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瑜懒散地靠在沙发里,从口袋里掏出手机,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滑动了几下,翻出一段视频推到宋夏面前:“这是那天通往实验室天台走廊的监控录像。事发前十分钟,你避开人群独自去了天台。怎么解释?”
宋夏看了他一眼,点开视频,的确是监控画面,拍摄视角很高,画质并不是特别清晰,但足以清楚地看到自己的身影出现在通往天台的那道铁门前。
但是这还需要解释吗?顾瑜不是早就知道自己去干什么的?
他抿了抿唇,最后还是低声道:“您知道的,我那段时间习惯去那里吃午饭……”
“吃午饭吗?”顾瑜笑了笑,“当然了,我相信你是去吃午饭的。不过最近学校有很多传言呢,不少人对章栋梁的跳楼事件心存疑虑,毕竟很多人都知道,你和章栋梁关系不好,甚至吵过几次架。怎么刚好他跳楼的那天,你就单独躲在那边吃午饭呢?”
宋夏心里掀起一阵寒意。
事实上,在那天之前,他根本不认识这个章栋梁,又怎么可能跟对方关系不好,或是吵架?
这,算是欲加之罪了?
他安静良久,才扯了扯嘴角:“就算我跟他关系不好,也不能就此认定是我推的他……”
顾瑜嗤笑一声,唇角微扬:“光凭这些当然不行啦!章栋梁坠楼那天,有人看见你事后慌慌张张的从天台下来,监控也的确拍到了相关的画面,而且更多的人可以证明,那天之后,你的情绪一直处于比较失常的状态。”
宋夏本能地想反驳:“我那是因为……”
他看向顾瑜,终究没有说出自己亲眼目睹对方联合一众跟班把人逼得跳楼的事实。毕竟在场又没有其他人,他又能争辩给谁看?
而直到此时此刻,他忽然想起那天的一个细节,顾瑜警告他一番之后,就带着他的那些跟班先下楼去了。
而宋夏自己,则待在原地缓了好一阵子,才轻一脚重一脚地离开了天台。所以,的确会出现顾瑜说的那种情况,只要把监控拍摄的画面稍加剪辑,人们就只能看到他从天台离开,而不会牵扯到顾瑜等人。
这么一想,细思极恐。
难道那个时候顾瑜就有了嫁祸给他的心思?
宋夏喉咙发紧,无力地解释:“我那是因为,不小心看到他跳楼的情况,受到了惊吓。”
顾瑜松开宋夏的肩膀,笑着说:“对,我说了很多次了,我本人当然是相信你的。不过,警方会相信你吗?”
宋夏胸口起伏,强忍着心中的愤怒。
什么是倒打一耙?他可算是见识到了。
顾瑜则稍稍弯了弯腰,拉开身前茶几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牛皮纸袋,放在宋夏面前。
“看看这个。”
宋夏迟疑地接过来,打开一看。
牛皮纸袋里装着一些文件,宋夏一目十行地扫过那些纸张,越发觉得可笑。
顾瑜刚刚编造出来的那些谎言,竟然真的有无数人愿意作证。一段又一段的所谓“证词”,底部都附带签字和手印。
看着那些字迹不同签名,和红色指印,宋夏心里一片冰凉。
顾瑜始终观察着宋夏的表情,对于他的慌张与无措,恐惧与畏缩,感到真实的高兴与满足。
“这些签字的同学随时可以站出来,如果有那个必要的话。”
“顾少,你这是做什么呀?”宋夏声音发颤,眼睛湿漉漉的,害怕而无助地看向他。
顾瑜翘起二郎腿,一改肃穆的神色,变得有些得意洋洋:“怎么样,这个故事听起来是不是天衣无缝?除了你我,谁还能知道真相到底是什么?”
宋夏攥紧双拳,用尽生平全部到演技,做出害怕的模样而竭力克制着愤怒。
他声音微颤:“顾少,那件事,已经过去了……我是绝对不会说出去的。您又何必这样,旧事重提?”
“你以前听话,我是知道的。”顾瑜看着他那副隐忍的模样,笑意更深:“可我希望,你要一直听话呀。”
宋夏抬眼看着他,眼眶盈满泪水:“我不是一直都听顾少您的安排吗?”
“确实,你在我这边,算是比较听话的。”顾瑜眯起眼睛,“可是,自从你去了季明川身边,有多久没主动来找我了?不来见我就算了,连电话都没打过一个。什么意思,觉得自己翅膀硬了?不用再应付我了?”
