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邪神”这个词被陆越说出,且用轻柔的语调包裹着恶质的玩味时,除主播外的几十个故事会参加者都露出了几分可怖的死相。
他们的嘴角深深耷拉下去,双眼暴突,眉头皱得要夹死十只苍蝇,看着陆越的眼神泄露出强烈的抵触和近乎杀意的抗拒,显然压根没想到被他们当成玩具的人类,居然还会和邪神扯上联系。
这时,之前上台讲过故事的李阿姨警告道:“小伙子啊,我知道你这个年纪的孩子都喜欢讲一些夸大的故事,但是我们这个故事会对参加者是有要求的,就比如——不能讲假大空的故事,必须要真实发生在我们周边的故事。”
“咦,原来我们这个故事会还有这些要求啊,我们都不知道呢。”陆越摸了摸下巴,好奇地反问,“那我要是不按照要求来,会怎么样?”
李阿姨:“也不会怎么样,就是会被我们从教室里赶出去而已。”
第二个讲故事的黄毛不耐烦地附和道:“就是就是,谁要听什么什么神的假故事,哥们儿劝你别净整虚的,咱们这群鬼故事爱好者聚集起来不容易。”
“下次一定要把好吃的先吃掉,要是他被赶出去的话,那我们就亏大了,宝宝。”女学生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隔着那层肚皮,传出婴儿沉闷的啼哭声。
而作为被关注的焦点,陆越见自己即将要讲的故事居然被质疑真实性,侧过身,在黑板上重重地拍打两下。
“嘭嘭!”
“都给我安静!我的故事都还没讲呢,你们就开始质疑真实性了?”陆越一键便代入了教导主任模式,一指王智敏。
瞬间,王智敏仿佛回到了久远的中学时代被班主任发现上课走神,下意识便站得板直,跟站军姿车都差不多了。
陆越微笑:“王同学,你说,在老师发言的时候,下面随意出声打断,是不是非常不礼貌的行为?”
“是、啊?是……额……”王智敏结结巴巴地回答道,主要是他在站起来后才后知后觉地发现,陆越也不是班主任老师啊。
合着在副本里,还要跟鬼怪要求礼貌呢?
陆越挥了挥手,示意王智敏坐下,两只手臂撑在讲台上,一派威严地进行发话。
“鉴于你们缺乏尊师重道的精神,我决定之后会随机喊人来回答问题,另外……李阿姨、黄毛小哥,你们俩写一封一千字的检讨给我交上来,我讲故事的时候你们一边听一边写,我故事讲完后就要。没完成的话,我可要鞭策你们了。”
王智敏和红斗篷们虽然早已知晓陆越的威力,可对于陆越现在让故事会参加者写检讨的行为,依旧是内心崩溃的。
拜托这里根本不是课堂啊!您能不能别太入戏?
但出乎他们意料的是,李阿姨和黄毛没再反驳陆越,而是压抑着暴怒答应了这个离谱的要求。
看来讲故事者的话语权很大。
既然没有反驳的声音出现,陆越便继续道:“你们这个故事会,还有什么规矩,都一一跟我说明,有人自愿发言的吗?”
他一连问了三遍,下面没有一个举手的。
哇哦,跟学校班级里一模一样!
众所周知,当老师生气地问问题时,学生们都是保持缄默的。
他真是越来越有当老师的感觉了!
