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晚一夜好眠,睁开眼就看到身边放大版的俊颜,她昂起头,在他的下巴上轻轻咬了一口。
萧霖睿蹙眉,转开脸,她最近很喜欢咬人。
时晚半撑起身,双手捧住他的脸就是不给他逃,幼稚地又咬了一口。
萧霖睿无语。
她爬起来去刷牙洗脸,萧霖睿昨晚被她闹醒后就没怎么睡好,此刻闹腾的人终于走了,动了动麻痹的胳膊,睡意星星点点的复苏。
等时晚出来,他又睡着了,替他掖了掖被子。
视线落到床上那根银色的铁链,从床边垂下,她在床边一侧蹲下,掀开被子的一角,白皙的脚踝上,因为那晚激烈的挣扎留下了一圈红痕。
她拿过床头的钥匙,将索拷解开,连同钥匙一同扔进垃圾桶中。
俞倩来了电话,她看了眼手机,整理好被子,然后轻声出了门。
“阿晚,你最近都不在国内,跑到哪里去了?”
时晚慢慢走上天台,今天天气好,阳光明媚,她在躺椅上坐下,心中了然:“华子昂让你来联系我的?”
俞倩假笑了一下:“还是你聪明。”
“但是事先声明,我肯定是站在你这边的,不过,阿晚,你这是闹哪出啊,你把萧帅哥绑哪里去了?”
“他不是知道吗?还让你来探口风。”
“他没说。”俞倩只了解了个大概,她看了眼坐在不远处盯着她的华子昂,走远了几步:“跟我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时晚垂着头,拨弄着一边花瓶中鲜花的花瓣:“他想跟我离婚。”
“离婚?萧帅哥提的?”不可能吧,以萧霖睿对时晚那个执着劲儿,怎么会提离婚,“你做什么了,竟然能逼得他主动提离婚?”
“大概是为了我救祁景云的事吧。”
“又是祁景云。”俞倩无奈,“火灾的事我听说了,当时在国外本来想联系你,但你秘书说你没事,在休养。”
“阿晚,你不想离婚,是因为动了情不想离婚,还是因为股份不想离?”
“都有吧。”时晚轻轻说道。
俞倩叹息,她就知道,她动心了。
“倩倩,他这两天都不肯理我。”时晚有些苦恼,眼底也有些不知所措。
“嗯?因为你救祁景云的事,他的态度这么坚决吗?”不对啊,据华子昂的说法,时晚带走萧霖睿的时间不短,可她说是最近两天,“你,不会做了什么,过分的事吧?”
电话那头一阵沉默,俞倩扶额,她恍然明白,时晚从前从来没动过心,哪怕是祁景云,如果当初的事情,放在萧霖睿身上,她大概会做出更加疯狂的事情。
“阿晚,追男人呢,态度不能太强硬,你温柔一点,耐心一点,才能让人家喜欢你呀。”俞倩循循善诱道。
时晚皱眉反驳:“他本来就喜欢我。”
俞倩噎了一下,她也没想到有一天需要教时晚怎么追人:“他是喜欢你,可你这么对他,还把他关起来,除非他有斯德哥尔摩综合症,不然你就等着你自己把这点喜欢作没吧。”
“那我该怎么做?”
“说几句好听的哄一哄,小意温柔,手段别太强硬,凭他对你的感情,撒个娇肯定能过去,前提是你不要强迫人家。”
时晚思索了一下,问道:“你真的不是来给华子昂当说客的?”
“这么多年姐妹,这点信任都没有?”
“可他不理我。”
“他不理你,你就缠着他,我就不信萧霖睿能抵抗的了。”
不是让她不要强迫他吗?时晚迷糊了一下。
“好了,不跟你多说了,反正我电话也打了,我该去收取我的报酬了。”说完那边利落的挂下电话。
时晚看着手中的手机若有所思。
“太太,张医师来了。”
时晚回神:“让他等等,先生还在睡。”
“是。”
时晚下楼回到卧室,看了眼还在熟睡的人,拿过笔记本靠在沙发上办公。
萧霖睿又睡了一个小时的回笼觉才醒,安静的房间里只有敲击键盘的声音,他躺了一会儿,没有作声,还是时晚察觉到他正睁着无神的眼睛出神才发现他醒了。
她放下笔记本,走过来,蹲在床边:“该起床了。”
萧霖睿往她的那侧“望”去。
时晚点了点他下巴上冒出的胡渣,有些扎人,问道:“我给你刮胡子好不好?”