宋夏脸色苍白地辩解道:“当然不是,我只是,最近比较忙……”
“是吗?”顾瑜冷冷地笑了,“当然了,季明川是个大忙人,你在他手底下,怕是真的不太得闲。不过,再怎么忙,也不能把我给忘了呀。”
宋夏攥紧了拳,垂下的眼帘挡住了其中的怒火。其实顾瑜说这么多又怎样,没发生的事就是没发生过,他搞出再多所谓的“证据”,都是经不起推敲的。
天衣无缝?那是不可能的。
嘉德学院或许不能给他公道,真要闹到司法调查,他未必会真的蒙受冤屈。
顾瑜虽然有权有势,却未必真的能这样的颠倒黑白。可即便如此,以他的权势,给宋夏制造一些麻烦,却是很轻松的。
宋夏忍了又忍,决定还是不要跟对方撕破脸,起码眼下是不行的。
他希望能过安生的日子,希望能在嘉德学院顺顺利利地学习比赛,如果不能,他就自己创造条件。
宋夏抬头看向顾瑜,眼中掠过一丝寒芒,却很快被他带着泪意的顺从掩盖:“我知道了。顾少,您放心,我不会让您失望!”
“我就知道,小夏是个聪明孩子。”顾瑜惬意地靠回沙发,拿起茶几上的杂志,淡淡地说:“有点渴了,你去帮我倒杯水来。”
“是。”
宋夏给顾瑜端茶倒水,做足了任劳任怨的姿态。
眼看着GBIC的赛前分析会就要开始了,他软语求情一番,顾瑜过足了使唤他的瘾,大手一挥,总算肯放他走了。
宋夏离开学生会,骑车往明德楼赶。
夜晚的冷风扑在他的脸上,他将脚蹬越踩越快,试图借此驱散胸口的闷气。
可是,心中的不甘如附骨之疽,挥之不去。
他不停地思考着今天的事,越想越觉得恶心。
明明是顾瑜和他的跟班将章栋梁逼上绝路,他才是逼死对方真凶,现在却反过来把脏水泼到自己身上。
更让宋夏无法接受的是,他还是不得不低头。
今天,他的示弱又一次让顾瑜满意了,只要今后自己持续这么隐忍下去,对方多半就不会再提及这件事了。
可是凭什么?
明明他才是凶手!
宋夏攥紧了车把,几乎要用力到把它捏变形。如果他不想一直受限于人,一定要把自己从这件事当中清清白白地摘出来。
要怎么做?
宋夏停止无意义的愤懑和怒火,试图找回理智。
其实,顾瑜未必真的想让这件事闹大。毕竟章栋梁跳楼那件事早已告一段落,家属都不再追究了,如果他把自己逼急了,事情一旦失控,对顾瑜来说也是一桩不小的麻烦。
他之所以要搞这一出,真正的目的是想敲打他,把他牢牢控制在手心里。
想通这一层,宋夏眼神渐渐变得清明了些。
既然如此,他其实并不会轻易就被困进这件事,只要想办法瓦解顾瑜手里那些所谓的“证据”就好。
首先就是监控,其次才是那些证词。
宋夏看那些证词的时候,记住了几个主要的证人姓名。这些人不可能全都完全心甘情愿地帮顾瑜做假证,肯定是被威胁或利诱。他决定先私下查探一番,之后再做打算。
更重要的是那些监控视频。
顾瑜提供的视频必定是经过剪辑的,事发当天明明那么多人进了天台,但在他的证据中,却只有章同学和自己上去过。
只要他拿到完整的监控,即便不能完全洗清自己的嫌疑,起码能把顾瑜拉下水,让他有所忌惮。
可是,完整的视频怎么得来?凭他一个特招生的身份可能吗?想也知道,顾瑜一定做了打点,谁能越过他,帮他调取那天的全部录像?
思来想去,一个名字浮现在他的脑海。
季明川。
宋夏将自行车停在明德楼楼下,抬头看向三楼的窗户。
实验室里灯火通明,其他人应该都到了。
今天是他跟季明川值夜,直接向对方求助,能行得通吗?
宋夏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
虽然这段时间,他们在比赛中的配合越来越默契,也多少培养出了一些队友的情谊。可这种关系,还远远没到让宋夏产生足够的自信,认为对方可以为了他而杠上顾瑜。
要是他和季明川的关系能再亲密些就好了,最好能够亲密到,让季明川能为了他,愿意与全世界为敌。
这个荒唐的念头一闪而过,宋夏忍不住自嘲地笑了笑。
与其在这里胡思乱想,不如好好想想该怎么跟对方多亲近一些。
也不是不可能[狗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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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欲加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