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里间出来时,阮信脸上的潮红还未褪去,唇色似乎也比刚才更红了些,他低头用手指摸了摸唇角,嘶了声,“破皮了。”
“我看看。”蒋陆野眉眼舒朗,餍足的他心情挺好,冷峻的五官透着丝柔和,听见这话抬起阮信尖尖的下颚,“还好,消下毒。”
怎么消?
阮信还没问出口,就见蒋陆野凑近飞快地在他破皮的嘴角边碰了下,湿润润的触感。
“有人。”阮信吓了一跳,忙推开他。蒋陆野被他一推也不在意,反而舔了舔嘴唇,笑的邪气四溢,眉眼间是压不住的愉悦。
“怕什么,没人。”
话音刚落,就见阮信原本绯红的脸蛋瞬间苍白,整个人宛若被惊雷震住,楞在原地,眼神恐慌且难以置信地看向蒋陆野的背后。
“没事别怕。”
蒋陆野下意识地以为是有人过来,拉住阮信有些冰凉的手,将他整个人遮挡住,然后才看向对面,对面站着的似乎是一家三口,男的面色有些难看,目光沉沉的看着蒋陆野身后就的阮信,他身上还抱着个小女孩,小女孩拍拍他的肩膀,娇声娇气的叫着,“爸爸爸爸快走了,小叶要去坐车车。”
“小叶,不可以这么用力的拍爸爸。”一旁穿搭精致的女人嗔责道,“走了皓白,你在看什么呢?”
女人瞥了眼蒋陆野,“你认识?”
男人摇头,“不认识,走吧。”
说着,抱着小女孩走了。
蒋陆野一头雾水,又放下心,应该就只是路过的吧,他回过头却发现阮信面色不见好转,下垂的眼眸中水光盈盈,欲落未落。
蒋陆野脑中忽地闪过一个念头,他强行掰开阮信紧攥着的手心,掌心内是几个印记明显的指甲印,蒋陆野心疼地抚摸着,“阮阮,他们你认识?”
“……认识。”阮信张了张嘴,喉咙酸涩,“我爸爸,还有他女儿。”
他早就知道了,可真见到这场景还是感到悲伤,仔细想一想,他都忘记了小时候有没有被爸爸抱过。
已经过了渴求父爱的年龄,可这并不代表在他看见自己的爸爸宠溺地抱着私生女时会不难过。还有妈妈……阮信心情复杂,不知自己是该撕开这层虚伪的亲情,还是继续装作不知道。
顾不得会不会被人看见,蒋陆野紧紧地将人抱进怀里,“阮阮,我还在这。”
“蒋陆野。”阮信低声喊着蒋陆野的名字,仿佛能给他带来勇气,蒋陆野低头贴着他有些发冷的面颊应着,阮信的心一点点安稳下来,他垂下眼,语气有些难过,又带着释怀,“他说他不认识我,那我也不认识他好了,哥哥,我想回家了。”
“好,哥哥带你回家,回家煮意面怎么样?你喜欢的番茄肉酱味。”蒋陆野碰碰他的额头,又 捧着他漂亮却难过的脸蛋搓了搓,感觉没那么凉了才放开。
蒋陆野手掌粗粝,弄得阮信脸有些疼,但他却没有躲开,反而朝蒋陆野缓缓露出个笑容,“想再加个蛋。”
“可以,你来煎。”蒋陆野拉着他往外走,想着回去后不能让阮信一个人待着乱想。
感受着手掌心传来的温度,阮信手指微动,五指嵌进蒋陆野指缝间,与他十指相扣,走在前边的蒋陆野没有回头,却是回握过去,牢牢牵住阮信。
不认识就不认识吧。阮信想,现在我也有人疼啊。
-
回到公寓已是太阳落山之时,他们进了家门才想起没告诉穆邱他们先回来的事,于是蒋陆野给穆邱打电话,让阮信先去厨房把意面煮开。
“什么不早点跟你们讲,现在讲很迟吗!行了,废话真多。”蒋陆野听穆邱哇哇乱叫,很快就没了耐心,正要挂电话,想想还是补上一句,“那个高中生你记得把她送回去,别弄得太晚。”
“我没听错吧蒋哥?你在关心楚宋?”穆邱很是惊讶。
“关心个屁,她要不是阮阮的邻居……总之你早点让人回去,不然出问题了我第一个找你。”蒋陆野才没这个闲心关心别人,但毕竟是阮阮的邻居,万一回去迟了她家人很可能就会来找阮阮。
本身今天就够糟心的,蒋陆野不想再出其他事烦到阮阮。
挂了电话,蒋陆野深深吐出一口气,想起下午在商场那个男人面无表情地说着不认识。
妈的,什么东西。
蒋陆野骂了几声脏话,冷着脸踹了一脚茶几,惊得厨房里的阮信探头问怎么了。
“没事,杯子倒了,我捡起来了。”蒋陆野侧着脸,没让阮信看见他脸上的怒意,“面好了?”
