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若隐忽然又想起来了夏鱼曾提醒她没胆就不要碰茶的事,见鬼似乎有了根源。
现在还能怪谁呢?
要怪就只能怪她自己被美色所迷,昏了头,喝了茶。
那杯茶把她引入了另一个世界。
不仅有人,还有鬼,有精怪的世界。
只是江怀宁现在来找她,是不是证明她没有舍弃她?
鱼若隐带着一点点期待望向了江怀宁,她犹豫着要不要将话问出口。
江怀宁也不知是不是读到了她的心,指腹碾过她的下颚,笑得温柔又让人害怕:“乖乖,拿了我的钱,可不能不上班。”
鱼若隐在那双含笑的眼睛里读到了嘲弄,这不是没有证据的猜忌,江怀宁对她的称呼有着很大的问题。
仔细想想她就一直重复乖字,就……就像是在戏弄一条小狗,她也的确喊过她小狗。
好消息是她没有一文不值,坏消息是江怀宁似乎在把她当宠物。
她落寞地想着,把钱还回去的冲动再次浮现。
“你乖。”江怀宁松开了她的下巴,手慢慢落到了她的肩上。
鱼若隐嗅到了一股香味。
她顺着香味去看,那是江怀宁皙白柔软的手臂。
脑海中忽然有了那只手臂勾住她脖颈轻喘的画面,她脸一下红了起来,混乱的思绪让她点下了头:“我,我会上班的。”
“真乖。”江怀宁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颊,顺势松开她。
香味抽离,意识回拢。
鱼若隐想起那过于简单的工作内容,还是觉得别扭:“只是开开门,关关门,你真需要雇一个人吗?”
江怀宁愣了愣,一双美眸打量着四周。
她瞥见了趴在地上,奋力挣扎着的女鬼,忽然冲着鱼若隐笑眯眯地说:“哪有那么容易的事,像乖乖这样聪明的小姑娘应该明白的,天下没有白吃的饭,更没有白拿的钱,你要跟这些鬼打交道,倾听她们的故事,然后告诉我,她们最需要什么,达成后向她们索取一笔高额费用。”
昨日还没有的工作内容忽然具体了起来,这让鱼若隐不得不怀疑江怀宁是临时想到的。
江怀宁都没给她说话的机会,仍旧是笑吟吟的模样:“我昨天不是告诉过你吗?四灵店一直以来就是根据顾客需求调配奶茶的,那些奶茶其实就是用来满足顾客需求的,人和妖有需求,鬼也是有的。”
鱼若隐缩了缩身体,弱弱地反驳:“可你也说过,只有好运气的顾客才能喝到。”
“你还没有听过她们的故事,又怎么知道她们不值得一份好运呢。”江怀宁指了指那些鬼,目光掠过红衣女鬼的时候狠厉了几分,可是很快就被掩盖了过去:“倾听和帮助她们是我们四灵店的存在意义。”
“可是……”
鱼若隐很想跟江怀宁申明那只女鬼刚刚想吞噬她的魂魄,抢夺她的身体。
她不想帮助这样的鬼,可是江怀宁应该不会在乎她的想法。
鱼若隐没能将心里的想法说出口,她违心地点点头:“我会做到的。”
江怀宁面色更差了几分,她背过身,指了指红衣女鬼:“从她开始。”
鱼若隐不可置信地抬起头,盯住江怀宁的背,难以平复胸口因愤怒而生的起伏。
刚刚被拯救的感激在慢慢消退,她不确定江怀宁是否有意要让她不痛快,她居然在这群鬼里挑了一个最不愿意帮助的对象。
别说是她了,就连刚刚压住那四只鬼走进来的夏鱼都有些意外:“老板,你……”
“咳咳咳!”江怀宁咳嗽得更厉害了,肩膀一颤一颤,鱼若隐站在侧边也看了溅开的血雾。
江怀宁受伤了吗?
愤怒以极快的速度消退了,鱼若隐颤颤巍巍地朝着江怀宁那边挪了挪。
她想看清楚江怀宁的情况,江怀宁却有意闪避着她。
鱼若隐试了好几次都没能看清江怀宁的脸色,始终只能看到她的背,看见她微微颤动的肩膀,只能从夏鱼逐渐焦灼的神情里判定出情况不容乐观。
“老板……”夏鱼不再像昨晚那样不尊敬江怀宁,此刻一双眼睛里满是关怀和忧心。
江怀宁没有给夏鱼煽情的机会,她单手搭住了夏鱼的肩,用力叮嘱着:“把这几只鬼带回去。”
夏鱼扫了眼那几只鬼,忍不住抱怨:“老板,这种破生意……”
江怀宁用力捏了捏夏鱼的肩,夏鱼心不甘情不愿地将那话咽了回去,换了个说法:“老板,这种好生意,我们真的要接吗?”
