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理好小家老的尸体后,齐木夏一面严密排查四周,一面小心翼翼的护送霜伶回到了卫府附近。
“好了,你也别太紧张了,应该是没有人跟着。”
霜伶微微笑了笑,抬手拍了一下他的右臂:“先前为了排除那些府中一直盯着我的护卫眼线,甚至还冒险闯进卫府。不过也幸亏你跑得快,不然卫阕要是早一步到的话,就麻烦了。”
“麻烦?”
齐木夏稍稍凑过脸来笑问:“你是怕他伤了我?还是怕我杀了他?”
“臭小子,竟然编排起我来了?”
霜伶没有正面回应,只冷下脸来摇了摇头:“好了,送到这里就可以了,这段时间真是辛苦你了。”
“客气什么?”
可齐木夏却并没有因此而“放过”她,依旧不厌其烦的追问:“你和他认识的时间比我还要长,难道也是这样客客气气、相敬如宾的吗?”
“还相敬如宾...”
一听这话,霜伶扬起右臂便要扇他:“你再不走我可就要喊非礼了。”
齐木夏却道:“就算是你担心自己把那个叫‘安眠药’的东西放多了,急着想要回去确认他的情况,也不用这么急着赶我走吧?”
话落,他伸手远远的指向了府门口站着的守卫:“难不成,你还要这样堂而皇之的走进去?到那时还要去设法去解释,自己为什么会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卫府,这不是更麻烦吗?”
“这一点不劳你费心了。”
霜伶伸手指了指围墙旁的那棵槐树:“现在全府上下都在四处寻找着小家老,卫阕就在房里,他们也不会对我盯得太紧,翻个墙的本事我还是有的。”
“万一摔了怎么办?倒不如...”
不待语落,突然,齐木夏伸左手搂住了霜伶的腰际,轻轻一跃,右手抓住了槐树枝杈,脚踏围墙顶瓦轻而易举的带着她跳进了围墙之内,期间连一丝声响都没有发出,而后对着霜伶笑道:“还是这样我放心一些。”
被齐木夏紧紧搂在怀里,霜伶环顾四周,当即伸手将其推开:“我回屋去了,趁着四下无人,快走吧。”
站在原地目送着霜伶快步远去,齐木夏挠了挠头:“这真真假假的,还真是说不清楚啊。恐怕就连你自己,也理不清这关系吧?”
一路小心谨慎,避免与家仆女侍接触的霜伶,眼看着就要回到房门口了。
“夫人?”
偏偏这时,就在不远处廊道角上的翡灵将她看了个正着。
双目紧紧一闭,她随即扭头故作轻松,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转身看向了翡灵。
“您不是在房里休息吗?怎么出来了?”
“嗯。”
她点了点头:“屋里的茶水喝完了,家主酒醉闹着口渴,我出来替他端茶水。”
翡灵道:“这些小事您吩咐一声就是了,何须亲自动手呢?”
见她没有起疑,霜伶心中悬石渐放、神色稍展,随即笑道:“你不是在帮我到处找小家老吗?光这个应该就够你忙的了,倒茶这种小事我自己就可以了。”
话落,她又将话题岔远了一些:“对了,小家老可曾找到?”
翡灵回道:“没有,刚刚外面回来了两拨,都说没有发现。还有三拨没有回来,听说廷尉的人也在城中到处找,等他们尽数回府,奴婢再向您通报。”
“好。”
霜伶抬手轻抚其肩:“有劳你了,我有点累,拿了茶水回去就歇着了,天亮之前不要搅扰。”
翡灵持礼相送:“是,奴婢明白。”
推门归入,背身轻轻将门关上的那一刻,她扭头远远的看了一眼内室方向,小心翼翼的迈着步子。
行至内室帐口,方见卫阕依旧如她离开时那样,除去翻了个正脸朝外,双目微闭、气息均匀,仍旧没有醒来。
她心神一松,身子顷刻一软,心中好似瞬间空了一样,不得不伸手撑着圆柱□□。
缓缓走到了塌边轻轻落座,复看卫阕宁静的睡姿,霜伶躬身抬手捂着额头,闭上了双眼自嘲笑道:“我是怎么了?明明再三小心掌控好了安全的剂量,无端端的心慌什么...”
不知不觉间,她隐隐感觉有某种熟悉的触感,正缓缓靠向了她撑在塌面上的左手。
侧目望去,卫阕的手已轻轻握住了它。
以为是卫阕醒了,霜伶心头一颤。
可卫阕并未睁开双眼,只喃喃说了两个字。
“别走。”
卫阕掌心的温热蔓延她的全身,有如顶着寒风冽雪走在漆黑的夜路,根本看不到前方的尽头,眼看着就要被冻死了,却突然看到路边亮着亮着灯火的小木屋,屋中央架起的篝火烘暖了整间屋子,与外面完全是两个世界。
她紧咬下唇,想要将手自他的掌心轻轻抽离,却没想到卫阕的力气突然大了起来。
不想使用蛮力的她,抬起右手轻轻抚拍着他的手背,眼中满是柔丝。
“好,我不走,就这样守着你到天亮。就好像我们第一次见面一样。”
说罢,她回忆道:“你知道吗?我朝拜太后时,她问我与你是如何相识的,我把实话告诉她了,但没有说全。妈妈腿脚不便,我帮她收拾乡下屋子时,她让我将一些用得着的东西都带到城里,我不知道那把钥匙是怎么出现的,入城工作后没几天,新租公寓楼隔壁住着一个变态,趁着我刚刚回家闯进屋里想要□□我。”
她看向了卫阕腰际的那把钥匙:“我没有想到的是,我情急之下拿错了卫生间的钥匙,打开门后立刻用它将门反锁,很快门外没了动静,我过了好一会儿才敢将门打开,竟发现自己身处又老又旧的木屋。更没想到还没等我缓过神来,开门的一刹那,浑身是血的你就冲了进来...”
