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老的石英钟敲响了午夜第一声,静谧的夜里声声动人的吟唱回荡着,一个容貌清丽的omega倚在椅子上,骨节分明的手指来回晃动。
——他是指挥者,只不过以一个看客的身份坐在偌大的观赏席上,眼前的一整支交响乐团神色疲惫,身形微微佝偻,但没有人敢停下。
靳从玉微侧头,听着那脚步声越来越近,他开始大笑,鼓掌,高声赞叹:“Bravo!”
交响乐团的每个人都松了口气,他们额角冒出细密的冷汗,起身朝着那人鞠了一躬便退至幕后。
“你的品味还是一样的低劣。”语气轻佻又冰冷,靳从玉神色未动,他转过头看着那个脸色阴沉的少年,十七岁,正是嚣张跋扈,该张扬的年纪,alpha站在那儿微昂起头,看着倨傲又冷然。
出于生理性的臣服靳从玉收回了目光,他眯起眼睛强忍着抵触笑着说:“阿文,你怎么才来。”
靳戌文不理会他的客套,他坐在与靳从玉间隔了半米的座位上,偌大的演奏厅只留有眼前的那束主灯,刺眼又明亮,让他联想到了无数次看到过的女人坐在窗边的场景。
靳从玉轻抿了口茶水,笑着说:“这个时候,你和我唠家长里短?”omega似乎在期待着什么,他的视线一直看向自己的手机屏幕。
“她的腺体已经开始退化了。”靳戌文的语气很平淡,他直勾勾的盯着那一方石英钟。
忽然,那人轻笑了声,轻蔑至极:“所以呢?你是来求我放过那个omega?”
“开个条件。”靳戌文点燃一支烟,他不屑于和那人斗嘴皮子。
“很简单,一命偿一命。”
靳戌文站起身,居高临下的轻瞥过那张消瘦的脸,他嗤笑了声,道:“多吃点饭吧你,既然这么想复仇,也得活到看见自己杀母仇人死的那天啊…”
“对哥哥嘴巴这么毒?阿文你没以前乖了。”靳从玉眯起眼笑了起来,茶杯中的水摇摇晃晃碰撞着杯壁,似在预兆一场即将到来的暴风雨。
“你也比以前变得更不像个人样儿了。”
靳戌文摆了摆手,这么些年他始终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心态面对靳从玉,他无法忽略那些疑点重重,然后作为一个杀人犯的儿子对靳从玉卑躬屈膝,这对沈月舒不公平。
蓝泰隐于黑暗之中,见靳戌文走了他才出来,alpha西装革履,比omega要高出不止一个头,他跪在地上,不与靳从玉对视。
“失败了?“
“有人阻拦,注射用具被打碎的到处都是,那些人早就有预谋,提前把沈月舒转移了地方。”
靳从玉眉头一紧,他一时间揣测不出到底是谁在暗中操纵这一切…靳戌文见沈月舒一面都够呛,就别说搞这些小动作了……
“无所谓,致一人于死地的方法又不单这一种,走一步看一步吧。“
omega手指绕在瓷杯的边缘,他微仰起头看着蓝泰,灯光照耀在那双深色的眼眸中,狐狸眼上挑笑时并不显得那么稳重,他问:“你觉得我坏吗?”
蓝泰似乎很凝重的思考了会,非常诚实的说道:“您做事一定都有自己的动机和理由。”
“所以我坏吗?”
靳从玉这么些年很依赖这个笨拙固板的家伙,他笑容狡黠,蓝泰移开目光,他摇头:“您做什么都是对的,做什么都是好事。”
靳从玉站起身,他忽然收敛起笑容,慢条斯理的开口:“杀人……也是好事吗?”
