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士目光直勾勾盯着苏小蛮看,瞳孔之中的眼白变少,眼黑变多,甚至在苏小蛮看不到的地方,护士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笑容如同涟漪般逐渐扩大。
“快喝、快喝。”
像是担心苏小蛮不喝,护士低声催促着。
苏小蛮一催就想尿尿,他水也不喝了,直接就往厕所方向走。
护士也跟着他走,一边走一边低声说:“快喝、快喝。”
苏小蛮只觉得毛骨悚然 ,他回头看了一眼,刚才还好端端的护士,此时俨然成了一具行走的尸体。
她像是刚从水里面捞出来一样,头发和身上糅杂着艳绿色的水藻,而她的脸色死白、面部肿胀,弯曲着手臂,向着苏小蛮扑过来。
苏小蛮面前不远处就是厕所,他一个闪身进去,随后关上了厕所门。
短暂奔跑加速,使得他心跳过速,他靠在门上,门外的护士疯狂砸门。
好像语言系统还没彻底修好,她咽喉里总带着一股含糊的水调,吐词吐了半天,最后只憋出来一句陈烂词调。
“喝掉……喝掉。”
她反复强调“喝掉”,苏小蛮当然知道她的意思。从头到尾,她都在不停强调喝掉那杯水,这让苏小蛮怀疑,里面是不是添加了什么东西。
他目光落在水杯上,霎时,原本干干净净的水脱去了相貌,取而代之的是一碗装着蠕动不明物质的东西。
绿乎乎的,像半融化的绿舌头冰棍。
苏小蛮从未有过如此恶心这个品种的冰棍。
他下意识把水杯扔了出去,绿色蠕动的触须,一沾水就变大,片刻功夫,已经变得跟洗手盆一般大了。
苏小蛮大气不敢喘,胸腔里的心脏剧烈跳动着。
随着一声比一声紧张,他亲眼见到绿色触须分裂、生长,甚至还像是有自己意识般,盘状肉眼努力寻找着苏小蛮。
苏小蛮试图躲避,但一丁点声音就会引起对方的注意。
与此同时,外面的护士还再不停敲门。
如果一直呆在厕所里,他很快会被厕所里的怪物杀死。外面护士只有一个,根据苏小蛮之前的观察,护士行动相当迟钝,搏一搏,也许还能单车变摩托。
苏小蛮一咬牙,推门出去,可是在门口敲门的,根本就不止一个护士,而是密密麻麻的护士,她们一个个在地上爬动,向着苏小蛮伸出手来。
求生的意志在此刻彻底点燃,苏小蛮将堵在门口的护士狠狠一推,拔腿就跑。
他位置在一楼,出口就在不远处,他只要跑得够快,只要足够快……
可是事情完全不随他所想。
医院二楼楼梯上的那些护士,一个个如同锁定了目标般,向着他疯狂扑来。
这简直是疯了,连命都不要了!
苏小蛮根本没跑两步,铺天盖地的护士砸了下来。
与其说是砸,其实她们没有什么重量,但巨大的体积压得苏小蛮根本没办法继续往前跑。
无数双手抓着他,温柔且耐心的掰开他的嘴唇,而那条刚才还在厕所里的绿色粘稠物体,把自己洗了个干净,被护士捧着出来,喂给他吃。
苏小蛮瞪大眼睛,拼命挣扎,五指抓紧又放松,但始终没有办法挣脱这么多双手。
他“唔唔”叫着、抗拒着,可也只能亲眼看着那条绿色触须,缓慢的、欢快的,爬进了自己胃里。
他被这一幕活活吓晕了过去。
·
又来到了熟悉的梦境。
接连着天空的巨大螺旋,没有办法着地的苏小蛮,仿佛是天边飘荡的一颗气球。
太不踏实了,苏小蛮挣扎着要落地。
说落地就落地。
一根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触手,直接将他拖进了螺旋体里,苏小蛮尖叫一声,愣生生看着自己手脚生出一点绿色。
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身处螺旋之中,而立在他面前的,是旧时代公园破败的一扇铁门。
他那么穷,哪里有钱去“游乐园”,值得一提的是,他意识里的“游乐园”,其实是公园里的小型儿童乐园,项目只有简单几项:过山车、旋转木马、钓小鱼、碰碰车、秋千。
儿童乐园为了方便收票,会用铁丝网围起来,打头阵收门票的地方就是旋转木马。
伴随着缓慢、悠长的“七个兔子”儿歌,木马转动着,偶尔经过几个偶尔,苏小蛮定睛一看,不是断了腿就是瞎了眼,骇人得很。
天空是血红色的,好像快下雨了。
站在门口售票处的员工问他买不买票。
苏小蛮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他只是回头,就看到一条细长鬼影在身后探寻。
脑子里好像就多了个声音,很清楚的告诉他——过去。
售票员又问了一遍。
里面的旋转木马换了第二遍曲调,开始反方向转起来。
身后的细长鬼影好像更近一点了。
售票员再问,要不要买票。
旋转木马速度开始加快。
身后的细长鬼影更近了。
苏小蛮这下子确定他是冲自己来的了。
售票员焦急的还想问,苏小蛮却骤然从面前消失。
售票员:“……”
·
“醒醒!醒醒!别踏马睡了!”