陆越微微颔首,视线落到一头黄毛上:“那我就只好随机抽人了。黄毛哥,既然刚刚李阿姨说了一条,那么接下来就交给你吧。”
【哈哈哈哈哈,黄毛好惨有木有,被主播盯上咯!】
【符合我当时对老师的刻板看法——点名首先点眼熟的。】
【黄毛真的是主动跳上去的,我是主播我也点他(捂脸)】
【说起来这个副本的确有点意思,偏规则类哦?有大佬可以解释一下的吗?】
【蓝色弹幕:半规则类副本,上台讲故事者的故事结束后会在某种程度上应验,当然,这是在故事的真实性得到保证的前提下。另外,其他参加者本来是不应该打断台上发言的,黄毛和李阿姨现在硬要说违反规则的话也算不上,毕竟故事还没开始。不过,他们之所以现在乖乖听话,应该还是怕陆越实施报复。】
【哇哦~抓住大佬!】
被叫住的黄毛不情不愿地开始阐述起了午夜故事会的规则。
除了李阿姨刚才说的,要确保故事的真实性以外,参加者们还要遵守以下三条规矩。
不能打断故事;故事会开始后一直到结束前都不能随意离场;在故事会现场,一个好的故事在听众们听完后是会感受到力量的,否则便只是一堆胡乱堆砌的文字。
“也就是说,评判故事真实与否,就在于第四条……听众们是否能感受到力量、吗?”
陆越眼中浮起一丝明悟,薄唇凉薄地扬起,似笑非笑地看着听众们。
看来,正是因为故事会参加者们知道他的故事是真实的,所以才试图出声阻止。
当他们咬上了名为“恐惧”的钩子。
陆越便可以拉起鱼竿了。
“如果我要为我的故事起名的话,我想我会起名为《美味》。”
陆越站在台上,居高临下地望着一众听众,讲述道:“祂是一位双面神,一面为赤,管理着生命根源的赤之海;一面为蚀,管理着世间万物的罪孽。”
邪神的真名具备特殊的力量,那是不可闻说的语言。陆越这种直呼邪神真名的行为,令教室里的氛围登时更加紧张,像是一条被拉紧的弹簧。
他仿佛没觉察到气氛的变化,平静地回忆道:“祂和我的第一次相遇,是在爱心疗养院里,当时,我集齐了召唤神明的条件,灵魂上升到了另一个位面,在那里我发现了被锁在月之夹缝里的祂。”
“当时,祂用神圣的、慈悲的、无情的、宽容的金色眼眸注视着我,我便将祂带了回来,许下了‘让祂自由’的愿望。”
“赤的降临,让红雾弥漫了整个世界,我用一个愿望,获得了祂的……宠爱。”对于“宠爱”这个词,陆越一直是不满的,认为这是上位者对下位者使用的词,奈何他现在的确处在下位者的位置上。
他半是嘲讽地说:“呵呵~至于宠和爱两种成分的比例有多少,我也不清楚。”
“实现愿望后,紧随而来的便是支付代价,这即是平衡。于是蚀出现了,祂将我放进口中进行品尝。”
陆越用平静到冷酷的语气来描述这段黑历史,反正直播是公开的,他已经无所畏惧:“那时,我的每一寸骨血都在祂的口腔中得到拆分,每一个神经元细胞都被磅礴的意志轻轻抚慰,那种感觉是无法用语言来描述的混沌。祂将我吐出来后,召唤而来的身躯化作碎片,世界因盛不下的罪孽遭到毁灭。在那次离别之前,祂约定会与我下次见面。我们重复着道别,至今已经见了三面。”
他用手指比了“3”这个数字,浅然微笑,但更像是一种威慑。
“祂拥有你我难以想象的伟力,祂能轻易实现我的愿望,也能轻易毁灭一个世界。作为与祂有着特殊关系的人类,我坚信祂是无处不在的,或者在这个时刻,祂就存在于我们当中,用一个代行的躯壳来倾听我讲述与祂一起的故事。”
渐渐的,他化身为一个虔诚的信仰者,构筑出虚伪的牢笼,目光灼灼地看向了台下的听众们。
“既然,今天聚在这里的大家都是拥有相同爱好的伙伴,我想,大家也会想要永远地融合在一起吧?到那时候,你们将没有烦恼,没有隔阂,就连我也只有羡慕你们的份了呢~呵呵~”
陆越摊开双臂,神色平和祥和,然而回应他的是一片死寂。
其他故事会参加者们面色死白死白的,仿佛在等待一场审判。
——那可是轻松毁灭世界的伟大存在啊!
