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轻道:“是因为那个叫姜愿的新生啦。”
她把发生的事情讲了一遍,其实是件小事,若非宋宴山身份特殊也不至于在论坛掀起风浪,而管理员闹的这一出封账户的行为,势必会把声浪往前再推。
这或许是个机会,莫夏低头思忖着道:“姜愿,是那个明明可以上机甲构建系却宁可捐楼也要上美学系的那个姜愿吗?”
“好像是欸。”鹿轻被她这么一提醒也记起来了,她退出论坛翻了下宿舍分配名单,小小的惊呼,“这世界可真小,她是我室友!”
莫夏的嘴角弧度几不可见地弯了弯,她向来看不惯姜愿此流傍身男人的捞女,但她也得承认,捞女的本事是她这等名门淑女望尘莫及的。
莫夏原本对和宋宴山的婚事焦头烂额,现在凭空冒出个姜愿来,简直是抓住了个渺茫的希望,她不动声色地对鹿轻道:“既然是你的室友,那你来带她参加我们的舞会,我也看看她是个什么样的,以免你以后被她欺负了去。”
莫夏口中的舞会指的不是例行的开学舞会,而是他们这些名门绅士淑女撇开混进美学系的低等种族兽人所举行的舞会,因为家境门第相近,比起普通的学生舞会,更像是‘帝国未来’的茶话会。往年历届,不知道有多少首相内阁成员将军从这个舞会走出,姜愿当然不够格参加。
但这也是莫夏唯一能确定宋宴山会出席的舞会了,她不敢轻易放过这个机会:“如果姜愿没有合适的礼服,我这儿有,你尽管带她过来挑选。”
鹿轻不明所以,还在惊呼:“夏夏你真好,人美心善就是用来形容你的吧!”
*
机甲美学系的宿舍是两人间,带厨房和浴室,对于姜愿这个睡了一个月地板的人来说,环境非常得优渥。
等姜愿收拾完不多的行李后,她的室友才回来。这是个长得十分可爱的女孩子,圆圆的脸蛋婴儿肥尚未退去,小鹿般的双眼黑亮又湿润,粉嘟嘟的嘴唇总是带着笑,她自我介绍叫鹿轻。
姜愿对这样可爱的女孩没什么抵抗力,她亦回了个友好的微笑:“你好,我叫姜愿。”
鹿轻的眼睛立刻瞪大了,不问世事的天真中带着没有恶意的好奇:“你认识三殿下吗?”
姜愿过了会儿才反应过来她说的三殿下是指宋宴山:“认识是认识,怎么了?”
“因为你在校门口向他吹口哨了,这样大胆的行为还没有人敢做,我原本以为你是不知道三殿下的身份,可你又说知道他,这就让我不明白了。”鹿轻小心翼翼地问,“你不怕三殿下生气杀了你吗?”
姜愿有些懵:“只是吹个口哨而已,又不是人身伤害,宋宴山是个脑子没毛病的正常人,杀我干什么?况且他本身也不是不讲理的性格。”
鹿轻捂着嘴惊呼:“你怎么敢直呼三殿下的本名?”
她的眼睛很大,因此流露出来的害怕是格外的醒目又浓烈,让姜愿有些不舒服。
姜愿道:“你觉得宋宴山会因为这个杀掉我吗?为什么,他有过前科?”
鹿轻摇摇头道:“前科什么的,我一点也不清楚,但从可以参加社交舞会开始,父母总在告诫我要远离三殿下,他很危险,切记不要惹他生气。”
姜愿觉得不可思议,鹿轻仿佛在说一个她并不认识的人,她道:“宋宴山不是那样的人。”
鹿轻挑了挑眉头:“看来你很熟悉三殿下喽,那你能跟我说说他是怎样的人吗?”
鹿轻问这个问题,一是为好姐妹莫夏的幸福而担忧,二也是为了满足她的好奇心,她在父母的告诫声和沉默诡异的气氛中认识了宋宴山,却从来没有机会见识到他的本人,了解他的为人。
冷不丁跑出个人来推翻她以前的认知,告诉宋宴山不是这样的,她自然好奇。况且,当她得知宋宴山会出席舞会并跳开场舞时,那浓烈的好奇又被刻在骨子里的恐惧所覆盖,她几乎是下意识地想多了解点宋宴山,以免做出不得体惹他生气的事后惨遭毒手。
他是个怎样的人?
姜愿有瞬间竟然觉得这是个非常难以回答的问题,即使有过一月有逾的接触,但宋宴山仍旧神秘得让她无法解读。
他忽然出现在她的面前,就好像是老天也看不下去她悲惨无助的生活,所以施恩般派宋宴山来帮助她。可姜愿毕竟知道这个世界不存在什么神,因此无法心安理得接受宋宴山温暖可靠又脆弱不堪的帮助,她在等他的所图,但又害怕他的所图。
话说回来,宋宴山能图她点什么?比起脸和身体,其实更重要的还是她猫族的身份吧?姜愿不会忘记,他们相识是宋宴山要找一个猫族少女,他们关系的转折是在宋宴山见到了她的原身。但她也说过,替身这种活,她不会干。
尤其是还要冒跨阶级恋爱的风险,更不值当。
姜愿收回了思绪道:“大概是个深情的烂家伙。”
“什么?”
