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想要我做什么?道歉么?那我先说对不起。”
长久的沉默后,是陆潜先示了弱。
他退却了,也变相承认自己的所作所为。
按一般人的想法,既然都已经撕破脸到这种程度,就不会存在和解的可能。陆潜此举还不如再挣扎一下,看看关时昔到底有没有底牌,这样谈价也方便。
可他像是软骨头一般,被戳一下就没有了挣扎的欲.望。
关时昔说:“我要你的道歉,只不过要在我姐姐面前。”
“我这么做了,你就不会再找我麻烦?”
“对。”关时昔承诺。
“……怪人。”
关时昔还是那么奇怪,她和别人之间有一堵墙,或者一个真空地带,走到她身边的人得先屏住呼吸,抽干氧气,把自己当成机器或者物件,总之不能是个有脾气的人,否则还没跟她说两句话,就会先把自己气死。
陆潜曾无数次憎恨关时昔目下无尘的高傲样子,这种憎恶在关时昔拒绝他,又破坏了他的好事之后,达到了顶峰。
你不是不爱管闲事么?脸上不是写满了人类勿扰么?怎么突然跳出来当救世主?
陆潜当然要报复她,从他被关时昔打出钢琴室的那一刻起。
所以陆潜花了更长的时间观察关时昔,他认为自己是在卧薪尝胆。
观察了一段时间后,陆潜利用自己外貌上的优势——感谢老天和父母,有时候只是一个疲惫的叹气,一个欲言又止的举动,就能给另一个人盖上心高气傲、脾气极差且不听劝告的标签——陆潜当然成功了。
但陆潜很快发现,寻常人被无缘无故孤立总会失落、茫然,甚至颓丧。但关时昔不是寻常人,她无所谓。
铤而走险发举报信的时候,陆潜也想过失败的可能,但唯独没想过关时昔早已掐准了他的命脉。陆潜并不怀疑关时昔骗他,因为同样的事情在去年发生过一次了,这次他做得很小心,依旧被揪住。
所以这么久了,她不闻不问,放纵事态发酵,只为在这一刻狠狠地打他的脸?
陆潜观察着关时昔,面前的女人劲瘦有力,脖子修长,全身上下没什么首饰,却莫名让人觉得很刺眼。
面对陆潜看过来的目光,她不避不闪,昂起头的样子像是一只鹤,冷漠纤细,看陆潜的眼神更是冷得如冰一般,陆潜忽然被刺痛了。
原来关时昔还是无所谓,她不在乎陆潜背地里使了多少绊子,也不在乎学院取消了她的奖学金,她捏着证据这个时候找过来,只是想要他在她姐姐面前道歉。
“你是不是瞧不起我?”陆潜突然说。
关时昔惊讶陆潜什么时候这么有自知之明了,她微微抬头:“当然。”
这难道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吗?
陆潜脸上浮现起难看的笑容,难看到扭曲:“我们多久去?”
事到如今,陆潜惊奇地发现,自己并不意外会被抓住。或许潜意识里他就知道,即便他有着年龄、人脉上的优势,真到了图穷匕见的那天,关时昔也有把握翻盘。现在得罪她的代价只是道个歉而已,已经值了。
在已知结果的情况下,把时间拨回发举报信的那天,陆潜觉得自己依旧会那么做。
谁让他心理阴暗呢?
关时昔说:“现在吧。”
她在来之前给苗念发了消息,就在刚才,苗念回消息说想要亲眼看看这个狗.杂.种长什么样子,这才有关时昔接下来的谈判。
不然这种事录个视频就算了。
地点被定在离家两公里的公园,那里四通八达,一到晚上,都是跳广场舞的阿姨和出来散步遛宠物的人们,流量之高,不输附近的商场。
关时昔说:“走吧。”
他们打了个车,车费自然是陆潜付。
幽暗的后座,关时昔和陆潜之间的距离能再塞下一个成年人,司机偷偷看了他们好几眼,觉得这一对男女实在是奇怪。
哪有一起打车的俊男靓女看起来像仇人的?
“我很好奇一件事,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陆潜问的是论文的事情。
关时昔面无表情地看着车窗外,一道道灯影打下来明明灭灭,让她的脸看起来很是疏离冷漠。
“兼职群里。”
陆潜猛地扭头:“兼职……群?”
“我前段时间很缺钱。”
这也算是解释?
陆潜只觉得荒谬,他没控制住自己的手,捏在车把手上几乎失去知觉,等到手腕发出不堪重负的喀嚓声,陆潜才意识到自己的指节断裂一般疼痛,而把手下面的截面留下几道浅浅的印子。
他收了回来,从包里拿出擦镜布,摘下眼镜擦了擦。
“还真是巧合。”
关时昔嗯了一声:“下一次重要的事情就别找外包了。”
手控制不住地擦重了一点,镜片上顿时划拉出一长条的浅色影子。陆潜只好重新擦拭了一下,戴了回去,恢复了人模人样的精英范。
面上平静了下来,一个阴暗的念头却在思维里狂野生长。
他知道不应该,但就像他控制不住自己发抖的手一样,他也控制不住自己对关时昔的恶意。
关时昔是个普通人,没有任何后台,所以普通人凭什么当救世主呢?