“还没有,好了我叫你。”阮信又回到厨房。
蒋陆野拿起手机,来到离厨房远一点的阳台,拨通电话,“喂,是我,哥,你现在有事吗?帮我查一个人……”
那日过去,阮信又回到学校公寓宿舍三点一线的生活,基本上每日都和蒋陆野待一起。他没有接到过阮皓白的电话,甚至连条消息都没有,仿佛在商场的那天他们真的不认识一样。
阮信猜到过会这样,爸爸看到他和男的亲吻,他抓住爸爸出轨现场,各有各的把柄,这个家庭像是达到某种奇妙的平衡。
阮信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他很久都没回家,只要有放假就和蒋陆野待在公寓,久而久之蒋陆野家里人好像察觉到蒋陆野谈了恋爱,还带人回公寓住。
蒋妈妈有些不放心,打电话过来嘱咐:“谈恋爱可以,但是得注意安全,你妈我现在还不想做你家的奶奶。”
阮信正坐在蒋陆野怀里看电影,离手机挺近,听的一清二楚,顿时尴尬不已,撑着沙发想要走。蒋陆野更是无语,拦腰抱着阮信不让动,回道:“不会出这事的!你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去吧!”
“知道就好,有空记得把人带家里玩。”
“好。”蒋陆野感受到怀里的阮信身体一僵,安抚地摸摸他的脸,快速的说了几句挂断电话,掐着阮信的下巴抬起,“怎么了?”
“阿姨以为你谈女朋友了?”
“是啊。”蒋陆野说,唇角扬起抹坏笑,“所以下次我们回家吓吓他们。”
啊?
阮信睁大眼睛,一脸你在开玩笑吧,“我们?回你家?”
“不然呢?”蒋陆野反问,掐着他下巴摇了摇,黑眸危险地眯起,“阮阮,你不会以为我们就一直这样不过明路?”
阮信抿了抿唇,不敢回答,眼睛心虚地错开,小声地开口,“可,可是我们都是男的啊,怎么过明路。”
“那又怎么样。”蒋陆野眉眼下压,冷峻的五官看起来有些凶,他不轻不重地捏着阮信脸颊上的肉,声音沉沉,“所以阮阮一直就打算跟我谈谈?不给我名分?”
名分俩字狠狠震了阮信一下,他揉揉脸颊,紧张地开口:“我爸应该不会管我,我妈她……应该不会同意吧,但是……但是,”阮信捏捏手指,抬眼看蒋陆野,见他面色依旧冷峻,看着分外冷漠,他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连连说着:“但是我不会结婚的,就是可能我没办法带你回家,不知道妈妈会不会离婚……可是,可是我不想你受委屈。”
阮信说的颠三倒四,都不知道自己在讲些什么,他也想带着蒋陆野回家,告诉他们这是我喜欢的人,将来一辈子都会在一起,可是他家现在就是一笔烂账,以后也不知道会怎么样。
可能他会连家都没了。
说到最后阮信的眼泪就掉了下来,他急急地伸手去抹,却被蒋陆野抓着手腕,抽了纸巾擦去他脸上的泪。
“哭什么?”蒋陆野叹气,抬起阮信哭得可怜的脸蛋,眼圈红红,连鼻头都红了,但还是那么漂亮,蒋陆野还未开口安慰,阮信下定决心般说道:“不然今年过年我带你回去,就是我爸可能说话难听,你不要理他。”
“不用……”
不用俩字一出,蒋陆野后面的话还没说出来,刚被擦干净眼泪的阮信顿时流的更凶了,连声音都带着哭腔,“为什么不用,你要和我分手吗?”
“阮信!”蒋陆野厉声喝道,他听不得分手两字,抱着阮信面对面坐好,一字一句郑重说道:“听好了,我不会和你分手,你最好也别有这个念头,不管是在什么时候,哪怕你妈不同意!”
阮信流着泪点头。
“毕业后我就会带着你回家,以后我的家里人都会知道你是我爱人,我们还要摆酒,婚礼你想办的话也可以办,如果你喜欢孩子我们就去领养,不喜欢的话就不要,就我们两人天天二人世界,这就是我要过的明路,知道了吗?”
阮信的眼睛一点点睁大,那双有些暗淡的眼眸逐渐明亮如星,他被蒋陆野所描述的画面砸的晕乎乎,忽然间有些不知所措。
回家,摆酒,婚礼,甚至是领养他们的小孩。
他以为能跟蒋陆野在一起就是最大的幸运,本来他都做好了一毕业就分手的准备,是蒋陆野一点点给他信心,让他有了一辈子在一起的希望。
而现在蒋陆野给了更大的希望,他们不光要在一起,还要见家长,还要摆酒,还要办婚礼!
“毕……毕业吗?”
那似乎很快了啊,没多长时间了。
“嗯,毕业。”蒋陆野笑了笑,帮阮信擦去脸上的泪痕,戳了戳他浅浅的酒窝,心中叹口气,为什么要毕业后,因为他要做好先回家趟挨顿打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