不知道她又在打什么鬼主意,萧霖睿转回头。
时晚拉住他胳膊,想将他拽起来,可惜力量悬殊,拉了半天也没动。
见对方气喘吁吁就是不放弃,萧霖睿皱着眉无奈地顺着她的力气起身下床,站到地上的那刻他才察觉了什么。
“走呀,我保证,一定会小心一点,不会弄伤你的。”时晚拉着他,进卫生间。
萧霖睿迟疑地跟着她,她为什么突然又愿意给他解开枷锁了?
“坐。”
他被按在椅子上,不知道她在捣鼓什么,很快绵密的泡沫被抹上脸颊,他听见她轻声说:“别动。”
刮胡刀小心地沿着面颊刮下,她的气息喷洒在他耳侧。
她专心地一下一下将泡沫连同胡渣一起刮去,露出他白皙俊美的面容。
“阿睿。”
萧霖睿长睫轻颤,握在两边扶手上的双手攥紧。
时晚勾起一抹狡黠的笑容看着他故作镇定的脸色,在他耳边轻轻说:“阿睿,你心跳的好快。”
她看着他的耳根渐渐染上粉红,然后面无表情地说:“你听错了。”
“是吗?那可能快的是我的心跳声。”时晚在他唇上啄了啄,替他用湿毛巾擦干净脸。
某人的耳根越来越红,时晚动手捏了捏,萧霖睿气恼自己的没出息,慌不择路地站起身,拿过一边的拐杖就走。
“跑什么,张医师在楼下等你做复健。”
萧霖睿顿住脚步,想到他们两胡闹了这么久,无奈道:“你怎么不早说?”
“我们买的是他所有的时间,让他等等又没什么。”反正是按小时收费的,等待的费用她也照付。
萧霖睿不习惯让别人空等他这么久,摸索着往楼下走去。
时晚擦干手,扶住他:“吃点早餐垫垫肚子,一会儿我陪你做复健。”
“不用陪我。”萧霖睿挥开她的手,一手摸着墙顺着走廊往外走去,他不想承认,内心隐秘的角落,不让她陪伴不仅是因为还在生她的气,还因为复健的样子狰狞又狼狈,他不想她看见。
时晚也没强求。
简单吃了点早餐,萧霖睿就去做康复训练了,他最近恢复的不错,应该要不了多久就能正常行走了。
下午,时晚处理完工作,抬头便见萧霖睿正坐在窗边,膝盖上放着一本盲文书,带着耳机,手上摸索着书上的内容
时晚走过去,弯腰挤进他怀里,坐在他腿上,拿过他一只耳机塞进自己耳朵,学着他摸着盲文书上凸起的小点:“我陪你一起学。”
萧霖睿任由她闹腾,归然不动地自己学自己的。
“我带你去岛上逛逛好吗?”时晚抬头,长发扫过他的手臂带来阵阵痒意。
“不去。”萧霖睿闭着眼,听着耳机里的内容,手上翻页。
“那我带你出海玩?”
“我不想出门。”
提议再次被拒绝,时晚将视线落回他手中的书上,脑袋靠在他的胸膛上,以前他从不会对她这么冷淡。
察觉到怀里的人情绪低落下来,摸着盲文的指尖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若无其事地继续学他的书。
时晚看了眼天色,又问:“那不出门,我们去院子前面的沙滩上烧烤好不好?”
这次不等他开口,她先起身去吩咐佣人准备食材。
屋内的人无声地叹息。
她隔了一会儿才回来:“我推你过去。”
“轮椅在沙滩上不方便。”
“我让人铺了木筏,不用担心。”
萧霖睿不再说话,这段时间的时晚,是他从没见过的一面,她温柔时如神女,残忍时如恶魔,可撒娇耍赖时如稚子。
佣人们忙忙碌碌在沙滩边支起烤架,把食材端过来,并把炭火点燃。
时晚推着萧霖睿往帐篷下走去,夕阳西下,将两人的影子拉的长长的。
“快过春节了,等再过段时间我们就回去吧。”
萧霖睿朝她“望”来:“你愿意放我回去?”