关时昔忽然问:“你去看过她么?”
还沉浸在阴晦情绪里的陆潜一时没反应过来:“谁?”
关时昔观察了一会儿说:“没事。”
几秒钟后,陆潜想起来了。
关时昔说的是去年那个差点和他在钢琴室春风一度的女孩。
那不是陆潜第一次对女孩子下手,但却是第一次付出了惨痛的教训,痛得他大半个月下不了床。
前有关时昔威胁,后又在医院里看上了新目标,他自然而然将那个女孩抛在了脑后,而女孩在几次约他见面无果后,彻底消失在了陆潜的生命里。
最后一次有她的消息,是听说她抑郁症发作,退学住院去了。
陆潜皱眉:“你提她做什么?”
是想翻旧账么?
“不是。”关时昔转移话题,“想好该怎么道歉了么?我希望你真诚一点,你不是最擅长装这个。”
怎么会有人将自己应得的道歉说得像是做戏。
陆潜假笑一声:“没有问题。我充分认识到错误,包君满意。”
关时昔不再多言。
司机在前座挑了挑眉,今夜之后,司机的八卦录里估计又要添上一笔。
二十多分钟的车程一晃而过,下车付钱后,关时昔一边往公园前面走,一边说:“如果……”她停了下来,换了个措辞,“我尽量。”
陆潜疑惑地一瞥:“尽量什么?”
说话间,他们已经走在了一条阴暗的小路上,沿路有灯光绽放在头顶的路灯,光线亮度只够看清一点朦胧的影子,脱离一入公园的热闹,此处甚是僻静。
关时昔站定,紧跟着斜地里一道锐利的掌风袭来,打上陆潜偏过去看关时昔的侧脸。
尖锐的疼痛绽放,陆潜被打得眼镜飞了出去,耳朵嗡鸣一声,好半天才意识到自己被突然袭击了。
关时昔上前一步,握住了苗念的手:“已经够了。”
苗念恶狠狠地朝地下啐了一口:“不够!畜生!贱.人!”
她漂亮的脸蛋上满是怒火,为了出来打个人,甚至没有心思打扮自己,明明平日里她是最喜欢好看的。
陆潜这时候才明白过来,眼前忽然出现的艳丽女子就是关时昔的姐姐。
苗念冷冷道:“他是想搞死你,将你踩到地底,让你前半辈子所有的努力都白费!”
“我知道,我知道的。”关时昔按着她的手,抱住她,一下一下地捋着她的头发,像是给暴怒的小动物顺毛,“但你看,我很厉害的,这不是把他带过来给我道歉了么。”
僵持一会儿,苗念狠狠地闭了闭眼,再次睁开,她的神态和缓许多,却还是狰狞:“说吧,我听着。”
关时昔转过头去,示意陆潜可以开始了。
直到这时候陆潜才明白,关时昔下车时说的那句她尽量,是尽量让苗念不要打他。
眼前的这个女人犹如被触碰了逆鳞,竖起了全身的刺,想要扎他个鲜血淋漓,而造成这一切的元凶拦在两人中间,僻静的角落里,她神情平静,目光沉稳,像是在走一个过场,做个微不足道的任务。
任务奖励是成功安抚她的姐姐。
这是陆潜的全部作用,他就是个道具。
怪不得道歉还需要当着第三个人,他就是关时昔世界里麻烦的、渺小的那一个,关时昔动动手指就轻易解决了他,如果不是姐姐愤怒,他甚至得不到一丁点的目光。
陆潜忽然间觉得,自己来时路上的那个决定,真是做对了。
他本还有点犹豫顾忌,现在他只想说去他妈的。
陆潜嘴角咧开,露出笑容,深深鞠躬:“对不起关时昔,我不该发举报信说你乱搞女人,你没有乱搞,那明明是你女朋友嘛,你们是正常的女女关系,是我妄自揣测了。”
关时昔松开了苗念,盯着陆潜:“你说什么?”
直起腰时,被镜片遮住的眼睛里流露出遮不住的恨意,陆潜后退一步道:“我千错万错,不该去追你看上的女人。我哪儿配呢?天之骄女关时昔想要的女人,我连看都不该看。”
关时昔下意识扭头去看苗念,却发现她的脸上布满寒霜。
“我没有。”关时昔说。
苗念往前几步:“然后呢?”
陆潜一摊手,惋惜地看着苗念,一双眼睛里全是真诚:“实在对不起。”
“好。”苗念已经站在了陆潜面前,她反手又是一耳光,“渣滓,你确实看都不该看。”
因为她喜欢的人就站在你面前。
原本的剧情写了快七千,但怎么看怎么不对味,今晚就重写了这版。
老婆们请吃暴怒护昔的姐姐~
明天要带猫猫去一趟医院宠物医院,会尽早回来更新的!(打这行字的时候我家猫猫把我的大镜子打碎了……地上全是玻璃渣,赶紧发了去处理orz)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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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第 39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