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一声轻响,几乎微不可闻,如流绪微梦。
白衣灵动,似魂似魄,乘着夜色落入一处僻静的小院内。
白衣之人戴着帷帽,薄纱遮挡住了他的面孔,再加上夜色催更,任是谁也根本瞧不清楚他的面容。
他身形纤细,穿着女子的裙衫,也不怪赵无渊将他辨认成了女子。
此时此刻,院内再无旁人,白衣人终于将帷帽取了下来,仰头看向月色。他分明轻微的叹息了一声,面上却带着浅浅的笑意。
那张脸面……
不论是眉眼还是唇鼻,亦或者轮廓和淡淡的酒窝,竟是都与孟为鱼生的一模一样。
他们好像一个人,但仔细一瞧,分明又是两个不同的人。
男子与孟为鱼的气质截然不同,让十分相似的面容,也变得有些微妙不同。
孟为鱼说话间,眼眸总是亮堂堂的,仿佛有星光闪烁。但这酷似孟为鱼的男子不同,眸光深邃不可测,带着薄薄的忧伤,看起来着实复杂,让人摸不着头脑。
他仰头静静望着月亮,一站就是半晌,也不知到底想要做些什么。
外面隐约传来打更的响动,随即就听又是“哗啦”一声,有人飞快而至,行色匆匆。
“不好了!”
还未看清来人面容,倒是先听到声音。嗓音颇为熟悉,他说道:“孟为鱼失踪了!”
男子目光动了,看向来人,唇角噙着了然的笑容,一点子也不意外。
来者看到他的表情,倒是有些怔愣。
这来人不是旁人,正是一身捕快打扮的石长友无疑。
石长友道:“你知道孟为鱼不见了?”
白衣男子点点头,道:“当然。”
石长友眉头紧蹙,说:“那你可知,他被带到了什么地方?”
就在方才,天黑之后不久,孟为鱼与赵无渊回到了衙门。衙门正是开饭时辰,虽然今儿个没有孟为鱼最为喜爱的大包子,但因着有太子殿下的存在,晚餐亦是极为丰盛的。
孟为鱼去了饭堂,没有坐下来用膳,说是身体疲惫,想要将晚饭拿回房间慢慢吃。
于是他左手一个大碗,右手一个大碗,装的都是满满当当,便一个人回房间去了。
随后,有人就听到“哐当”声闷响,不知发生了。
跑过去查看,哪里还有孟为鱼孟先生的踪影,只有两个碎在地上的大碗。旁边还有一面小镜子……
那镜鉴纯银打造,错金镶珠,一看便是个值钱的东西。但此时不知遭遇了何事,居然扭曲变形,被砸了个稀巴烂,惨不忍睹。
孟为鱼不知所踪。
这个节骨眼上,夏梁县可不太平,孟先生柔柔弱弱一个人,忽然就消失不见,任是谁听了能不担心的。
众人立刻在衙门里纷纷寻找起来,但找了好几大圈,根本一无所获。
白衣男子听了石长友的叙述,忍不住笑出声来,笑的竟是微微弯了腰,扶着膝盖头,感叹道:“他还真是好大的胆子呢。”
“看来你是知道什么的。”石长友问:“那此时孟为鱼在何处?可是有危险?”
白衣男子看他,道:“你在关心他?”
石长友一愣,后知后觉,他的语气和表情,的确是关心,而且全凭下意识,并非伪装。
白衣男子幽幽的道:“唉,看来孟为鱼要比我人缘好的多呢,真是羡慕他……”
石长友皱了皱眉头,没有接话。
就听白衣男子又道:“罢了,你不用担心,他正放长线钓大鱼。”
……
孟为鱼后脖子梗很疼,又木又麻,脑袋里也是如此。他以前只体验过被压麻了腿或者胳膊的感觉,从未体会过这种,脑袋也麻嗖嗖的感觉。
“嘶——”
孟为鱼短促的抽了口气,他想起身,但全身被缚,不只是手脚,就连脖子也无法动弹,只能继续躺着。
眼前漆黑不能视物,有东西挡住了他的双目。
孟为鱼只好眨巴了两下眼睛,静静的笔杆条直,一副既来之则安之的模样。
旁边有呼吸声,孟为鱼耳朵好使,侧了侧头,应该是两个人。
“老夫人?是你么?”
好在孟为鱼的嘴巴没有被堵住,他还能说话。
只是,无人回应孟为鱼。
孟为鱼却不气馁,又道:“钱老夫人,是你罢?为何不说话呢?”
仍旧无人回应。
周围是死一般的寂静,空气里只有一股怪味,好像是香烛纸钱的味道。
孟为鱼沉吟一阵,第三次开口,这回笑眯眯的,说道:“老夫人,你若是再不理人,我可要咬舌自尽了。”
他像个话唠:“当然了,咬舌自尽九成都是死不了的。不过我用点力气,还是可以把自己舌头直接咬下来的。你也不想刚跟我换了身体,就变成一个哑巴罢……唔!”
