露的情绪收起,她又是一个身处两派人手争斗中的棋子,只是这执棋者……许羚嘴角勾起一个浅淡的弧度,只能是她自己!
卯时,散朝。
红的、蓝的、青的、绿的,各色朝服纷纷涌出太极殿,成群结伴地散于官署各处。
许羚跟在户部人后边,慢慢悠悠地走着,像是随心散步,却将前方人谈论的话记得一清二楚。
果然,查税这事就是安王吩咐的。
几步开外便是户部大门,像是才想起有许羚这个侍郎,为首的官员止步看向她。
许羚及时停住前进的脚步,拱手垂头,说道:“许度拜见尚书令。”
柳于只是点了点头并未开口说话,不过站他身旁的蓝色朝服官员却开口了。
“许侍郎,因着昨日陛下才颁布诏书派你来我们户部,所以你的办公场所还未来的及收拾妥当,万望见谅。”
许羚改变方向,保持着动作不动,“中丞大人这是哪的话,度从边疆过来,对这些并不在意,只要不耽误了上面的事,怎样都无所谓。”
“好,那许侍郎随意。”
许羚本没觉得会差到哪去,但当她推开门后,她还是愣住了。
眼前这哪是未收拾妥当啊,分明是从未收拾!
她叹了口气,转身离去,临走之际还是上前一步,关上了这“杂物间”的门。
既然那不让呆,那她就先去找卷宗,看个卷宗总不会再出什么幺蛾子了吧,许羚如是想。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很好,好一个卷宗都被借走了,看不了。笑话,今□□上刚说要查,这才过了多久竟然就没了,怎么,当她好欺负啊。
许羚笑了,也不过多为难一个守门的官吏,她脚尖一转,朝着吏部最中心的地方走去。
“柳尚书,在下许度,有事请见。”
无人应话,但许羚听见了茶盏轻叩的声响。她直身再拜,声调拔高,“柳尚书,度要查卷宗,殿下那边还等着呢。”
屋内有人走出,许羚抬头,正对柳尚书打量的眼眸。
他上下扫视着,最后笑着负手离开。
不多时便有人从中出来领着许羚回到了档房。
“侍郎大人,您要的资料都在这一块了,您慢慢看。”那人指了一排的架子而后朝许羚一拜转身便想走,“哦,尚书交代了,以后东边那所屋子便是您的工作场地了。”
许羚脸上的笑在人走后彻底消失,她撇嘴将衣袖拉高,按照摆放顺序开始翻看。
东宫,言祺祀坐在圈椅上,头向后仰靠着椅背,双眼紧闭,唇色煞白。
屋外,寂静无声,来来往往的宫人都被支走,偌大的东宫宛若冷宫,凄清。
言祺祀醒来,眼中先是茫然而后被不解所遮盖,喉间传来痒意,不自在地咳嗽了几声竟止不住,声音越来越大,胸口处传来剧痛,血腥味漫上口腔,一下喷了出来。
血珠顺着衣摆与手指,一滴一滴落在地上,炸开蜿蜒的花,绚丽极了。
“主子!”
燕夷出现在言祺祀身边,脸部被黑面覆盖看不到表情,但话语中满是担忧与惊讶。
“无碍,噤声。”
言祺祀的手抓着燕夷的手臂,紧紧一握便松了开,只余下星星点点的血迹在黑衣上。
他的眼眸慕然深邃,从容地取出一块锦帕,慢慢地擦拭着手上的鲜血,一下一下似要将整片血肉给抹除干净。
帕子染上了鲜红,言祺祀拿着它搭上燕夷的手臂,一黑一白,界限分明。
“果然,还是黑色好。”
黑色看着干净。
太子病了,还病的起不了床。
听到这消息,许羚险些没砸了手上的卷宗,待冷静下来又觉得好笑。
他倒是会找清闲,就不知道这病是自己下的手还是安王了,看朝上那样,突然就病了好像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
只是……
她看了下旁边堆的像座山的卷宗文书,垂眼突然笑出了声。
拿起已经比对好的文书,许羚掀袍起身直奔柳尚书的署间。
屋内,声音嘈杂,许羚屏息听了听,似乎户部能说的上话的都在里边了。
这可正好啊。
许羚理了下整洁的衣襟,叩门。
“尚书大人,许度请见。”
许羚听见里边没声了也不在意,直接推门走了进去。
屋内一个个的,面部表情都不太好看。
许羚就像没长眼一样,自顾自的走到柳于面前,将手上带来的文书铺在桌上。
“尚书大人,安王殿下既然把这查税的事交给了咱们户部,那必是极信任我们呀。为了不辜负陛下和安王的期许,我觉得我们户部定要上下一心,齐力完成这税率的比对,您说是吗?”
许羚对着柳于拱手,脸上的笑容灿烂,说话间还不忘向其余人见礼。轮到黄松时,眼睛一亮,像是看见了珍奇的宝贝,笑容瞬间真挚了几分。
她几步上前拉着黄松的手臂,开始夸赞道:“在下听闻中丞大人可是当年科举场上数一数二的人物,尤其是那一门精算功夫十分了的,看来安王是知道且看重中丞大人,这才放心把这么大的事交给我们户部。在下不知可否有这份荣幸能够见识一下中丞大人的高操技术啊?”
“你……”
黄松表情一滞,像生气像疑窦像自得,总之不似无动于衷。
在场众人在许羚这一番话下,表情一变再变,都是浸淫官场数来年的人,怎会不清楚安王这算盘后的官司。他们本就没打算什么都不管,只是想为难一下许羚这刚进的新人,顺便找点把柄好以后可以拿捏的住。毕竟是陛下招来的人,天生与他们和平不起来。
许羚:好呀,什么活都丢给我做,那要你干嘛?
言祺祀(吐血):我……真病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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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京城(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