这是个太过出乎意料的回答,一度让鹿轻以为她错过了亿字的前情提要。
姜愿道:“意思就是,我不觉得他具有随随便便会动手杀人的反社会人格。”
鹿轻听到这个回答沉默了,她在消化,又看姜愿,姜愿的眉眼淡然,好像评价的人不过是马路上随便拉来的行人,没有任何心理负担得轻松。
她忽然意识到,不管姜愿是怎样用言语形容宋宴山,至少姜愿提及宋宴山的态度是鹿轻从未见过的,而态度本身就是一种评价。她开始想,宋宴山也并未有传闻中那么坏,他或许可以成为莫夏的良配。
鹿轻坐到姜愿身边,拉了拉她的袖子,示意姜愿耳朵凑过来听她说话:“你能不能帮我个忙,陪我去参加晚会?”
王室并未公开莫夏与宋宴山的婚配,只是莫家收到了手令罢了,鹿轻参不透大人们决定的背后意义,但她只要知道莫夏本人并不希望别人知道这桩婚事就可以了。
因此鹿轻对姜愿说的是:“其实我一直有点害怕三殿下,知道他会出席晚会都怕得睡不着觉,如果你能陪我,我可能会好很多。”
她想要姜愿告诉莫夏关于宋宴山的一切,并且如果可以,也希望姜愿能提供一点和宋宴山相处的建议。
姜愿对舞会不感兴趣,但架不住鹿轻的三请四请,最后只好无奈同意。
鹿轻几乎是立刻跳了起来,给姜愿挑礼服搭配妆容和发饰,她似乎很享受其中,很快就替姜愿准备好了一套。姜愿几乎变成了她手里摆弄的洋娃娃,在化妆镜前坐了一个小时,等到腰酸背痛时终于得以解脱。
鹿轻呆呆的:“天,愿愿,你好适合病娇妆啊!”
鹿轻给姜愿准备的是条黑色束胸长裙,胸前开着朵黑色缎面的花。黑色的长发烫卷,落在白皙的脊背上,玲珑的蝴蝶骨在发丝间若影若线,又用黑色的眼线勾出姜愿的眼型,再缀以红色的眼影,就显得她的目光又媚又娇。而压抑的黑色下,抹以正红的口红,又妖又颓的病娇感便呼之
欲出。
鹿轻还从来没有给上妆效果这么好的人化过妆,她激动地握住姜愿的手道:“愿愿,你五官底子好,我觉得不管怎么收拾都行,你有没有兴趣来当我频道的模特!”
姜愿以没有时间为由拒绝了她,鹿轻看上去有些失落,但很快又高高兴兴地给自己去打扮了。姜愿看着她拎着礼服跑进浴室的背影,想她运气其实没那么差,有个性格不错好相处的室友。
*
姜愿直到到了会场才意识到不对劲,她一直以为鹿轻请她参加的是每年照例的迎新舞会,可当她们走进会场后迎来一束束的目光告诉她,事情并非如此。
姜愿刚想跟鹿轻问清楚,就瞥见了坐在二楼的宋宴山。他显然也被骚动的人群吸引了注意力,正在看她,管弦乐不停,身侧衣香鬓影,姜愿知道,这是他的世界。
姜愿谈不上有多不自在,但她也知道她和这里格格不入,至少她不习惯穿裙子,也学不来淑女们优雅的微笑。好在还有鹿轻,她分了个小蛋糕给姜愿,然后邀她在一旁坐下道:“开场舞马上要开始了,等开场舞跳完,我们就可以尽情地玩了。”
姜愿看看身上的礼裙和脚上的鞋子,对她的话抱以怀疑。
很快,舞池被清了出来,大家围聚在四周,乐团开始在试开场舞的乐谱,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二楼坐着的宋宴山。
鹿轻解释给姜愿听:“每年担任开场舞的人选都是按照家世选定,今年男方是宋宴山,女方则是夏夏。”
她指给姜愿看,莫夏穿着修身的鱼尾裙正端着香槟酒与人闲聊,她捂嘴轻笑时,垂落的水滴状般的蓝宝石耳环在灯下熠熠生辉,她仿佛没有注意到四周的目光,正以自信又泰然地态度,等待全场最高贵的男人来邀请她共舞。
管弦乐团已经准备好了,在万众瞩目中,宋宴山和莫千说了句什么,莫千露出并不怎么情愿又无可奈何的神色起身下楼,而宋宴山的右腿抬到左腿上,以比方才更闲适的姿态喝起酒来。
与此同时,在大家吃惊的目光中,莫千一路走到莫夏的前面,欠身邀请她:“美丽的莫小姐,请问我有荣幸和你共舞吗?”
莫夏优雅握住酒杯的手不自觉捏紧,她尽力地维持着得体的笑容,可那些从四面八方刮过来的看好戏的目光仍然让她感受到了恼怒。
她并不在乎作为陌生人的宋宴山,也计划着帮助宋宴山和姜愿暗通款曲闹出丑闻来,但这并不意味着莫夏允许宋宴山用这样的方式来羞辱她。
莫夏压抑着愤怒抬头,头回看清了宋宴山的模样,西装革履的男人是全场最冷的存在,他的五官犹如雕塑般被人精心打磨过,成为最为惊喜的存在,可那苍白的皮肤和漆黑的瞳孔,又在不由衷地传达着这个男人的嚣张病态。
莫夏在因为僵持而产生的满场寂静中意识到一个问题,淑女是没有资格挑选她的舞伴,而在三殿下将开场舞的资格赠送给了莫千后,倘若她再拒绝莫千,那在场的男士也就没人再敢去争这个资格,那么这个舞会就开不成了。
宋宴山最开始打的就是这个算盘,他料定莫夏不会拒绝。
莫夏也确实如此,良好的教养不允许她使小性子不顾全大局,于是她勉强扯出笑意将手放在了莫千的掌心中。
两人滑入舞池,舞曲潺潺流出,莫夏在余光中瞥见宋宴山起身下楼,而与此同时,无人在意的角落,姜愿正在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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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