“嗯。”江怀宁点了点头,没有再留下更多的交待就匆匆出了门。
江怀宁很快就消失在了门口,屋里屋外只剩下了那几只动弹不得鬼,还有相对无言的鱼若隐和夏鱼。
夏鱼瞪了眼那群鬼,从怀里翻出来个巴掌大小,赤红色的小鼓:“早知道我就不跟着来了,留在那看店起码不用捡破烂。”
破烂?她该不会是说这些鬼吧?
红衣女鬼和鱼若隐想到了一处,舌头都被钉死了也不能阻碍她发出声音:“你说谁是破烂?”
夏鱼一脚踩断了女鬼的舌头,单手将她提了起来:“鬼王修为都没有,不是破烂是什么。”
红衣女鬼是不服气的,那个闭嘴许久的老太太倒是殷切的不像话:“夏大人能骂我们是我们的福气,更何况夏大人没有半个字是说错了的,对于四灵店来说,我们这些鬼就是破烂。”
夏鱼横了眼老太太:“阎老婆子,你拍马屁也没用,我们老板都发话了,你只能跟我回店里。”
“原来……”老太太恍然大悟,有些惊讶地叹道:“原来刚才那位就是四灵店的主人,她怎么像个普通人,一点灵气都没有。”
鱼若隐竖耳听着老太太的话,听得正专注,突然得了夏鱼一个白眼。
她有些莫名其妙,夏鱼却干脆多瞪了她两眼。
夏鱼也不再跟老太太废话,她用赤红色的小鼓将几只鬼挨个收了进去,然后从小鼓上拽出一根红绳,挂在了鱼若隐脖子上。
鱼若隐打了个寒颤,僵直着的身体,垂下脑袋,眼睛一眨不眨看着那个赤红色的小鼓。
那里面可装着六只鬼,她很难不害怕。
夏鱼不悦地撇撇嘴:“易碎品,你胆子也太小了点。”
鱼若隐还是不动,也不说话。
苍白的唇色,僵硬的身体都显露着她的慌乱。
夏鱼往门外看了眼,没见到江怀宁的人,这才压着声音说:“跟鬼打交道可是你以后的工作,怎么还没开始就要放弃了?”
“我,我没有。”鱼若隐终于有了反应,她小心翼翼地戳了一下赤红色小鼓:“她们……她们真的不会跑出来吗?”
“当然。”夏鱼的自信从某种程度上鼓舞了鱼若隐,她慢慢转动着僵硬的脖子,勉强接受了小鼓挂在脖子上的感觉。
夏鱼这才满意地点点头:“易碎品,收拾好你的东西,准备走了。”
“易碎品?”
夏鱼认真地点点头:“我对你的新称呼,喜不喜欢?”
喜欢才奇怪了。
鱼若隐心底是这样想的,但还是识趣地没有跟夏鱼争论。
她默默地低下脑袋,小声问:“去哪里?”
“当然是去店里,你以后都跟我们一起住在店里。”
“不!”鱼若隐往后缩了缩,她最开始的想法就是找一份包吃包住的工作,但现在她不这么想了:“我,我就住在自己家里。”
“真矫情。”夏鱼眼珠子转了转,忽然低声说:“那你要是再见鬼了,我们可不一定能及时赶回来了。”
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满是对鬼魂的畏惧。
鱼若隐咽了咽口水:“我,我跟你们走。”
她该硬气点的,就算是装也该装出不怕的样子,不给夏鱼机会看不起她,可她实在是很怕。
似乎又丢人了。
鱼若隐沉默地走向房间,装起来了自己为数不多的衣服,又把几件还算值钱的东西和那个被她藏起来的牛皮信封装上,这才跟着夏鱼往楼下走。
夏鱼她们是开车来的,她们到楼下的时候,江怀宁已经在副驾驶坐了有一会儿了。
她不知从哪变出来的口罩墨镜,几乎遮住了大半张脸。
鱼若隐更加看不清她的情况了,倒是在开着空调的车里,江怀宁的额心还在不断往外冒着汗珠让人有些无法忽视。
见她们下来,江怀宁也没说话。
夏鱼将鱼若隐和鱼若隐的行李一块推到了后面,自己坐上了驾驶位。
鱼若隐微微张开口,指着夏鱼:“你喝酒了。”
她声音不敢太大,生怕惹怒了夏鱼。
夏鱼本是不耐烦的,副驾驶的人咳了两声。
她忍住了不耐,回过头冲着鱼若隐笑了笑:“易碎品,我可没喝酒。”
她用力朝着鱼若隐吹了一大口气:“你闻,一点酒味都没有。”
不知道夏鱼是个什么物种,实力强到能轻松压制四只恶鬼,吹口气都像是刮起来了道风,刹时间吹得鱼若隐那头本就不整齐的头发更加乱糟糟了,鱼若隐捂住了乱跑头发,委屈巴巴地缩着脑袋。
夏鱼也看到了鱼若隐的惨状,不自然地瞥了眼副驾驶,轻咳一声:“别说我欺负你。”
她指了指江怀宁,又指了指鱼若隐脖子上的小鼓:“病驾,鬼驾,你选一个吧?”