“我们是夫妻,你不带我回家过年吗?”时晚固定住他的轮椅,在他对面坐下。
“我们家过年亲戚多,怕你不习惯。”
时晚看着他,海风吹过来,带起一些炉中的星火。
她许久没有说话,耳边是潮起潮落的海浪声,还有炭火在炉子中轻微的噼啪的燃爆声。
“你要是不想我打扰你的家人,那就不去了吧,我在这等你回来。”她淡淡道。
萧霖睿张了张嘴,忍不住还是开口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
“是也没关系。”时晚笑了笑,不在意道,“自从我爸妈走后,我也已经很久没有过过春节了。”
想起去年的春节,她孤零零一个人在家的样子,萧霖睿皱起眉宇,忍不住再次解释:“我真的不是不愿意带你回家。”
“嗯,我说了,没关系。”她出神地看着海面,这些年忙忙碌碌,大部分时间新春都在国外,其实也没什么感觉,就算偶尔在国内,她也打发过去了。
“为什么不过春节,你爷爷不是在吗?”她仅剩的亲人明明都在国内,为什么不过。
时晚回想起过去的几年,慢慢道:“爸妈刚出事的时候公司一片混乱,爷爷又病倒了,哪里还有心思过节,过了一两年情况好转了,可忙着公司的事,我人大半的时间都在国外,就算在国内。”
她顿了顿,转头看他,声音被风吹散,可他还是听到了:“哪里有人在等着我团圆呢?”
十指悠然握紧,他第一次听到她说起这些过往,心脏突然抽疼。
佣人从不远处走来,开始烤肉,两人不再说话。
“先生太太,这些可以先吃,这里风太大了,剩下的我拿到那边去烤。”
时晚点头,她拿起烤串,放到他手中,自顾自地另外拿起一串吃。
萧霖睿拿着她塞来的烤串,出声道:“我带你回家过年。”
时晚轻笑,咽下嘴里的东西:“阿睿,你怎么这么容易心软。”
他神色严肃地“看”着她。
“只是几句卖惨,这世上过不了春节的人多的是,不用在意。”她本就是想扮可怜博同情,谁知他这么轻易就心软。
“时晚。”他空洞的眼神泛起寒意,“你明明就难过,为什么假装不在意,对我袒露心扉,这么难吗?那次我出差之前,明明你当时就身体不舒服,我就在你身边,可你一个字都没对我说过,我就这么不值得你信赖吗?”
“我说了,我不是不愿意带你回家,就像我说了很多遍我没有要走,你为什么就是不肯相信我?”
时晚怔愣地看着他生气的面容,许久才回过神来,明明不是该她生气难过的吗,可最后好像是他更难过委屈。
“我只是,不习惯。”她只是不习惯展示脆弱,因为二十几年的时间里,软弱和泪水只会彰显自己的无能,她习惯了把所有掌控在自己手里。
萧霖睿转过头,面对她,他总是有那么多的无力和失控。
时晚放下手中的烤串,擦了擦手,走到他身边蹲下,握住他的手:“我下次,会尽量都告诉你,坦诚的告诉你,好不好?”
萧霖睿伸手拉她坐在自己腿上,用力抱住她:“我说过,我会陪着你的。”
“你也说过,要跟我离婚。”时晚提醒他。
“那是因为。”他突然噤声,没有提起那个名字。
时晚叹了口气:“我救他。”
“我不想听。”
“不想听也听着,我冲进去救他是因为我熟悉地形,有把握出来,你是傻的吗跟着一起冲进去。”他们第一次提到这个话题。
至于她为什么熟悉地形,不言而喻。
“你有百分百把握吗?”萧霖睿问道。
“我知道,解释了你也不见得听得进去,我承认其中有我不想他死的原因,但也是因为那个时候大家都知道我要整垮云信,他出事,C&Y会受到负面影响。”
可在他看来,依旧是她为了祁景云,不顾生死地为他冲进火海。
时晚看他的神情就知道他没听进去,就像他埋怨她不信赖他一样,其实他同样并不信任她。
“不提他了,吃点东西吧,冷了就不好吃了。”时晚转开话题。
萧霖睿被她强行塞了一嘴的肉,思绪散了开来。
“手术方案已经出来了,等年后,我们就去医院治眼睛。”
“如果。”他顿了顿,“如果我永远瞎了呢?”
时晚拿过纸巾,替他擦了擦唇边沾到的油渍:“我不觉得现在这样的日子有什么不好。”
也是,这样她就能永远肆无忌惮欺负他了。
“我请了全球最顶尖的眼科专家一起会诊制定的手术方案,手术成功的概率很高,别怕。”她摸了摸他的后颈,安抚着。
“嗯。”如果这样能永远呆在她身边,其实也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