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钱能使鬼推磨。
老话果然有道理。
在众人的帮助下,有两人高的谷仓被径直放倒。
许羚穿过众人,伸手在倾倒的谷仓内部扒拉,听刚刚声音传出的位置,应该挺靠里边的。
大堆大堆的米被推了出去,许羚眼睛直直锁定那抹苍蓝色的衣角。
“言祺祀……”
她手不停地清理着那抹衣角旁边的白米,渐渐露出更多的布料。
先是巴掌大的衣角,然后是大片下摆,紧接着衣袖露了出来,再然后,她看到了一张白中带紫的脸。
手上不知从哪里落了一滴水下来,她一怔,反手朝脸上摸去,一摸一片湿意。
“姑娘啊,快把人拉出来啊。”
许羚有些恍惚,好像周围的声音进不了她的耳朵只能漂浮在她身边,但她还是动手将人给拉了出来。
刚出来便有人半跪在言祺祀身边替他做急救,见没人注意许羚,田大娘推开人群来到许羚身边。
“孩子啊,你还好吧,怎么样?还站的起来吗?”
“大,大娘,他……”
许羚跌坐在地上,看着不远处的言祺祀,感觉浑身失去的热量慢慢地回来了,她拉住田大娘的手臂,满是无措。
“别怕,我们这儿啊不乏有被埋进米里的人,大家处理这事都有经验了,放心吧,肯定救的回来。”
许羚看着那人的动作,很专业也就稍稍放下了点心,刚想谢谢田大娘时,院外有不好的声音传来。
“里边怎么聚了这么多人?进去看看?”
田大娘在许羚有动作前就按住了她,她摇了摇头,然后自己起身出去了。
许羚攥紧拳头,将散乱的头发全都盘起,在田大娘拦不住人的时候,扯下身上罩着的外袍,一个箭步从他们身边窜了出去。
卫兵们一愣,纷纷转头看去。只看一眼,他们便知道那是追杀令上的人,故而全都抬脚追了上去。
院内,言祺祀的手指在没人注意的情况下动了动。
许羚这边飞快地利用一路走来的印象在住宅区内到处乱窜,将身后的追兵甩的不分东西。
但这毕竟对他们来说是主场,时间越久对自己越不利。
她再一次凭借死角躲过了一番追击,慢慢靠墙恢复体力。
这样下去不行,城门那边肯定戒严,北边出不去,难道要他们走西边吗?西边是大峡谷,如果能穿出去,或许会回到之前的那片林子。杨阿姐家在西边,离峡谷比较近,而且以言祺祀的状态肯定也走不远,看来别无选择啊。
许羚寻了个空往峡谷方向跑去,她要先去走一遍。
很不幸,她被包围了,往前一步是一队卫兵,往后一步还是一队卫兵。许羚本想好好跟他们谈谈的,但他们一见着她便抽刀拔剑地朝她砍来,一招一式毫不留情,直白地表示要她的命。
许羚抿唇,在又一次贴面而过时,腰间软剑一抖,手腕一翻,一条血线便出现在对方的脖间。
看着人直直的倒下,其他人看许羚的眼神都变了。
许羚目光冰冷,嘴角勾起一抹笑,她可不怕被人打量。
接二连三的攻击扑来,许羚手持着利剑,轻盈地在人群间翻飞。一个月前,她需要靠毒烟将那些杀手弄死,但现在,以这些卫兵的能力来看根本不需要借助外物,她,可以。
搞定这些人后,许羚将手上沾上的血擦在他们的衣服上,理了下着装继续朝着峡谷迈进。
不过两个时辰,她已经打完六批卫兵了。直觉告诉她,后边不断地还有人会过来。
前方不远,她已经可以看到峡谷的轮廓了,低眉思索间,她转了方向回了杨阿姐家。
后边追来的卫兵看着遍地的尸体,浑身一颤,抬头看见峡谷,沉声对后边的人说道:“那男的肯定往峡谷去了,我们追上去为兄弟们报仇。”
杨阿姐家门口,田大娘不安地四处张望,一见着许羚的身影连忙上前将她拉进了院子。
“欸,你没事吧?我听那些人说你杀了好些人啊。”
许羚表情一滞,带着试探地问道:“嗯,他们想杀我,但被我反杀了。”
“该,真该。”
田大娘没说不好,但许羚能感觉的到她身上传出的哀伤。
“大娘您没事吧?”