换了别人,启这一巴掌就结结实实打下去了,但看着苏小蛮的脸蛋,有点于心不忍。
毕竟是老白老白的脸蛋,随便一巴掌下去那不得肿老高。
但他还是打了。
不给一巴掌,这人是清醒不了的。
疼痛果然快速唤醒了苏小蛮,他惊惶恐惧,还没能完全从刚才的幻梦里苏醒,以致于他抓着眼前的人,也不计较到底是谁了,埋头就嚎。
他朋友太少了,能说话的没几个,这会儿是真的怕了,什么都想说,可张了张嘴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他“呜呜”叫着,这一刻他好像明白了什么——受限于人类基因组,有些话没法说出来。
那些东西是不能直接说出口的,苏小蛮无比清醒的明白,他也许触及到了人生的秘密。
他惊骇抓着启的衣角,眼睛里蒙上一层薄薄的雾气,脸颊也火辣辣疼。
这副可怜兮兮的样子落在启眼里,就是弱者哭泣。
启向来看不起流眼泪的人,眼泪能有用的地方非常受限。人真要是遇到事儿的时候,哭有用吗?
没用就是没用,但架不住这张脸蛋是真的好看,被扇得微肿的脸蛋可怜又可乐,泪光涔涔看向人的时候,止不住让人心软。
启想,他要是用这样的眼神盯着自己,自己铁定不会心软。
可当苏小蛮说出“害怕”两个字的时候,启还是拍了拍他的肩膀,柔声跟他说:“都过去了,现在你很安全。”
扭捏柔和的话语,听得队员们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
“队长总不能是被夺舍了吧?”
“怪怪的,像是吃错了药,总不能是刚才那些护士拉错了人,半截手臂喂给他了吧?”
“别说,还真有这种可能。”
……
启脸皮是死皮馒头做的,脸不红心不跳。
他们简单清理了医院现场——来的时候那些发狂的护士,一镰刀就吓退了。
护士攻击力不强,以启队员们强悍的体魄,三两下就能制服他们。
后续从护士口腔里发现了一节节短短的变异内容物,可以看出这位变异物不仅保留了部分理性,还相当残忍。
毕竟这些内容物,可能是他将自己变异的部分,亲手剁成碎末,分散到医院的水系统,布置这么大,只是为了捕捉苏小蛮,或者说将碎末的一部分,喂给苏小蛮吃。
启掰开苏小蛮嘴巴:“你吃下去没有?”
苏小蛮点点头,启叹了口气,让他忍着,随后拿出条绳子绑住他的手指。
手指很快肿胀,遍布青紫,启趁此机会,掏出小刀,先是捂住了他的眼睛,然后对着他的手指一割。
苏小蛮本身还算耐疼,但在视觉受限的情况下,细微的刺激让他相当敏-感,直接大叫出来。
启“哎哟哎哟”哄着他,骂他:“骄里娇气的,又不是拿刀子捅你。一会儿更疼,拿牙咬着。”
哪有那么多人心疼他?苏小蛮只能咬着牙,倒吸着凉气,搞得要给他拔内容物的启不敢下手。
实在是被他嗷得受不了了,启直接一个巴掌捂住了他的嘴,趁着苏小蛮惊诧的劲儿,拽着手指上那截绿油油的物质,猛一用力。
苏小蛮额头上顿时遍布密密麻麻的冷汗,他大张着嘴巴,想要呼吸,嘴唇却触碰到了启的手掌,他太痛了,张口就是一咬。
“呵,咬就咬,咬出血都得忍着。这玩意儿这么深,不用点劲儿根本扯不出来。”
苏小蛮已经疼得全身都在颤抖了,他心说还不如死了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