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风渐渐平稳,教堂内腐朽了的椅子被吹得到处漂移,有些还散了架,被飓风爆破的琉璃窗碎了满地,清凝月色映照在碎片上,熠熠生辉,邱小成尽量用手将那些玻璃碎片刨开,好让靳戌文有个能睡觉的地方,alpha高烧未退,意识模糊,他牢牢拽住邱小成的衣角不松手。
邱小成也不走,静静地坐在alpha身边环抱着身体,他忽然单手蒙上双眼,没过几秒又再次打开,眼前还是一片虚无,修长沾了些血液的手指轻触上那人的轮廓,他不厌其烦,一遍又一遍的描摹。
“我记住了。”他自说自话。
咔——厚重的门被大力推开,邱小成兀然抬起头,他朝着那个方位侧耳聆听,窗外似乎又卷起了风,不过不是台风,直升机降落的声音及其刺耳,他将靳戌文护在身后。
两侧的黑衣alpha身着统一服饰,他们毕恭毕敬的将大门推开,一队动作迅速的医疗队抬着担架赶来,一个声音冰冷的beta将邱小成扶了起来。
“接下来交给我们就够了。”
“我,我也要陪同。”邱小成的神经高度紧张,这些人他一个都不认识,说带靳戌文走就走吗?
忽然,一双具有力量感的手按压了下邱小成的肩膀,alpha的声音低沉,一瞬间将他震慑住:“既然瞎了,不如先顾好自己。”
邱小成心里咯噔了下,这个声音......好熟悉。
“带这位小同学去做个全方位身体检查,不能有任何疏漏。”alpha轻飘飘的吩咐下去,几个医护人员架着他就往外走。
不知道是往身体里注射了什么,邱小成的意志开始溃散,他半睁着眼望向那几盏手术灯,晃眼又冰冷,他被架着前往了许多个检查室,似乎是生怕他出了什么问题似的,一切都被安排的事无巨细。
隐隐约约的,他听见了一个医生对着手机小声汇报。
“A1特殊供体无问题,有些贫血,已经在输送营养液了。”
“西郊那边,也已经打点好了,那两兄弟办事您放心。”
“之前不也用过一次......”
...
靳戌文睁开眼时,天光大明,先进的医疗设施和窗外排列整齐的树木刺激着他的大脑,他捂着头左右晃了下。
一个被削好的苹果朝alpha手上递过去,靳连山没好气的说:“你小子,才成人第一天就给我出去惹祸端,要不是默行那孩子打来电话,你看谁来冒着台风救你。”
靳戌文在医生口中才得知自己这次尾骨骨裂,左腿骨折,后脑勺被重物砸中,脑震荡中度,身上还被利器划伤了19道创口,要不是救援来的及时,他大概率会因为血液过失休克。
“你就做好寒假趟医院里修养的打算吧,哪儿都别想去。”
“邱小成呢?”靳戌文眼神飘忽,他又解释道:“就那个小瞎子,他呢?他怎么样?”
靳连山长吁一口气,他说:“好着呢,做完检查就回家了,活蹦乱跳的。”
“回家了......”
“他真的回家了?”靳戌文像是不想确定这个消息似的,他又问了一遍。
站在一旁的医护看了眼靳连山的眼色,他说:“对,待了一两天吧,检查的差不多就走了。”
alpha问:“那他来看我了吗?”
“没有。”
靳戌文闷着被子倒下,他把多余的靠垫枕头随手甩到地上:“都出去!”
靳连山把枕头捡了起来,他煽风点火似的,说道:“我说你啊,舍命救人家,有什么用?醒来拍拍屁股就走人了。”
“靳连山,你想进隔壁太平间躺着你就接着说。”
靳戌文比着中指:“我送你进去。”
靳连山抱着他那小破杯子无奈的笑了笑,他说:“哭吧,你老爹不笑你。”他最清楚靳戌文了,看起来淡然,老摆出一副小大人模样,真的觉得委屈了,第一个偷偷躲进被窝里掉眼泪的也是他。
而且每回最奇怪的是,明明眼睛哭的通红也不承认自己哭了。
死倔。
靳连山走出房间后,眼中的笑意被迅速收敛起来,沉下声道:“把他看好了。”
房间内,靳戌文闷在被子里盯着手机,标注着“考拉”的对话框还停留在在秦皇岛时,邱小成发语音让他别睡了,下楼吃饭,那天靳戌文还在和他赌气,不回复也不出去。
等气消完了才发现邱小成消失了。
他点开那条语音了好几次,一共十个字,反复听了十几遍,邱小成的语气掩藏不住的雀跃,他每次说话都慢吞吞的,十句里□□句都要打绊子,但是给他发的语音很流利,肯定是偷偷练习很多次才发出来的,靳戌文心想。
可能是来首都待了半年了,他说话还有些当地人独有的儿化音,最后那个“饭儿”,还挺可爱的,alpha心想着气也消了一大半。
再说了,他就是一个小瞎子,看不见他住在哪个病房很正常。
靳戌文捧着手机昏昏沉沉合了眼,如果睡醒了邱小成给他发消息,他就原谅他好了。
…
几个小时之后,空荡荡的聊天框如一潭死水,靳戌文看着那个小黑猫的头像捏紧了拳头,这是他偷摸给邱小成换上的,和自己的小白猫是一对。
“邱、小、成!”
