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是谁?”
杳娘挑眉,眼带笑意地走下楼梯。
木梯随着她的脚步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一下一下宛如哀乐般响在许羚心头。
她看着杳娘在侍卫的护送下在那人面前站立,而后伸出染着红蔻丹的手指捏着那姑娘的下巴,将耳朵侧了过去。
很显然,杳娘没想让人知道那姑娘究竟说了什么。
柳玉不知何时站在了许羚身边,借着袖子的遮挡,她握住了许羚的手。
许羚心念一动,回握住了她。
柳玉的手心因紧张已经渗出了汗水,许羚感受到湿润后也只能加重了几分力度,以表示安慰。
那边结束了,杳娘松开了手,没说话,只是转过了头,一双眼睛像是宝剑般泛着亮光,带着冷意的目光落在了许羚这个方向。
许羚看到杳娘朝着自己走来,差点没压下拔腿就跑的**。
不能跑,跑了就是不打自招了。
人群随着杳娘的走动而自行分开,就在离许羚还有几步路的时候,杳娘停下了脚步。
她的眼睛正看着……自己。
“娇娇。”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在杳娘念来好似情人般的甜腻,要不是时机不对,许羚敢保证她一定会折服在杳娘气势大开的魅力之下。
但现在,好像也差不多了,她要跑吗?
“是……”许羚弱弱地回答道。
“你今晚去哪了?”
许羚似是鼓足了勇气抬头看了眼杳娘,然后飞快地低下,“我,我去了趟后厨。”
“谁能作证?”
“后厨的人还有给天字房送菜的人都可以。”
听到许羚的话,杳娘转头看向她说到的人,见他们点头,她这才重新将目光放在许羚身上。
只听她又问,“为何要去?”
“我,我想见见恩王。”
许羚说这话时故意夹着嗓子,装出一副少女怀春的模样,她不知道别人是怎么看她的,反正她快要被自己给恶心死了。
场面一下安静下来,许羚带着试探地抬头,入眼的便是杳娘毫不掩饰的一个白眼。
她像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狠狠瞪了眼自己,而后留下一句话便绕过自己往后走了。
“年纪挺小,眼神就不好使了。”
许羚惊了一下,整个人都不好了。
手被拽了拽,许羚下意识看去,只见柳玉已经笑的失了声。顿时,面上一热,直接甩开了她的手。
绕过她的杳娘此时正站在一黄衣姑娘面前,听着她们的对话,许羚想这个就是在她们之后进杳娘房里的那个人了。
果不其然,在她的身上搜出了一本册子。
许羚眸光一闪,袖中的手攥起,那本册子就是她们今日要找的东西。
她们俩的运气可真不好,先到那么久都没找到,而那姑娘才进去多久啊。
事情结束,回了房,灭了烛火,躺在床上的许羚出神地看着屋顶。
经此一事,她们要想再拿到那本册子可以说是难上加难了。恩王、天阁、春暖阁,这凌驾在沧州府顶上的三座大山,到底要怎么做才能在其中开出一条路来?世上最大的权力非皇权莫属,能够压制恩王的只有皇宫内的人,如果恩王没了,那天阁与春暖阁的问题就好解决了,可是传言道春暖阁背后还有一个来自京城的依仗,万一她打草惊蛇了怎么办?而且这个依仗同恩王到底有没有关系呢?
次日午后,许羚躲着人再一次进了杳娘的屋子。她这次的目标不是已经打草惊蛇的账册,而是那个天阁送来的秘药。
她翻找着妆匣,在一个角落看到了一个小巧玲珑的瓷瓶,拧开后是霜白的膏体,闻起来的气息同清凉膏十分相似。
许羚细细分辨着其中的成分,不知为何身体内竟渐渐发起了热,右腿一软差点摔倒,还好她及时扶住了桌子,但这样一来也发出了不小的动静。
短短几息时间,她已经失了力气,浑身瘫软着倒下。在黑暗袭来的那一刻,她看到了绣着金线的裙角落在她的眼前。
“滴答”
“滴答——”
安静的环境中,渺小的水滴都能发出巨大的声响。
许羚迷迷糊糊地动了动,只觉得浑身冰凉,身下的东西也是冰冷坚硬透着刺骨的寒意。
过了一会儿,脑子清醒了一点,她感觉到自己的四肢都被一个很牢固的东西给绑住了。
再过了一会儿,手腕上传来了密密麻麻的疼痛,感觉有什么湿漉漉的东西正顺着她的手往下滑。
又过了一会儿,眼前终于不再发晕,她能清清楚楚地看到周边的环境了。
这是一间石室,其中三面都是完整的石壁,看不出一丁点的缝隙,在墙角,固定着火把,是整个屋子内唯一光源所在。
许羚想,门的位置应该就在她脑袋指的这个方向,可惜她被绑着看不到。
身下这冰凉凉的东西看起来像块玉,但明眼瞧着还隐隐飘着的白汽,没搞错的话应该是块冰。
所以呢,她还活着为什么要躺在冰上。
许羚只觉得头疼,不经意地偏了下脑袋,那正渗着血的手腕便出现在她的视野内。
哦,懂了,难怪会觉得手上湿漉漉的呢?不过她的反应怎么这么迟钝了,已经被冻傻了吗?