话至此处,她不经意间笑了笑:“我以为是自己在做梦,一个小说、电视剧里都玩儿烂了的梗:我穿越了。说不定还能在这里遇到王公贵族什么的逆袭一下,甚至混个嫔妃皇后当当。可我最没想到的,是自己还能回去,而且拥有能够自由往返钥匙的人,似乎也不止我一个。”
眼眶慢慢红了起来,泛着繁星般闪耀的泪光:“自我们相识以来,我从未和你说过有关于我的事,你在问了第一次未果之后,也再没有勉强过我,还将我从甘泉宫带回了这里。我我也曾幻想着,或许自己可以留在你身边,也打算在新婚之夜将一切向你坦白。可我终究还是小看了那个人。不过我也很感谢他,是他让我清醒了过来。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继续往来彼此两边,祸害‘这里’的人、祸害你,那种无脑玛丽苏的傻白甜剧情,终究不属于我...”
这一番倾诉,没有得到酒醉未醒的卫阙任何回应。
而霜伶履行了自己的诺言,就这样一直守在他身边,直到黎明升起的鱼肚白光亮,透过门窗洒进屋内。
右手捂着脑袋的卫阙,只觉有什么压在自己的胸膛,稍稍抬头平视,霜伶的侧颜就站现在自己的眼前。
架不住疲劳与困顿的她,终究还是贴在他胸口睡着了。
“累成这副样子,看来你昨晚很辛苦。”
卫阙看向了霜伶一直被自己握着的右手,仍旧在自己的掌心,微微笑了笑。
他小心翼翼的挪开身子,单手拖着霜伶的脸颊,将其轻轻沉到了枕头上,而后绕过她轻手轻脚的下了床榻,捧起了双脚搁了上去。
“什么都不要想,好好睡上一觉吧,一切有我在。”
一切,就好像昨晚的一幕重演了一遍。
只是这次,角色的位置互换了。
抬手拉起了床上的被单,他正准备给霜伶披上之际,门外的敲门声,却令本就入睡不深的霜伶猛地睁开了双眼。
两人四目相对,她瞳孔骤然放大,瞪圆了眼睛看着单手撑在床榻边,一手拉着被单的卫阕。
咫尺之间,仿佛一切都停顿了。
直到门外再度传来的敲门声,打乱了这一切。
霜伶赶忙坐起身,而卫阙也让开了身子。
“我什么时候睡着的?”
“至少在刚才我醒来之时,你就已经闭上双眼了。”
说罢,卫阙站起身打着呵欠,对着门外吩咐道:“进。”
得其准允,一直在门外等候的翡灵这才敢推门入内。
眼见两人都已起身,她这才将双手端着盛有清水的铜盆搁在了一旁的案上:“家主夫人安好,奴婢特来请示,是否安排早膳?”
“好。”
虽然卫阙开口应允,可他见翡灵站在原地仍旧没有离开,甚至眼睛还一直瞥着刚刚穿好鞋下地的霜伶,便问道:“有话要和夫人说?”
霜伶道:“无妨,反正家主也是要知道的,你如实禀报就是。”
“是。”
翡灵回道:“昨天夜里,派出去寻找小家老的几拨人已然陆续回来复命,他们都没有找到小家老的踪影。”
“找小家老?”
卫阙一听眉头微微皱起:“怎么?难道昨晚廷尉的人来带他去问话,没有和府上打声招呼吗?”
“你醉倒之后,他们倒是来人打了招呼,说是小家老涉嫌坏法,所以想带他回去问话,可是在他们来之前,小家老就已经不见了。”
这时霜伶接过话来:“我让翡灵代为安排人手出去寻找,免得人家说我们卫府窝藏包庇嫌犯。”
“你让她安排?”
卫阙斜目看向了一直不敢抬头的翡灵:“即便是我宿醉,小家老不在,阵理又被关了禁闭,府中上下也当是身为当家主母的你来代掌才是,如何推给一个刚刚进府没几天的女侍?”
“家主请不要责怪夫人。”
见卫阙有所误会,翡灵赶忙解释道:“您昨晚喝醉了,夫人她是为了彻夜守在您身边照顾,所以才无暇...”
“多事。”
不等翡灵把话说完,霜伶便低声打断了她:“不是说要去准备早膳吗?还有功夫在这儿废话?”
“是是是。”
翡灵满脸笨拙之态,见状赶忙拜礼退出了屋外。
察觉到身后好像有什么异样的她,扭过头来正好撞到了卫阙的视线。
那夹杂着三分笑意的眼神,令她感到很不自在。
“她所言是真的?”
卫阙稍稍向她靠近一步:“你昨晚一直守在我身边照顾?”
“我...”
情急之下,霜伶一面眼神闪躲一面解释道:“你别误会,是你说不经过你同意,不要随便拿钥匙离开的,我只好等你醒过来了。”
“果真?”
卫阙进一步上前探问:“你没趁着我喝醉了,做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吧?”
一听这话,霜伶双肩止不住一颤:“什么事?”
卫阙笑道:“我醒来的时候,你可是整张脸都贴在了我胸口上,老实说,有没有偷偷对我不规矩?”
这下子霜伶才放下心来,随即冷言回道:“是喔,你想得美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