“大娘能有什么事,只是一时想起了我那当兵的儿子罢了。他们呀是差不多的年纪……”田大娘的脸上黯淡了几许,但立马换上了笑脸对着许羚说道:“你累了吧,屋里有饭,我还给你们准备了干粮,等那郎君醒了你们便赶紧走吧。”
许羚跟在田大娘身后进了屋,对着院子主人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她走到言祺祀床边,看着他随着呼吸起伏的胸膛,终是松了口气,眼眶一热,眼角立马渗出泪来。
她别过身去,默默平息着情绪。屋内,现在只剩下他们二人。
站到日头偏西,许羚终于动了。她看了言祺祀一眼,伸手将自己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摸了出来,整整齐齐地摆在桌上。
除了腰间那柄软剑和宋妄赠她的匕首。
她扯了块布将桌上田大娘备好的干粮包在里边,打了个结挂在脖子上,然后走到床边掀开被子,一手抓着他的胳膊,一手撑着他的背,将他从床上拉了起来。空出一只手将他的腿移向床边,然后背过身将他的胳膊搭在自己肩上。一个前倾,背上便贴上一片温凉,她的手向下,分别抱住两腿弯,一个使劲将人背起。
许羚喘了口气,暗暗佩服自己的体力,对于背男人,别人不行,还得是言祺祀这种虚的。
她背着人往外走,此时天还没黑,她这算是明目张胆。
不过,她也不怕就是了。因为,她可是送了建康王府一份大礼,她可等着回礼呢。
建康王府,建康王和建康王妃站在高处,看着下面“死而复生”的卫兵们,笑了。
他们不知道这是怎么做到的,但他们接到许羚想表达的诚意了。
“舒儿。”
建康王偏头看向自己的王妃,笑容宠溺。
王妃转头,与他对视了片刻,柔声回答道:“好吧,算他厉害。卫兵长,撤回追杀令。”
果然,看着被撤回的卫兵,许羚的笑容更灿烂了几分。
不过……
看着眼前的大峡谷,许羚叹了口气,认命地背着言祺祀往内走。
“死而复生”的卫兵可以让她把追杀令给撤了,但让他们光明正大的从城门出去就是在向京城那位宣战。建康王妃可没这个胆子,也不知道赵公公怎样了,还能活着吗?
许羚边走边歇,终于在天色完全暗下来前,找了个避风的地方呆着。
她将装着干粮的包袱垫在言祺祀头下,然后赶忙起身去寻生火的树枝。
言祺祀恢复意识的时候,只觉得眼前一片亮堂,亮的他眼睛生疼。下一秒他就觉察到身上的异样,动了下头便看到了那只揽着自己手臂的手。
“你醒啦。”
闻声,抬头,许羚笑盈盈的眼睛近在咫尺。他眨了眨眼,眼中满是茫然。
许羚现在根本没兴趣解释眼下的情况,她守了他半夜,现在,该换人了。
她一把推开言祺祀枕在自己肩上的头,将他扶正,然后自己靠了过去,当即闭上了眼。
“我要睡会儿,你看着火别灭了。”
言祺祀半身僵直,小心翼翼地偏下头,许羚眼下的青黑十分明显。
借着火光,他看向四周,脑海中的记忆慢慢回笼。
建康王府……谷仓……许羚……
眼中墨色翻涌,一股怒气涌上心头,但他不敢有大动作,怕吵到好不容易睡着的人儿。
一切都变了。
言祺祀看向许羚的目光充斥着难以言表的复杂。
这一次昏迷,他的梦出现了前所未有的情况。以前都是一晚梦一天,而这次他明显地感觉到了天数的流逝。
梦中,许羚安安稳稳地在京城东宫,并未参与进追税事宜,所以这一切都与她无关。可是现实中,她用着她兄长的名字,陪着自己走到了现在,一次次地突破自己对她的认知。那个曾给与自己无限帮助的梦,到底是真是假,而自己所认为的现实真的是现实吗?
他多想有人能够回答他,但注定他的期盼得不到回应。
“不要,言祺祀不要,不要——”
许羚睁眼,绿树山石一下撞进她的眼睛将她的恐惧击散。她闭了下眼睛又睁开,静静地接受周边的信息。
“你还挺能睡的,都快晌午了。”一道嗤笑声从上方传来,许羚愣了下抬头,白皙无瑕疵的脸骤然出现,一双如星如月的眼睛笑意满满,鼻峰依旧高挺,薄粉色的唇外展,唇角上扬。只见他像演杂技一样,从身后取出一枚还带有水珠的果子,在空中抛了一下又接住,而后贴了过来。
脸上冷不丁地被冰了一下,许羚神智瞬间回归。她坐直了身子,低头一动不动地看着落在手心的果子。
“刚睡醒,吃点果子润润喉,那些个干粮等清醒了再吃。”
许羚顺着声音看去,只见言祺祀已经背对着她站在了洞口。
“恢复的还挺快。”小声嘟囔了一下,许羚飞快地将果子吃完,整了整有些褶皱的衣裳出去了。
她知道言祺祀是在等她。
“走吧殿下,我们就沿着水流的反方向走就行。”
“嗯,看来你堪舆图没白记。”言祺祀赞赏地看了一眼许羚,而后抬脚往前走。
许羚泄气,她到宁愿白记也不想让人给逼到这个份上。
此时,天光正好。林中鸟鸣蝶舞,时不时还有轻风吹过。溪水潺潺流淌,在林间演奏乐章。
许羚正全身心地放松,沉浸在这难得的宁静中,但到哪里都有煞风景的人。
“说说吧,我出事的时间里都发生了什么事?”
许羚(生气):煞风景,煞风景。
小言同学(摸头):(无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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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锦洲(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