许羚自嘲地笑了笑,但嘴角还没牵起便没了力气,眼前的景物又开始旋转了。
等她再有意识时,她是被药味给呛醒的。
许羚剧烈地咳嗽着,将原本已经喂进嘴里的药液都给吐了出来。
褐色的药汁顺着苍白的脸颊流到冰床上,而后又蜿蜒着落到地上,看起来迤逦极了。
但喂药的人可没什么欣赏美色的心情,他皱着眉,强硬地掰开许羚的嘴将剩下的半碗药给倒了进去。
他捂着许羚的嘴巴,等她将药咽下后才吐了口唾沫,满脸晦气地离开了。
寂静的空间内只剩下许羚撕心裂肺的咳嗽声,久久不停。
不知何时,不知何地,许羚张着满是苦涩的嘴巴,无声地嘶喊着。喉咙一阵火热,连带着浑身的血液,都叫嚣着痛苦。
脖间经脉胀起,本就纤细的脖子此时更显脆弱,仿佛只要随意一掐就能结束这一条美丽的生命。
放血的人又来了,他看都没看许羚一眼,只径直走来,用着一把一手长的匕首在带着血痂的地方又重新划了一道。
沸腾的血液有了出口,张扬地涌出,离开主人的身体,落在一早就准备好的玉盒子内。
许羚因痛苦而皱着的脸,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舒展开来。面上因咳嗽导致的红晕早已褪去,现在的她就像张白纸,了无生息。
好冷,好冷呀,霞月,我好冷,父亲母亲,你们在哪儿?我想回家了……
“怎么办?她已经烧了三日了。”
“跟之前一样丢到寒潭里吧,反正她身上的药性不够,不必浪费我们的药。”
耳边的声音很陌生,即使难受,许羚还是勉强提起注意力听了一点。
像之前一样?看来这个地方就是春暖阁和天阁制药的地盘了,那些被换掉的姑娘也是像她这样吗?
许羚半晕半醒地察觉到自己正被人扛着往别处走,那好像是一个很冷的地方,比那张冰床还要冷。
不知过了多久,那人停了下来,他将许羚放在了地上,然后抬脚踹上她的后腰,看着许羚滚进寒潭后连挣扎都没有,他嗤笑一声,转身离开。
好黑啊,还好冷啊。
幽黑的水中,许羚短暂地恢复了点意识,但随着而来的窒息让她刚想挣扎的手指瞬间停止了动作。
洁白的纱裙在水中四散开来,像枝头盛开的玉兰,随着清风缓缓浮动。在黑暗中,白色好像是种罪恶,因为它生生毁了一张墨画,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
但黑色喜欢白色,因为它可以将其染上自己的色彩,让它从纯洁变得脏污。正如那些恶人喜欢将好人同化,将圣人从高台拉下与他们一起跌入地狱。
“醒了,醒了,那姑娘醒了。”
“醒了就好,醒了就没事了。”
好温暖,好舒服。这是许羚有意识后的第一反应,但与之前截然不同的待遇让她在第一时间将警惕心拉至最高。
脑中像针扎一样的刺疼,眼皮沉重,只能勉强地撑起一条缝隙来接收外界的光亮
有太阳光,她这是离开那个地方了吗?
许羚的手指动了动,试探性地调动全身的力气,尝试无果后,她敌不过从心底传来的疲惫感,重新晕了过去。
再次清醒,已是两天后。
许羚睁眼,琥珀色的眼瞳涣散,满是迷茫。
“吱呀”一声,有人推门而来。
许羚偏头看去,是一个长相温婉的姑娘,仔细瞧着竟还有几分眼熟。
“你醒啦?快,把药喝了,灶上还温着粥,我去给你端来。”
那人见许羚不动只眨了眨眼睛,还以为她身体不便,几步上前想来扶她。
许羚不是不能动,她只是有点没反应过来。她的记忆仍停留在那天她被人灌药后取血,对后来的事根本没多少印象。
哦,她烧了三日,那脑子混沌也是正常的。
“你怎么样呀?”
眼前这人像邻家姐姐一样温柔、体贴,让许羚心里不由地产生依赖。
她想告诉姐姐自己好冷,但从嘴巴里发出的声音,沙哑、低沉,根本不是她本来的声音。
她有些愣住了,脸上满是疑惑和惊讶。
下一秒,她便听到了坐在床边的那个姐姐的声音。
“没事的,你就是生病了,等病好了,声音自然也就恢复啦。哦,对了,我叫柳韵。外边那个也就是救你回来的人是我的丈夫。我还有个跟你差不多大的妹妹,你就同她一样唤我姐姐吧。”
柳韵……许羚僵硬的脑子转了转,下一秒一个惊人的想法出现了。
这个柳韵不会就是那个柳韵吧?
许羚:姐姐贴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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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沧州府(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