喋喋不休的话头刚到此处,孟为鱼闷哼一声,有人出手如电,一把就钳住了他的下颚,让他嘴巴无法闭合,甚至无法顺利说话。
“唔!”孟为鱼含糊不清,嘟嘟囔囔的说:“球了球了……你把喔烈球了!”
丑了丑了,你把我捏丑了!
一般人怕是全然听不懂孟为鱼在说些什么。
“罢了。”
有个苍老的声音开了口,道:“放开他罢,好端端一副皮囊,不要弄坏他的脸。”
果然,下一刻孟为鱼被松开。他活动了一下下巴,酸疼酸疼,也不知道有没有被掐的青紫。
随即,脚步声走了过来,然后孟为鱼眼前的黑布被揭开,终于恢复了视觉。
孟为鱼眨了眨眼睛,首先看到的果然便是一个苍老的女子。年纪虽大,但打扮的雍容华贵,气度也是不凡。
“老夫人,真的是你啊。”孟为鱼笑了。
不只是钱老夫人在旁边,还有另外一个人,便是钱家那低头哈腰的管家,方才也是钱管家,差点将孟为鱼的下巴卸下来。
孟为鱼一点也不意外自己看到的,反而有些亢奋。
“我有个问题。”孟为鱼率先开口:“老夫人,你是想要和我换身么?为什么选我?虽然我的确长得很好看,百年难遇的好看。但是……”
孟为鱼夸起自己个儿来,绝对的不嘴软。毕竟他这个人和普通人不同,就是怪胎,孟为鱼不会感觉到正常人的尴尬。
“但是……”孟为鱼道:“我是个男子啊。”
“你懂什么!”
钱老夫人没有开口,旁边的管家狠狠瞪了一眼孟为鱼,呵斥说:“你们这些肤浅之人懂得什么?我家主子若不是女儿身,早就干出一番大事业,如何会被困在夏梁县这等小地方,无法施展抱负!”
孟为鱼受教的点点头,道:“原来如此。”
钱老夫人不单单是想要变得年轻,她心中还有遗憾,还有更大的抱负和想法。
“的确,”孟为鱼道:“古代对女子,多少是有些不公平的。”
钱老夫人一直没有开口,只是多看了孟为鱼一眼,似乎对他这话有些惊讶。
管家目光阴森的盯着孟为鱼,道:“主子不该被困在这样的小地方,所以……所以不惜一切代价,也要……”
孟为鱼被逗笑了,仿佛被管家无意间触动了机括,笑的停不下来。
他整个人被绑着,站不起来也动弹不得,就如一条脱水干涸的小鱼儿,笑着不停的打挺。
“你笑什么!”管家觉得孟为鱼疯癫了。
孟为鱼笑罢,道:“你这个人真有意思。当你听到‘我们不惜一切代价’的时候,其实有很大可能,你不是那个‘我们’,只是其中的‘代价’。你可明白?”
管家明显一愣,半晌才缓和过来,道:“你莫要挑拨离间!我不在乎这些!若不是主子,我早在几十年前就饿死了!若是主子需要我这条贱命,我也算是死得其所!”
“我果然没有看错。”
钱老夫人终于开口,道:“你不只是生了一副好皮囊,竟也生的如此聪敏。等一会儿你我换身之后,我会好好使用你的皮囊,你可放心的去。”
孟为鱼听了她的话,一点子也不害怕,只是说:“老夫人不必夸赞我,其实老夫人更是聪敏机智,不然,来福和少夫人是怎么悄悄死掉的呢。不只如此,你还想用少夫人的死,来毁坏太子的名声,简直一举多得一本万利。”
钱家老夫人呵呵的笑了起来,脸色坦然平静,道:“你说的没有错,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是我叫管家杀的。她难道不该死么?仗着父辈荫蔽,作威作福,无法无天,你难道不厌恶她么?她还害死了来福!”
老夫人的表情明显狰狞了些许,也激动了些许,道:“来福不过是一只猫儿,她却处心积虑的针对来福,无所不用其极!若不是她,来福不用死的……但我也要感谢她,若不是她,我怎么会想到换身这个办法呢。”
孟为鱼道:“所以,你把少夫人杀了,脑袋割下来,吊在来福那颗树上,便是为了用人头祭奠来福罢。”
钱老夫人毫不避讳的点头,一点子要狡辩的想法也无,道:“事情你都猜到了,我也都承认了。如此,你也不用再拖延时间,可以安安心心的交出皮囊。”
孟为鱼挑眉,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
“怎么?被我猜中心事,哑口无言了?你以为我看不出你在顽拖延时间的小把戏?你安排了一个愣头青太子做援军,想要让他来救你?真是异想天开!”钱家老夫人笑道:“他的确跟着,但早就被我的调虎离山之计给哄骗了去。如今正在郊外的小树林里转磨,是无论如何赶不来救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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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丑了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