他拨过去了电话,邱小成接的很迅速。
“喂。”电话那头有开水冒泡的声音,咕噜噜的。
静默了许久后,他说:“打错了。”
哔——靳戌文挂断了电话,邱小成接的很快,说明手机在身边,也没有坏…
门被拉开,靳戌文拄着拐杖一瘸一拐的把门推开,几个和他齐高的alpha微颌首。
“靳总说了,您不能出去。”
靳戌文的手背渗出了几滴血珠,他硬生生扯断了注射器,其中一个保镖想呼叫医师过来时,他举起拐杖和砸地鼠一样把三个alpha料理了,他们匍匐在地上捂着脑袋哀嚎引起了医师的注意。
几个医师举着镇定剂朝靳戌文走来,他把拐杖一丢,扶着墙一瘸一拐的跑了出去,才跑到一楼,门外一辆黑色商务车停了下来。
车窗落下,omega正在专注的看报纸,他侧过眼看了眼靳戌文,歪了下脑袋示意他上车。
靳戌文上了车后他死死盯着坐在主驾驶位的蓝泰,冷哼了声,道:“你俩还真是如胶似漆。”
“羡慕吗?羡慕的话明天就给你安排相亲。”靳从玉坐的离他很远,他翘着二郎腿,说:”去哪儿,我捎你一程。”
“不用,你把我载到前面,我打车走。”靳戌文不想暴露邱小成家庭住址。
“你带钱了?”靳从玉上下打量了番alpha的病号服,纽扣扣得乱七八糟,一看就是靳连山的杰作,顶着一头乱七八糟的头发和胡茬,绷带也没拆,他又道:“和乞丐一样。”
靳戌文这才反应过来,他身上什么都没有带,除了邱小成送的水晶球,他偏过头,耳根通红:“借,借点儿。”
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出来的话,靳从玉将报纸收了起来,他勾起唇笑着问:“你在和谁说话?”
他和靳戌文这么些年虽然因为沈月舒的事情闹得不可开交,几乎不联络,可在很小的时候那个看起来凶凶的小孩也曾挡在他身前,说什么以后要保护哥哥、要赚很多钱把哥哥的病治好这样的话。
想到这时靳从玉无奈的摇了摇头。
“算了,我也没想过当你哥。”靳从玉从蓝泰的皮夹里拿出一沓现金,道:“既然跑出来了就别刷卡,他什么都能查到。”
靳戌文接过钱,问:“你为什么要帮我。”
Omega和看傻子一样看了他一样,说:“他的德行你还不知道?你住院一天,他就要为了面子把我天天往医院撵,让我看看你,然后再让几个媒体记者拍几张照,宣发一下什么……”
“父慈子孝,兄弟和睦。”靳戌文替他说了,在鄙夷自家老爹这块儿,他们出奇的一致。
忽然,一阵静默,两个人脸上的笑都默契的僵住,靳戌文说:“把我放在西郊花市附近就行。”
待alpha下了车后,蓝泰才露出笑容,他与靳从玉在后视镜对上眼神,他说:“您好像挺喜欢他的。”
靳从玉猛地咳嗽了两下,他拿起报纸,极其凶狠的瞪了眼蓝泰,说:“你说你也该去医院看了看脑子了,胡说什么呢。”
他怎么可能会对杀母仇人的儿子产生感情?靳从玉往窗外瞥了眼,那个步履不稳的身影离他越来越远,他问:“你上次说去注射药的时候,注射用具被打碎了一地是吗?”
“是,而且我们安插在里面的人也被清除出来了,所以没有再动手的机会……”
Omega合上了眼,他缓缓开口:“我总觉得沈月舒忽然疯了很蹊跷,你去查一下她当时出院后的精神测评报告。”
“万一是装的呢…”
…
靳戌文瘸着腿走了二三十分钟才走到筒子楼下,他左右打量了一圈,怎么丧仪的数量比以前多了一倍…这小区这么邪门儿吗?
一个带着眼镜的二五仔举着手机撞上他的肩头,他连忙鞠躬:“对不起对不起,我正在直播,没有看见!”
靳戌文瞟了眼直播间上的标题“探秘西郊筒子楼三个月死十二人的真相”
二五仔对着弹幕开始讲解:“这里死亡的大多数人都有一个共同特征,你们知道是什么吗?”
靳戌文忽然停住,他侧耳听着——“穷!没有家人!而且均为没有任何癌变的健康人,目前仅发现的两具尸体内脏都被掏空了!”
“独家机密!不可泄露哦!关注主播上灯牌进粉丝团可获取更多机密!”
Alpha微挑了下眉,他递过去了五张票子:“能用现金上灯牌,进,进粉丝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