鱼若隐吸了下鼻子,她只记得她走时夏鱼还在喝酒,没想到车里还真是一点酒味都没有,大概像夏鱼这样的物种有着独特的驱散醉意的办法吧。
她想通了这点,也就不再吭声。
夏鱼见她不说话了,立刻发动了车子。
鱼若隐还从未坐过这样好的车,具体有什么高级之处,她是没有留意到的。
涌上心头的感觉也不是享受,而是局促慌乱和不安。
她的肩膀紧紧贴着车门,小心翼翼地抱着行李,眼睛望着窗外不断后退的风景,连车里的内饰都不敢细细打量。
一股已经有些熟悉的香味浮到了鼻腔,鱼若隐不自觉将目光投向副驾驶座。
她只能看见江怀宁的浓密的发丝,看清那根根顺滑笔直的黑发。
江怀宁刚刚咳血了,夏鱼说江怀宁病了。
她病得太突然了些。
这让鱼若隐很是不安,也有些心疼。
她们之间还不算熟悉,但也绝无可能沦为陌生人。
江怀宁可是她第一次亲吻的女人,如果不是江怀宁没有想过跟她发展感情,她还有可能成为她的初恋。
一根无形的绳牵动着她,慢慢将她拽向江怀宁。
没能扯进她怀里,却也不会轻易断开让她逃离。
鱼若隐显然不是能纵情后当作无事发生的人,她没办法不在意江怀宁。
夏鱼开车很快,处处透着急躁,就像她这个人总是会缺少些耐心。
“停车。”江怀宁冷冷的声音在副驾驶座响起,鱼若隐和夏鱼不约而同地心口咯噔一声,她是担心江怀宁的身体,夏鱼是担心她自己的安危。
夏鱼搓了搓手心,摸出来一瓶酒猛灌了一口:“老板,你不会虚到连坐车都费劲了吧?”
“等着。”江怀宁拉开了车门,独自下了车。
鱼若隐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先告知夏鱼开车不要喝酒,还是要先跟着江怀宁下车。
最后她缩在后座,一件事都没做。
她总是这样的,用逃避来躲开一切可能会对自己造成不利的选择。
鱼若隐在车子里看着江怀宁穿过人群,慢慢消失。
等着江怀宁再回来的时候,手里已经多了一个精美的蛋糕盒。
她打开了驾驶座的门,冲着夏鱼说:“我来开车。”
夏鱼喝了两口酒,说话又变了味:“不是我说,你现在还行吗?”
她对江怀宁又少了尊敬,江怀宁也不生气,她提起夏鱼将她甩到了副驾驶座,这才上了驾驶位。
江怀宁上车以后就将蛋糕递给了鱼若隐:“生日蛋糕。”
鱼若隐没有伸手去接蛋糕,她眼神有些犹豫:“昨天才是我的生日。”
夏鱼靠在副驾驶座,揉着摔疼了的腰:“老板,易碎品骂你呢,现在知道送蛋糕了,昨天干什么去了。”
“我没有!”面对夏鱼的挑拨,鱼若隐心急得厉害。
她伸出手,忙把蛋糕接了过来。
江怀宁没有理会夏鱼的挑拨,她望着接住蛋糕的鱼若隐:“生日快乐。”
江怀宁的声音放得又软又低,鱼若隐像是被塞了块棉花糖,绵软里满是蜜糖的香甜。
江怀宁的眼睛很大,却只装得下她,鱼若隐甚至能清楚自己的倒影。
这一刻,她会觉得江怀宁很在意她。
梦醒得又很快,因为江怀宁很快就转过了头,发动了车子。
望向前方的眼睛里能装下许多人,许多物,唯独没有她。
她有些怅然地想着,一边想一边觉得江怀宁奇怪,奇怪到有些割裂。
一边冷待她,一边来哄她。
江怀宁似乎有着两个灵魂。
一个想亲近她,一个想远离她
【小剧场】
鱼若隐(偷偷告状):夏鱼恐吓我!
夏鱼(捂嘴):易碎品,闭嘴!
鱼若隐(摇旗抗议):没有易碎!
夏鱼(怀疑):你自己看看,人一个眼神,两个字,你弄出来了多少剧本?究竟是谁看不起你了,谁欺负你了?
鱼若隐(指指点点):你。
夏鱼(翻白眼):戏别太多。
鱼若隐(盯着看):——
江怀宁(摁着脑袋到怀里,轻声哄):别听夏鱼胡说八道,想象力丰富是优点,不是缺点。
夏鱼(暗自雀跃,等待被哄):老板,我怀疑你对我有意见?
江怀宁(冷脸):嗯,不用怀疑
夏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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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割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