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想象中全然不同的回答。
这算什么?
关时昔有一瞬间的恍惚。
类似的问题,在更早的以前是不敢提,在那件事之后是提了会被骂、被打,关时昔本已做好了直面怒火的准备,连脸都主动凑过去了,只等预料中的一巴掌下来。
但没有疼痛,没有怒斥。
巴掌变成了软绵绵的一句“明白了”,比她这么多年吃过的蛋糕还软。软得她连震惊的情绪都来不及表露,却先一步从字里行间里隐约品出了一丝甜味。
像是幻觉。
几秒后。
关时昔说:“你……”
才吐出一个字,关时昔就发觉自己的嗓子像是被黏住了,紧到发涩,音调都变了样。
她顿了顿,调整好气息,她问:“你不怪我?”
“怪你做什么?”
关时昔在这一刻发觉,她好像看不出苗念的情绪了。
关时昔喜欢看苗念,尤其是在那张成熟漂亮的面孔上,有一双一直熠熠生辉的、非常好懂的深棕色眼眸。
看见喜欢的东西时,它会快速眨几下,然后弯成一个弦月一样的弧度;遇见恼人的情况,瞳孔会连带着睫毛一起抖,然后眸子里如同火焰迸发。
但关时昔最喜欢苗念发呆的时候,因为苗念的眼睛往往在这时候空灵得如同两张画框,关时昔只要走过去,就能被填得满满的,好像苗念从始至终,满心满眼都只有关时昔。
可是现在这个惯常给予反应的部位,对关时昔关闭了探知讯息的渠道。
关时昔第一次知道苗念的眼睛还能像迷雾沼泽,什么都看不清。
“我……”以往的经验不再有效,关时昔卡了一下。
苗念平静地接过话头:“怪你,你就能改掉吗?”
改掉什么?
改掉喜欢她的事情吗?
显而易见,关时昔是个远近闻名的学霸,无论生活还是考试,做错过的事情她从来不会再错第二遍,这一点让苗念也很骄傲。
但只有喜欢苗念这件事,无论撞过多少次南墙,关时昔都绝不回头。
这一点,苗念和她心知肚明。
难道是又要劝她?
还不等关时昔想好措辞,那只温热的手却毫不留情地抽了出去。
苗念起身进了房间,客厅里只剩下电视综艺在嘎嘎傻乐,听得人心烦意乱。
关时昔扭头,以为下一步就是关上门,冷战的开始。
但没有,苗念好像找东西去了。
第三次了。
对苗念所有的了解,都不应该接连三次得让她预判错误。
名为苗念的书,好像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又增添了未读过的几页。
两分钟,关时昔思考了一万遍不同的、值得苗念在此时此刻拿出来的东西——关时昔连自己拿着户口本被扫地出门都想到了,唯独没想到两分钟后,苗念是捏着一沓钱出来的。
在关时昔难得茫然的视线里,这叠厚厚的钱被放到了她的面前。
苗念说:“是他们错了。你没有任何需要改的地方。”
“是他们错了。”过了会儿,苗念又重复了一遍。
啊。
刹那间,所有的言语好像一下子从脑袋里跑到了心脏里,又从心脏里跑到了喉咙里,一句接着一句,争先恐后地簇拥着,每一句都想先出来,但每一句都被堵住了。
关时昔引以为傲的超快反应此刻连个句与句之间的交警都做不到,指挥无能——她甚至眼神该往钱上看,还是该往苗念脸上瞧都不清楚,最后她下意识地找到了苗念的眼睛,她最熟悉的地方。
深棕色的眼眸一如既往。
说不出来的千言万语只能被闷回心坎上,或许心脏也承受不住这重量,用力地跳动了几下以示抗议。
对视了几秒,或许是几十秒,关时昔忽然就看懂了苗念到底想表达什么。
她的眼睛在说“爱”。
不是关时昔想要的那种情人间的,是更复杂的、无法解析的爱。
这种爱蕴含在苗念对她的每一次拥抱,每一句对话,每一场笨拙而粗鲁的关心。
当关时昔脸上带着伤回来的时候,当关时昔又拿到好成绩的时候,当关时昔越来越成熟,越来越不依靠苗念的时候。
苗念爱她,但她从来不说。
“学校的奖学金咱不要了,我给你补上。”苗念最后这么说,她也只来得及说一句话,因为话音刚落,关时昔就越过那沓钱,紧紧拥抱住了她。
苗念这辈子没感受过这么大的力道,关时昔几乎要把她勒断气,她不由得咳嗽两声,用力拍了两下关时昔的后背。
“别得寸进尺啊。”
警告并不起作用,关时昔把她抱得更紧了。
苗念无可奈何,只好说:“知道你高兴,但也没必要高兴成这样吧。”
不就一万块钱吗?