蓝泰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他垂下眼,说:“我会成为您的刽子手。”
“嗯,没白疼你。”轻轻的,靳从玉吻上alpha脖颈处的抑制贴,他看着蓝泰慌乱飘忽的眼神,又说:“这是今天的奖励。”
“嗯。”
蓝泰在不被允许的情况下不会有任何逾矩的动作,他压抑住想吻上去的冲动,有些磕磕绊绊的开口:“我会做的更好的。”
得到允许之后,蓝泰在吻上靳从玉的那一刻,他心想——他的主人是一只很喜欢张牙舞爪的小猫。
...
夜深,靳戌文收到了一组照片,是许远铮转发过来的。
碎嘴子-我靠!W-T还有这么好看的陪酒师吗?
碎嘴子-筠如姐太义气了,客片拍好第一时间就给我发来了。
碎嘴子-我觉得021简直惊为天人!
靳戌文一眼便看见了021的照片,那人身处一间散发着暖色调的画室,背景是一副高三米的墙画,画中的红玫瑰大片盛开,摇曳生姿,浓烈馥郁,衬得这这张照片中的主人公及其突出。
021号穿的并不是衣服,而是几乎透着肉色的白绷带缠绕着身体**部位,细软白皙的腰肢在外裸露,021坐在棕色木高椅上,他一只腿平伸,脚踩在地上的那朵摆拍用的红玫瑰。
姿势是欲拒还迎的,可藏在绷带下的眼神却生涩又惶恐,姿势与眼神,红与白的极致差异让照片更为生动,靳戌文退出界面,他将床头放着的水一饮而尽,许远铮又来了信儿。
碎嘴子-这个我是真喜欢
半晌,靳戌文才回复了过去。
-没露脸,估计是个丑八怪。
许远铮打小就极度颜控,路上见到帅哥美女都走不动道,小时候追着靳戌文跑也只有一个原因——帅,带出去玩倍有面儿。
碎嘴子-哦,那不感兴趣了。
周一,一则重大消息公布在学校论坛——首师附中又来了个天降应届生!
陈默行坐在最后一排倚在窗边,洁白的纱帘飞舞而起,他轻瞥过窗外的枯木枝丫,原来已经入冬了啊......
晨光热烈,穿透过纱帘映射入他的眼,alpha轻皱了下眉,偌大的教室里响起了一个男声。
“我叫俞千帆。”他的声音轻快又夹杂着些许兴奋。
陈默行的心忽然漏了一拍,风止,纱帘缓缓垂落,他径直朝讲台高挑的身影望去。
alpha身着白色衬衫,身形修长,灰色运动裤衬得他比例极好,由于长期在外送外卖的缘故,他的肤色不算白,左侧脖颈大片的竹叶纹身赫然在目,与之呼应的是闪耀的耳骨钉,这也是陈默行第一次仔细端详他的脸,一个字——野。
明亮有神的双眸,鼻梁高挺,下唇饱满,五官线条尖锐,气质张扬不知收敛,时时刻刻都给人一种“我要挑事儿”的既视感。
像个死土匪头子。
两人目光交集不过一秒便默契的看向别处,首师附中的校风虽然开明,可也不允许带有纹身的学生入学,台下的三两人群表情错愕。
唯有从走廊路过的许远铮,omega口无遮拦的大声喊叫了出来:“卧槽,疯狗。”
这是陈默行自强吻事件后连着骂了俞千帆七八天,一口一个“疯狗”取的外号。
那人吊儿郎当的走到陈默行面前,露出一边虎牙,笑得惹人心烦,陈默行上下瞟了他一眼,说:“你死人啊,站这不动弹。”
哐当——一声响,俞千帆拖着一套桌椅结实的落在地上与陈默行的桌子对齐,他笑,看着阴险:“我说了我们会再见的。”
“你是什么很黏人的一条狗吗?”没见几面就抱着人啃,不是狗是什么?
俞千帆微俯下身,目光直勾勾的盯着陈默行的眼,笑容乖张。
alpha露出了一侧的尖尖的虎牙,紧接着他一字一顿说着:“汪、汪汪。”
陈默行大脑顿时有些宕机,他哑口无言,也是破天荒头一回这么拿一个人没办法,难缠的要命!
