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饭是红薯甜汤和昨晚剩下的包子。
姜淼很舍得放东西,汤浓稠得像是厚粥,还带着些许红薯的甜味。
秦时悦吃了一个包子喝了一小碗汤后就饱了,乖乖地坐在一旁等姜淼吃完。
吃完早饭,姜淼带着秦时悦回到房间里,开始教他识字。
秦时悦认认真真地坐在床上,跟着姜淼念拼音。
他学得很快,拼音基本上只教一遍就全学会了,就连识字的速度也超出了姜淼的想象。
原本以为要花好几天学习的东西,秦时悦不到一个小时就全部记下,姜淼提问几次,都没错半点。
她没忍住狠狠地在秦时悦的脸上亲了几下:“这是谁家聪明小孩啊!原来是我家的啊!”
秦时悦被她亲得“咯咯”直笑,在她怀里拱来拱去,一头软毛都拱乱了:“是麻麻教的好!”
一口小奶音又软又甜,甜得姜淼嘴角的笑止都止不住。
她又揉了揉秦时悦的头发,把他的头发捋顺,这才说道:“好啦,我们开始学写字好不好?”
“好!”秦时悦举起两只小手,兴奋地道。
姜淼把纸笔放在秦时悦面前,教他写字。
他年纪还太小,手拿不稳笔,写字也歪歪扭扭的不好看。
不过他写得很认真,姜淼教会他后,他就乖乖地趴在桌边一笔一划地写字。
姜淼则是把那些布料放在桌上,开始给秦时悦做衣服。
她照着绘制好的图样剪好布片,再用针线缝合。
这一步对她来说不算难,就是有些麻烦。没有缝纫机的帮助,缝合本身变成了一项极其枯燥又漫长的工作。
一直到中午,姜淼直起腰,捏了捏有些发痛的脖颈。
她一转头,发现秦时悦还在一笔一划地写字,就用指节轻轻地敲了敲桌子:“时悦,妈妈要去做饭了,你自己一个人在这里可以吗?”
等秦时悦乖乖点头,她才起身去做饭。
连续几天,姜淼和秦时悦都维持着相似的作息。
上午姜淼会先带着秦时悦复习一下之前认识的字词,再教他新的字。
下午她则是会带着秦时悦午休一会儿,再继续上午的工作。
除却第二天一早,李大宝把二百块送来以外,就没什么其他变化。
直到这天中午,姜淼在厨房做饭,听到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她走过去打开门,发现是村头的赵婶。
“赵婶,你来找我是为了啥事?”姜淼从记忆里翻出和赵婶有关的信息。
对方和姜淼一样,原本都是赵家沟的,后来嫁到李家村。
在赵家沟,赵婶住在姜家隔壁。不过因为她出嫁早,姜淼没见过她几次。
“恁爹六十岁大寿哩,喊恁回去吃个饭。”赵婶笑眯眯地说道。
“我不回去。”闻言,姜淼撇撇嘴,脸上神情很难看。
姜淼的父母重男轻女,为了拼个儿子,一连生了三胎。
大姐姜雨是他们第一个孩子,虽然是个女孩,但他们还是在她身上花了不少心思,舍不得说她一句不是。
三弟姜顺是唯一的男孩,他们把他当眼珠子看,家里有啥好的都紧着他来,他挑剩了,才有两个姐姐的份。
只有夹在中间的姜淼,没人管她,没人在意她,跟从别人家捡来的孩子似得。
父母在她三岁的时候,就逼着她帮家里干活。不干活就没饭吃,有一点做得不好就非打即骂。
平日里吃饭穿衣,她也只能捡姜雨和姜顺剩的。最贫困那会儿,她差点没饿死。
如果不是当时村里有个老人看她可怜,偶尔偷偷塞给她一些吃的,原主恐怕活不到这个岁数。
这还不算,原主十七岁那年,她的父母为了十块钱,把她卖给了秦家当媳妇。
只因为姜顺那会儿闹着要买一件的确良的衬衫。
姜淼单是想想,都替原主觉得可悲。
“咋能不回去呢?”赵婶急忙道,“恁爹这几年身体不好,还要下地干活。恁嫁过来几年了,都不回去一次,恁都不怕旁人笑话?”
“这不都是他自找的吗?”姜淼冷笑一声,“他有把我当女儿看吗?”
