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苗念回家。
这场历时将近一个月的离家出走,在关时昔把车开到李澄楼下的时候,彻底宣告终结。
李澄本来气喘吁吁地帮忙搬行李,见关时昔提着奶茶上来,她毫不客气地把行李箱一推,撞在关时昔的腿上停下。再一把抢走奶茶,流畅地插吸管喝上,冲关时昔扬扬下巴,活像终于把倒霉孩子送走的小姨妈:“你来。”
你来的意思是,行李和苗念都你来。
这种展现女友力的事情,李澄就不跟关时昔抢了。
李澄睁着闪闪发亮的大眼睛,展露最无辜的神态,用行动证明她是个废物,她要歇了,再让她干苦力活,那是不能够的。
苗念提着包,踹了她一脚:“说什么呢。”
很难说这一脚里有没有恼羞成怒的成分,因为李澄叼着吸管靠在墙上晃荡的样子,全身上下写满了三个字,看好戏。
还是贱嗖嗖的那种。
看什么好戏不言而喻。
面对苗念突如其来的攻击,李澄诶了一声,灵活地躲过:“我又没说什么。”
苗念换个角度又踹了一脚,这下真踹上了。
李澄拍拍裤腿,冲关时昔做了个鬼脸:“你惯的。”
苗念真有点恼了:“李澄!”
是非之地,不宜久留。
犯完贱舒服多了,没必要再上嘴脸,快走才是正道。
李澄妖娆地扭身,钻入家门,留下一句清晰的“记得请我吃饭”,砰得一声,门彻底关上。
一时寂静。
苗念转身,想说点什么缓解尴尬——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尴尬的时刻越来越多,尤其是在关时昔面前。
但她还未来得及开口,就听见背后传来存在感极强的咔哒一声。
……李澄把门反锁了。
所有的话全堵在嗓子眼里,苗念大脑有一瞬的空白。
那一秒里,苗念第一次怀疑起自己当初究竟为什么要和李澄做朋友。
方便她在关键时候倒油吗?
关时昔咳嗽了一声:“我来。”
“……想笑就笑吧。”
关时昔努力压抑了一下嘴角,还是没忍住弯出了一个弧度,连带着她的眼睛也弯弯的,看起来像只毛色很好的小狐狸。
等苗念意识到的时候,她自己唇角也扬起了。
她反射性地低头,手触碰到脸,那一片不受控制的肌肉才颤了颤,平复下去。
心跳咚咚咚。
苗念把这归结为回家的喜悦。
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草窝。
这番思绪拉扯下,走着走着,苗念落在了关时昔身后。
李澄家这栋楼有些年头,只安了外架电梯,她们出来的时间不巧,正赶上唯一一部电梯维修,关时昔转身就去了步梯。
出来得匆忙,关时昔长长的头发,只用一根黑色的皮筋、一个夹子束着。
随着步伐起伏,那只夹子会一下一下地打在关时昔的后背,突出来的脊骨蜿蜒起伏,似乎在被一只黑色的蝶亲吻。
苗念看了一眼,转过眼去,她隐约觉得自己有些脸红了。
此情此景,应该说点什么。
“听说你在上班?”苗念不知道自己怎么捡了个这样的话题,好生硬,一听就是没话找话——尴尬。
客户和领导交口称赞的敏捷思维总是在关时昔面前卡壳,这种现象越来越频繁,苗念觉得自己现在应该停下来,醒醒脑子,提高警惕,但思绪却总是被那只黑色的夹子打乱,以至于她没有听见关时昔的回答。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关时昔站在阶梯拐角,注视着她。
苗念有些不好意思,问:“你刚刚说什么?我没听见。”
关时昔嘴巴动了动,过了几秒:“苗念,我能养得起你了。”
*
随着窗外那棵银杏树的叶子颜色逐渐变深,夏天也宣告着快要进入尾声。
网上的段子总会将夏天和蝉鸣绑在一起,苗念觉得,那是因为蝉声音最大,谁的声音最大,谁好像就代表了一整个盛夏。
苗念起身把茶水间的窗户关上,蝉鸣声终于听着不歇斯底里了,连带着燥热的阳光也隔了一层,没那么刺痛皮肤。
穆雨石走进来接水,瞧见她坐在窗前一动不动的样子,按下关水键问:“怎么不午休?”