然而过了片刻。
什么都没有发生……
与教室里荒凉中透着一丝尴尬的气氛相比,直播间观众们那叫一个热情似火。
【咦?这就尴尬了。】
【为啥无事发生?不应该啊!】
【邪神怎么可以关键时刻掉链子!你再不出现,其他鬼就要质疑你老公和你之间的关系了!(咆哮)】
【沃日,前面的,别以为当鬼就可以嗑邪道cp,我们主流是邪神X主播,或者是主播X猫猫!】
【???抱歉,猫猫X主播党有话要说,明明是我们西皮体感更热一点,你别夹带私活(微笑)】
【啊哈主播翻车了,失去邪神宠爱了吧?让你狂!】
【=-=这个副本咋回事啊,主播明明没说谎,但没有引起异像,是不是副本等级太低的缘故?】
故事会参加者们迅速从心悸中回过神来,用无比恶意的视线瞪视着陆越。
什么都没发生是吧?
假货!!!
“你没让我们感受到你的力量,你在说谎!”黄毛一手撕掉手中的检讨,打算冲上前去攥住陆越的衣领。
然而,面对黄毛的突然袭击,陆越乌黑的双瞳骤然明亮如星。他不仅没有闪躲,反倒是露出深邃的笑容,犹如设下陷阱后等待猎物蹿出来的漂亮野兽。
“你不要打断我哦,我还没讲完呢,刚刚之所以停顿,只是战术性停顿而已,你懂的吧?”
他不紧不慢地拍开黄毛的手,在后者石化的表情中,为自己的故事做了结尾。
“祂总是不会第一时间抵达,毕竟连正义都可能迟到,邪神为什么不可以?确切来说,邪神迟到才是理所当然,毕竟迟到的正义不是正义,迟到的神自然也就是邪神了。”
“我的故事讲完了。”陆越微微朝台下鞠了一躬,侧眸看向僵硬的黄毛时,面上露出毫不掩饰的调笑与嘲弄。
他晃到黄毛跟前,用遗憾的口吻说:“各位,黄毛小哥违背了我们故事会的规矩,打断了我,请问现在应该怎么处置?是要赶出去吗?还是要在这里将他撕碎呢?”
王智敏和红斗篷们面色陡变。
陆越是故意的!
从一开始就是故意的!
因为知道规则的存在,所以他刚才故意摆出姿态去为难黄毛,目的不光是想要藉由NPC之嘴套出规则,更是想要让NPC们违反规则。
他想要看到违反规则者的下场!
李阿姨表情复杂地瞥了眼面如死灰的黄毛,怜悯地摇了摇头:“既然违反了规则,那就扔出去吧。”
“嗯呐~”陆越贴心地询问黄毛,“你是想要被我扔出去,还是想要自己走出去?”
“……我自己走。”黄毛耷拉着肩膀走向了教室前面的大门,这间阶梯教室里只有这么一扇门,他们从哪里来的,就要走哪里回。
走到门口的时候,黄毛转过头,龇着一口黄牙,混沌的眼睛里只有陆越一个人的身影。
这是将他狠进了骨子里。
黄毛说:“跟邪神纠缠的你一定不会取得好下场的!明明我只是被墓地主人钓鱼执法,偷了他的墓而已,凭什么我的好哥们儿金刚要因此而死?而且他死后也化作厉鬼追着我,最后用锤子一下下把我打成了肉酱,他怎么不去找罪魁祸首?!”
这是黄毛自己的故事,似乎,没一个参加者在离开前,都要将自己的故事讲述一遍。
在夜幕笼罩下的苍白小路上,黄毛的身形渐行渐远,最后,他在一股无形的巨力下“噗嗤”一下被压成肉酱。
这坨肉酱继续沿着终点的方向蠕动爬行,直到陆越看不见了为止。
而就在陆越下台之前,一道颀长的身影推门而入。
那是一个冰冷且俊美的少年,模样约莫十五六岁,有着一头如同星河般璀璨的银色短发,但是双眸却是如鲜血一般殷红。
他穿着简单到没有任何款式的黑衣黑裤,肩膀上披着一条深红色金纹的围巾,犹如一位参与祷告的牧师。
“不好意思,我迟到了。”
少年的声音如清泉般甘冽澄澈,让人感到发自内心的清新,仿佛能涤净内心所有污秽的念头。
所有故事会参加者直直地盯着他,每一双眼里都承载了惊涛骇浪。
照理来说,迟到者原本是不存在的,为什么会有人迟到了还能打破规则进来?