这其实是给关时昔准备的大学学费,但没想到关时昔太争气,整个大学不仅没花钱,还倒赚钱。
如果有名为关时昔的股票,她一定能让投资者赚得盆满钵满。
只是这支股票仅为苗念一人开放。
听到苗念的话,关时昔不仅喉咙堵,鼻子也有点堵了。
她感受到自己拥住的人有多苗条,肩膀又有多瘦削,但如此轻盈的人,却在她的心里,放下了多么重要的一个关时昔。
从来没有哪一瞬间,关时昔清晰地知道,她的名字在苗念这里占据了多么大的分量。
“苗念。”关时昔喊了她一声。
“嗯?”苗念应她。
关时昔在心里说,你怎么能这么好啊。
“没事,就叫叫你。”
“……小孩子脾气。”
这一刻,关时昔想,或许这样一辈子也不错,因为苗念是真的爱她。
关时昔也笃定,苗念会永远爱她。
*
雨幕过后,一连好几天都是天晴。
连带着关时昔也是天晴。
即便说了实习,到了该上学的日子,还是要去学校报个道的。
关时昔的情况并不罕见,公司爽快的在她实习证明上盖上了硕大的章。
以神骏公司的体量,这个章非常有含金量。
不过在盖完章之后,公司的人事提醒她:“记得把三方带给公司签了哦。”
关时昔眼也不眨:“没问题。”
不靠谱的爹娘只有在生关时昔的时候靠谱了一回,给了她一张说什么都令人信服的脸。
果然,在听见关时昔的回答后,人事对她露出一个笑脸:“那关同学,我们之后再见。”
“再见。”
关时昔精神抖擞地踏上返校旅程。
选在今天回学校的人很多,但和以前相比,关时昔觉得自己的心态有了很明显的变化。
最大的区别就在于,她看这些返校生,不会再觉得自己跟他们是一路的了。
长大是种很玄学的事情,以前尽管成熟,但关时昔实际上还是个学生。可经历过捶打之后,关时昔突然对这个世界游刃有余起来。
她有了全新的身份,又有了全新的态度。
呼吸到的每一口空气都是新鲜的。
怀揣着这样的想法,关时昔踏进了校园,然后得到了所有舍友的安慰。
“时昔啊,真不怪你,是老师太古板了,他们一点眼光都没有,完全就不是按章程来嘛。”先开口的是林宣阁,她小心翼翼的,好像在安慰一颗破碎的自尊心。
关时昔还未开口,晋思影又冷酷道:“我查过了,是有人突然举报。你有什么想法吗?”
“还能有谁!肯定是陆潜那瘪犊子呗!上次那件事他肯定怀恨在心,干脆来了招釜底抽薪!”梁玉愤愤不平。
关时昔却突然道:“诶,你刚刚单押了诶。”
梁玉傻了一瞬:“姐们,不是,什么情况,你关注点在哪儿呢?”
“你们替我着急,我知道。但……”关时昔拉长了语调,难得卖关子,“我不需要那笔钱了。”
梁玉下意识地往窗外看了一眼:“这天也没下红雨啊。”
热爱奖学金第一名的关时昔竟然说不要了?!
“等等,不需要?”倒是林宣阁抓住了关键词,“时昔,你很缺钱吗?”
“之前缺。现在不缺了。”
“那就好……”林宣阁拍了拍胸脯,“你要是还缺钱,就跟我们说,别的不说,一两千的我还是拿得出来的。”
“啧啧,你还是大小姐呢,这一两千的,这么少,难道以后随份子钱也一两千?”梁玉故意笑话林宣阁。
“你才是大小姐吧。”林宣阁反驳,“我们整个寝室,就你最阔绰了。放心,你结婚的时候,我一定包个大红包!”
两人又吵了几句嘴,过了两分钟,两人一起转头看向关时昔:“时昔,你说,我俩到底谁对谁错?”
关时昔慢吞吞道:“我只是在想,以后我结婚,你俩确实都该包个大红包,不然也对不起这三年给你们划的重点。”
结婚?
三人大惊。
晋思影脱口而出:“你要和苗——咳,你要结婚了?!”
“当然不是。”关时昔哭笑不得,“我是说以后。”
三人齐齐松了口气。
“哦、哦。”倒是晋思影呆了一会儿,“那,如果你结婚,能给我也发个请柬吗?”
关时昔神色如常:“都是一个寝室的,能发我肯定发。只怕到时候你们都事业有成,没空来。”
“这是哪儿的话。”梁玉率先回神,捏着关时昔的手认真道,“我发誓,只要是你请,无论天涯海角,我一定到场,我必须见证你这辈子最幸福的时刻。”
“好。”关时昔笑着应了。
又聊了会儿天,还没等气氛熟络起来,关时昔被姗姗来迟的辅导员喊出去谈话,林宣阁比了个手势,悄摸摸跟出去偷听。
只剩下梁玉迅速看向晋思影。
“你刚刚是不是想说一个人名?苗什么?什么苗?”
最后一个校园副本。
大概还有两个剧情就回收文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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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第 34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