她知道这个年代,人都穷。养三个孩子不容易。
但这不是他们生而不养的理由。
更何况,原主嫁到秦家以后,一开始一直被秦婆子和方巧嘴欺负。
那会儿秦屿桓已经跟他们分了家,但到底住在一个院里。秦屿桓不在的时候,秦婆子跟方巧嘴对她非打即骂。
被欺负得最狠的时候,她也回去过。
但她刚回去,就被父母又一次赶出家门。
“你已经嫁到秦家,就是秦家的人。你婆婆跟你嫂子做什么,也都是为了你好。”
“我们给你做主?我们凭啥给你做主?结婚这么长时间,也不知道出点钱贴补家里。我们辛辛苦苦养了你这么个白眼狼,你还好意思回来。”
“你赶紧回去吧,省的秦家来找人。你婆家的事,我们可管不着。”
是以后来几年,原主再也没回去过,也几乎跟姜家断了联系。
她不主动,姜家也从没人来问过她,好像她死在外边了似得。
这么多年不联系,现在忽然让她回去参加寿宴?
说那一家人没别的心思,猪来了都不信。
她又凭什么回去看他们的脸色?
“姜淼。”赵婶轻轻按着她的手腕,苦口婆心道,“不管咋说,姜明武都是恁亲爹,你咋能这样说恁爹?六十大寿也就这一回,你领着悦娃子回去一趟,就当是去吃桌了不就好了?这么长时间不见,他们也可惦记你。”
“惦记我?”姜淼嘴角勾出嘲讽的一抹笑,冷冷地说道,“赵婶,我嫁到秦家,咋说也有六年了。我爸我妈到现在为止,从来没托人给我带过一句话。你说他惦记我,你自己信不信?”
“哎呀,他毕竟是恁爹哩,他这不是怕老来找你,你男人心里有想法嘛。你当闺女哩,就不能多体谅一下恁爹,毕竟是他生了你。”赵婶拍了拍姜淼的手背,很不认同姜淼的想法。
她越是这么说,姜淼心里就越是来气。
说难听点,姜明武是死是活,跟她有啥关系?
原主在姜明武那里受了这么多委屈,难不成就因为一句“姜明武是她爹”,就可以当它不存在吗?
她像是什么很贱的人吗?
姜淼抬头,看向赵婶。
赵婶浑然不觉,仍旧苦口婆心地在劝她。
“姜淼啊,恁就回去看这一回,不行以后再也不回去了,你看中不中?谁小时候没被爹妈打过?你总不能因为这点事,就真的不认恁爹,未免也有点太绝情了。”
话都说到这一步了,不答应似乎有些太过不近人情。
更何况,赵婶这么劝她,肯定是姜明武又说了什么。她有点想去看看,姜明武到底想整出点什么幺蛾子。
她垂下眼,像是有些纠结,良久才说道:“算了,那我就回去一趟吧。”
赵婶脸上立刻带了笑,高兴得像是完成了一件什么了不起的大事似得:“你能想开那就最好了,恁爹后天大寿,你可千万别忘了啊。”
说完,她拍拍屁股起身离开。
姜淼捏了捏手指,思索着要如何对付姜家那一家人。
其实赵婶说的有句话倒是也没错。不管姜明武到底做了多少烂事,在别人眼里,他始终是她爹。
她可以不在意别人的名声,不在意别人说她不孝,说她没良心,白眼狼。
但她不希望秦时悦被这些破事影响。
最起码在她在省城立足前,她不希望横生枝节。
第三天一早,姜淼就出门了。
她没带秦时悦,而是把他托付给了隔壁周婶。
听姜淼说要回娘家去参加姜明武的寿宴,周婶撇了撇嘴。
这么多年,她就没见姜家的人来找过姜淼,说难听点,她还以为姜淼家里人都死干净了。
要不然得多不在意姜淼,才能任由断亲?
不过她做邻居的,也不好说啥,只能道:“淼妮子,你放心回去吧,有我在呢,肯定把悦娃子照顾得好好的。”
姜淼搭乘了票车,赶往赵家沟。
这会儿的公路还不如后世平坦,车也不如后世的大巴舒服。过于硬的座位让姜淼觉得浑身都不舒服,车内空调更是不可能。
车里不比外面暖和多少,呼呼的透着风。
混杂的气味让姜淼有些难以忍受,有种近乎晕车的感觉。
她把手缩进袖子里,脸埋在领子里,整个人裹得严严实实的,看着车窗外的风景。
道路两侧慢悠悠晃过去的,是覆了雪的麦田。田里雪化了些,看起来散散碎碎的,落在每一处沟壑里。
显得尤其陌生。
哪怕姜淼完全继承了原主的记忆,但这条路原主拢共也没走过几次,中间又隔了六年的时光,足以让它陌生得像是第一次走。
姜淼恹恹地缩在角落,一想到到了姜家还要面对那些恼人的亲戚,脸上不由得闪过几分厌弃。
这次回到姜家,不管姜家人抱着什么想法,她一定要让姜家人彻底打消。
花钱买罪受的事情,干过一次就得了。再想她花钱去姜家?绝无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