除非……他不是人……
在全场所有的目光中,少年走到陆越跟前,拉了拉他的衣袖,用毫不扭捏的坚定声音说:“我要坐你旁边。”
“好啊~”陆越欣然答应,恨不得将少年扒拉干净了,从上到下好好打量。
这位是赤神吧?明显就是赤神吧?
哦豁,混沌的蚀神这次没来,回去后他可得开香槟庆祝一下。
陆越旁边有两个位置,一个是王智敏的,另外一个则属于一个故事会参加者。
赤神直接对后者说:“我要坐他旁边,你去旁边坐吧。”
被命令的故事会参加者不敢犹豫,反正黄毛不在了,前面正好空出一个位置,他便坐了上去。
赤神就坐后,虽然维持着面无表情的模样,但是手却紧紧拉着陆越不肯松开,好像一只傲娇的白色修狗。
王智敏好奇地盯着赤神,小声问陆越:“他难道就是那位……”
“对,他就是那位。”陆越点点头,心情非常不错。
王智敏沉默了。
邪神套上人类的外壳后,可真好看啊!这魅力放到主播群体里,少说也是A极。
而直播间观众们这会儿已经在为cp的多样性大书特书。
【啊啊啊一个邪神两种快乐,排列组合都至少能嗑4种西皮,我究竟粉上了什么主播啊,快撑死了!】
【事实上我们撑不死,不过看到邪神的这一面,我想要嗑双子了呜呜呜~水仙真的很难不爱啊QVQ】
【双子邪道!明明邪神无论哪一面的箭头都指向陆越,你居然还敢嗑双子?呸!没品味的假货!】
【主播攻了他们俩吧,我就稀罕下克上(玫瑰)】
【芜湖,有没有家人开始炖肉?没有的话我可要自割腿肉了!】
【啊啊啊不准写,只能嗑邪神X主播,嗑其他的都给我复活!复活!复活!】
【草,哪来的饭圈王子病,您才要活远点呐。】
陆越见直播间观众竟然还因为虚无缥缈的cp开始打架,顿时站在中立场合进行安抚。
“大家都是家人,要好好相处哦,其实西皮什么的就是求同存异,各位在这个直播间里的共同点就是都是我的粉丝,那么你们做毒唯或许也不错?”
不得不说,陆越本来不劝还好,现在下场一劝,他的毒唯开始奔走相告放烟花,而cp粉们居然联合起来打击毒唯了。
当然,毒唯打起西皮粉们来,力道也足足的,弹幕里还夹杂着一些观战的乐子鬼。
直播间里的双方骂得不可开交,陆越在旁边愉快观战,笑得人畜无害。
嗨呀,一不小心居然还煽风点火了。
不过这下子他也知道自己的粉丝构成数据了,以前没统计过,现在正巧统计一番,不错不错~
而在陆越看弹幕热闹的时候,王智敏已经讲完鬼故事下台了。
王智敏讲的鬼故事采用的是曾经一个副本经历,并非是爱心疗养院那场副本,而是更早之前的校园怪谈。
他讲完后,黑板上出现了一道道血手印,表明他的故事受到了大家的认可。
陆越侧眸对赤神说:“可不可以跟我说说,你是怎么过来的?你在人间的化名叫什么?”