恍惚间他回想起两年前,在那条几乎没有一点光亮的暗巷中,少年自毁式的放弃挣扎,被十来个人围着殴打,硬是没有吭一声气儿。
一条命几近垂危,手能触及的腺体也逐渐开始失温,陈默行解决完那些地痞流氓后从便利店买了袋葡萄糖甩在俞千帆手上。
“喝了,一会救护车就来。”
“我的死活没人在意。”alpha把葡萄糖甩在地上,他低垂着头,额角的伤痕可怖,是致命伤,不用葡萄糖吊口气不出五分钟他就会死,陈默行仅用了十秒便做出了判断。
他拧开葡萄糖半跪在少年跟前,双alpha的信息素碰撞在一起时,溶于血脉之中的好斗会被激发而出,处于alpha的本能,俞千帆忽然神情凶狠充满警醒。
经年失修的路灯在此刻长明,他们沐浴在暗巷的灯光下,彼时的陈默行也不过十六岁,语气透露着些许稚嫩,神情拧巴不自然到了极点,他扶上后脖颈,将葡萄糖对准嘴边。
——“我会在意。”
俞千帆感受到了一片温润的唇贴合上了自己,生涩又笨拙的初吻,伴随着甜腻的葡萄糖,在这一夜将少年的心搅得天翻地覆,再无宁日。
陈默行别过头,又恢复了那副淡漠的神情:“随便你。”
邱小成对隔壁班的闹热浑然不知,算来靳戌文已经小一周没来学校上课了,他摸上那空荡荡的座位,低垂下眼思考了片刻。
靳戌文约好了每周一三五给他补习,他不在学校这话还作不作数呢?会不会太麻烦他了?
深思熟虑后邱小成还是没有打出那通电话,做人不能太贪得无厌,即使靳戌文没有任何理由就不给他补习,他也不会多说一句话。
邱小成下学之前特地给秦筠如打了通电话。
“筠如姐,我今天去。”
“不补课了吗?”秦筠如有些愕然。
“不补了,老师有点事情。”邱小成支支吾吾的,他忽然问:“那个上次的客片......还可以再拍吗?”
邱小成算过,一组照片赚的钱够交ICU一周的费用了,还能省下一些去钱做下次的眼部检查,只是配合拍几张照片也不用露脸,似乎也没什么。
秦筠如轻笑了几声,说:“拍是能拍,但是姐现在有个更好的机会......”她买起了关子。
“多少钱......?”
“参加酒局,引荐一个alpha,礼金三万。”这条件对于邱小成入不敷出的经济条件很诱人,但他还是慎重的问道:“不会是......”
“不是,正经引荐,对方也是久闻大名,想通过你的介绍见靳家人,怎么样,考虑一下?”秦筠如语气轻佻,她似乎是知道了邱小成和靳戌文在W-T的那档子事儿。
邱小成脸通红,他闷闷的说:“不行不行。”
“你不是和靳家那个alpha有点关系吗?”
他上次当着正主面儿造了黄谣,靳戌文没找他麻烦就不错了!邱小成深呼吸一口气,说:“他不要我了。”
秦筠如问:“把你甩了?“
“对,甩了。“
这语气细听竟然还有些委屈,静默持续了很久,秦筠如从惊愕再到愤慨,她拔高了声说道:“果然!天下乌鸦一般黑,姐下次给你介绍更好的alpha!”
“好。”邱小成松了口气。
挂断电话后秦筠如转过身,他对着那扇屏风后的alpha微微欠身,露出笑容:“您也听到了,我就说现在这家里有几个子儿的花花公子都不是好东西!对人家始乱终弃,负心汉一个!”
屏风后的厉虎忽然笑了声,他迅速收敛起神色,一本正经的传递话:“那个人之后你不用负责了。”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