“没有化名,我是受到召唤而来的,你的召唤。”赤神认真地注视着陆越,明明他毫无表情,但陆越就是有种对方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满足感。
“这个地方的规则很特殊,你讲故事,故事就会实现,但是它的规则并不算强大,所以这一次过来的我,只是万千碎片中最孱弱的个体之一。”
陆越瞧见对方严肃的小模样,想到蚀神对自己这样那样的一系列出格行为,双手就忍不住痒痒起来。
蚀神和赤神本是一神两面,只是前者像是丧失了所有羞耻心的样子,那么他对后者报仇一番,也算合情合理吧?
陆越想来是想到什么就做什么。
他伸出手,抓住了赤神的脸颊肉,捏捏,捏捏……
冰凉清透、饱满光洁、没有瑕疵的皮肉就像是上好的布丁,给人一种很解压又很清爽的口感,或许是赤神的特殊能力所致,反正陆越和面对蚀神时半条咸鱼的模样不同,他面对赤神时主动得一塌糊涂。
“蚀神对我做什么,你都会知道吗,你知道后是怎么想的?”陆越就差把赤神的脸捏出火星子来。
而对于这一切,赤神仿佛无所知觉,即便俊美的脸已经在毫无怜惜的手法下变了形,他依旧用平淡如水的语气回答陆越。
“我和他本就是一体,自然共享记忆。其实也没什么想法,我对你还挺有好感的,你和其他人类不同。”
“哇哦~”陆越后知后觉地发现赤神并没有像本体那样操着一口别扭的古代语法了,“你和本体的状态差得有点大呀!还有为什么你穿着黑色的衣服,而蚀神是红色衣服?你们俩不应该反过来吗?”
赤神虽然面无表情,但陆越敏锐地感受到对方好像在吐槽他问题很多。
“我们本就是双面神,在凡人的眼中,我们的化身也应该融合了对方的特征,这算是一种约定俗成。至于语法,如若我们要接近凡人,必然要使用凡人能听懂的语言,我们的神话中是这么说的。”
陆越微微一笑,究竟是神创造了神话,还是人类塑造了神话,这真是一个相悖的命题啊。
“那、那那那,你不要嫌我不耐烦哦,从之前开始我就很好奇了,你会感到羞耻吗?”
还记得在景区副本里,陆越本来可以碰到神丁了,但是最后蚀神却横插一脚,阻止了他接着往下探的动作,还把他反过来摆弄成了小孩把尿的姿势。
不爽!耿耿于怀!
赤神:“……”
“不会,吧。”赤神的这个回答,让陆越听出了一种无所适从。
可能、应该、也许,就算是赤神口中漫长的神话里,也没有诞生一位想要碰神丁的奇人异士。
“那等到副本毁灭只剩下我们两个的时候,我们再好好交流一番吧~”陆越凑到赤神的耳畔,那轻快的语气就像在说“吃完饭后一起约会”那么简单。
赤神眸光中闪着些许波澜。
真是个……奇怪的人类。
他和向往被支配的蚀神不同,蚀神那是在黑泥中被扭曲了神性,他则是一位相当正统的神。
人类于他而言,如蝼蚁一般渺小,如朝花一般稍纵即逝,所有的美丽与丑陋都逃不过生命的车轮,大家最终都会归于赤之海中,变成根源的一部分。
人类之中,有狂信徒,有无信者,有异端者,也有亵渎者。陆越的表现,自然与狂信徒无关,更像是后三者。
只是,如果说陆越不信神,他分明已经见过了真实的神迹,内心是相信的,但也仅仅是“相信”而已,并不“尊崇”。
异端者是千奇百怪的,陆越这种“自我信仰者”或许也算其中之一,而亵渎者则是心怀肮脏想法玷污神明纯洁的人。
刚刚陆越想要摸他的行为,很多人类会将他归结于“亵渎”,但“亵渎”与否终究是人类自己的定义,赤神只看自己有没有感受到亵渎之意……偏偏陆越的信念是纯粹的。
那是一种不服输、好奇、旺盛、热烈的生命力,就像每一个生命想要在自然界存活下去,都要经过千难万险,陆越的行为便是一种对上位者的挑衅。
同时也可以解读为“我将来会超过你”的自信。
……
因为赤神存在的缘故,接下来的故事会参加者们并不敢主动找陆越和王智敏的麻烦,于是后面那群红斗篷们可就惨了。
台上。
“我听到妈妈叫我下楼,正准备走出房间时,我的妈妈从二楼的储物间里将我拽了进去,用着惨白的面色对我小声说‘别下楼,我也听到了。’”
台下。
其中一个红斗篷仿佛看到了一阵幻觉,其他红斗篷拉都拉不住他,最后他冲出教室门,在外面的白色小路上狂奔,直至变成一具腐烂的尸体为止。
台上。
“那是一个无聊的夜晚,我看着我的好朋友在对着镜子猜拳,我嘲笑他的无聊,但最后一把他居然输给了镜子里的他。从那之后,我便发现他好像变了个人,后来我发现,他原本应该在右边的胎记,变成了左边……”
台下。
一个红斗篷走到窗户前,通过窗户的倒影和自己猜拳,只猜了一把便输了,最后被影子拽进了窗户里,而重新出来的他,便已经不是他了。
台上。
“我们是一群凑巧登山爱好者,约好了一起去爬山。爬山当天运气不好,遇到了暴风雨,下山的时候多耽搁了一会儿,好在我们七个人都相安无事。我们去到了一间偏僻的饭店吃饭,讲述着当天是如何惊险,服务员给我们准备了七双筷子,但是等凑近来后,她又细数了一番,说自己拿错了,撤回了一双筷子。”
台下。
那群红斗篷只剩下八个人,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都不知道这个鬼故事能有什么危险。直到其中一个红斗篷突然暴起捏碎了旁边的同伴,宣称“总算只剩下七个人了,我等这个机会等了很久了”……
几十个故事会参加者,几乎是每隔一到两个人,那群红斗篷里便有人要遭殃。
还没等第一轮鬼故事结束,这群红斗篷们就死了个干净。
而在直播广场上,陆越进入随机副本这件事情,已然引起了轩然大波。
“午夜故事会?起始B-的难度?这不是逆大天吗!”
“旁边的那些红斗篷是不是【欲肉神殿】的人?”
“嘶……好像还真是,会不会是陆越被【欲肉神殿】给坑了啊,你看他们划分成了两派,明显不对付的样子。”
“一定是了!【欲肉神殿】臭名昭著,出了名的心狠手辣,我早就觉得陆越骨骼惊奇会被他们盯上,没想到说来就来。”
“嘘,你们都小声点,别被【欲肉神殿】的人给听到了,谁知道他们在我们群体里会不会有什么间谍啊。”
一群小主播讳莫如深地闭上了嘴。
而【胜利锋芒】分部里,李浩洋从昏迷之中苏醒后,就从徐絮的口中得知了王智敏和陆越一起上了随机副本的事情。
李浩洋的心霎时提到了嗓子眼,连忙赶去看起了直播。
他透过屏幕死死地盯着王智敏,眼里充满了挣扎:“你之前打晕我是为了什么?你是【欲肉神殿】派来的卧底吗?当中是不是存在什么误会?该死的,你小子回来之后我要好好揍你一顿,要你把知道的全都吐出来!”
……
副本内。
几十个人,每个人讲故事至少也得三四分钟,时间体感已经过去了几个小时,但是外面的天色却没有丝毫变化。
“天怎么还没亮……”王智敏深深地叹了口气,“我们这个副本真的能迎来天亮吗?”
“这件事啊,我认为你想都不要想,不结束故事会的话,天亮是不回来的。”陆越看着强制任务上显示的信息,微微一笑。
强制任务要求他们【结束午夜故事会,迎来天亮】,他可不可以理解为,这个副本的时间已经定格在了午夜?
如果是其他小主播被卷进这个副本,只怕是还没想到解法,就已经凉透了。
但是他早已确定了解法。
现在之所以留下来也只是单纯听一场故事会而已。
此时,第一轮中第一个讲故事的李阿姨又上台了。
“刚刚我说的故事名为《管道》,那么现在我要讲的是自己的死因。”
李阿姨的身上浮现出一块块血痕,她声音低哑森然,带着挥之不去的戾气。
“我老公廖志刚残缺的尸体被发现后,我和我儿子原先也以为是变态杀人狂,但是因为案情迟迟没有推进的关系,我们便去找了一位大师。”
“那位大师很神,单单看了我一眼,就知道我是为了惨死的丈夫而来。大师说,我的丈夫是惹上了不能招惹的东西,那是一种死咒,以他的力量没有办法破解,甚至因为我们和丈夫的亲缘关系密切的缘故,我们也遭受了死咒,可能没有一年好活了。”
“我怎么样都无所谓,但是我儿子他还不能死啊!他学习好,是我们家唯一一个考上本科大学的,将来还有大好的日子要活。于是,我含泪将他赶出了家门,告诉他,就算我死了也别回家,甚至是连市里也别回,一辈子都要在远远的地方才好。”
“我向大师求解,大师叹了口气,给了我一根蜡烛,让我在后天晚上的时候千万别讲蜡烛吹熄。只要蜡烛不灭,那么死咒就伤害不了我,而只要我渡过了死劫,儿子以后也可以回家了。”
“在死咒到来的当晚,我在管道内听见了窸窸窣窣的声音,那是蟑螂在里面攀爬的声音,我能想象得到,那种恶臭、肮脏的气味,是我丈夫死亡的气味……他回来了。”
“死咒让我看到了幻觉,我像是回到了年轻时候,丈夫给我过生日的那天。但是我没有信,因为当时我丈夫没有钱给我买漂亮的生日蛋糕,他亲手给我做了一个仙桃馒头。”
“然后,丈夫消失了,我回到了家里。死咒化成了虫潮,不甘地涌向我,在我即将窒息的时候,我儿子回来了,他引走了死咒,自己被死咒控制,拿刀子砍我……这时候我听到了丈夫的声音,在我们夫妻俩的呼唤下,儿子恢复了清明。”
“天亮了,死咒消失了。”
李阿姨仿佛在回味幸福,只是她身上的肉块开始蠕动,从缝隙中爬出了蟑螂,很快就将她变成了一个虫人。
“但是……”
她的语气蓦地一沉,压抑着刺骨的疼痛,恶臭的气味瞬间弥漫了整个教室。
“在某个平静的一天,那是我的生日。我儿子回家了,他买了蛋糕帮我庆祝,我吹熄了蜡烛。”
“我吹熄了蜡烛。”
“吹熄了蜡烛……”
“咯咯~”李阿姨嘴角开裂,下颚骨里的蟑螂摩擦,组成了她现在的声音,“原来,我还在死咒的幻觉里面,自始至终都没出去过。”
“我失败了,没能守住那个家,所以我死了。”
李阿姨以非人类的诡异姿态坐回到座位上。
该说不说,她身上的蟑螂还算老实,只在她的身上行动表达主宠情深,不会随便跑到其他人的位置上。
陆越讨厌虫子,尤其是蟑螂,如果这群蟑螂妄图跑到他身上,他可能会当场发疯,连故事会都不想要继续听了,也要把副本给毁灭掉!
第二个轮到的是怀着鬼胎的女学生,她透露,自己是被自己的胎儿吃光了内脏死掉的,她家孩子的小手,“哗啦”一下就划开了她的肚子,还和她打招呼呢。
少了一个黄毛后,越过中间的第三个参加者,这回第四个上台讲故事的成了陆越。
至于赤神?则是完全被大家忽略掉了。
“看来,这一轮讲述是我们各自死亡的故事呢……不过,鉴于各位还能好好地站在这里讲故事,我可不可以理解为,各位讲述的是‘如何变成鬼’的故事?”
陆越回忆着当时无痛变鬼的经历,那种力量达到极致的感觉,不禁捧着脸,勾起了愉悦至极的笑容。
“这不就巧了嘛~”
“这样的经历,我也有~”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9章 第 69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