苗念答非所问:“好吵。”
穆雨石怔了一下:“我?”
苗念回过神来:“不好意思,我是说蝉。”
端着热气腾腾的咖啡,穆雨石拉出凳子,在苗念身旁坐下,上下打量了苗念全身:“总觉得你气色比之前好了,最近有喜事?”
苗念又愣神了几秒。
穆雨石知道,过往一个多月,苗念即便人在公司里坐着,魂也飘向了远方,但万分突出的是她业绩不降反升——失常状态的苗念面对客户的时候,会一秒回归,甚至手段更甚。
穆雨石一度以为苗念是看出了领导背后的小动作,用空闲时间琢磨着怎么弄他。
可今日看来,好像有新情况。
苗念捻着手腕上的朱砂串,怔怔道:“你说,上班是不是挺没意思的?”
穆雨石挑了下眉。
这话,换别人来说,正常。苗念说,大有问题。
谁不知道苗念出了名的工作狂,而且这个节骨眼,下一个经理说不准就是她,苗念舍得放弃?
穆雨石稍稍坐正:“上班确实没意思,有钱谁还想上班啊。难道你是想——”穆雨石做了个跑路的手势。
苗念摆了摆手:“与这个无关。”她咬了下嘴唇,干燥的唇瞬间染上水润,吐露出来的话语带着有些挣扎的茫然,“如果有一个目标,你为之奋斗了很多年,但当它真的实现时,你却并不高兴,为什么?”
“抱歉,你说得有些笼统,要不再给我点提示?”
苗念却像是突然醒了过来,她猛地回神,看见穆雨石温柔而鼓励的注视,一种违和感袭来。苗念并不感到放松,反而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苗念蹭得一下站起来:“不好意思,我失态了。没什么,不是大事。”
敷衍四连后,苗念马不停蹄地回到了自己的工位上。
午休时间公司会关灯,此刻位置上称得上昏暗,她对着自己的电脑屏幕又发了会儿呆,炸毛的感觉才缓缓褪去。
苗念心里想:就算今天找其他人说,这个人也不应该是穆雨石。
穆雨石和关时昔放在同一个天平上,关时昔重要得多。
……应该说,关时昔和任何人放在一起比较,重要的都会是她。
手撑着脑袋,苗念用力搓了一下额头,还没好全的闭口被她搓得有些隐痛,但她没有心情去管。
苗念,别走歪,千万别走歪。
自己的声音清晰地响起,苗念深呼吸,慢慢地把理智拉回来,就在她快要平复的时候,另一个声音突兀地钻入脑海:你能住别人家,她不行?这么双标呢?
……李澄!
苗念刷得睁眼,来之不易的平静被狠狠搅乱——她到底当初为什么和李澄做朋友啊!
怎么人不在跟前都能倒油的!
可恶!
*
关时昔下班的时候,前台小姐姐站在门口,似乎在特意等她。
待到关时昔走到闸机,她一个箭步上前一副有话要说的模样,关时昔才确认她真的在等。
从闸机通过后,关时昔主动走到旁边:“什么事?”
她买的菜应该到了,得赶快回去做饭。
前台表情很不好意思,她吞吞吐吐道:“姐妹,我有件事想跟你打听一下,就是之前那个陆潜,你学长,记得吗?”
关时昔眼神微动,她微微低头,看着前台扬起的脸,很年轻,也很可爱,是个有活力的女孩子。
陆潜啊。
“知道,不熟。”关时昔回答后,似乎觉得自己的语气太冷淡,又主动说道,“他没有女朋友,但我不建议你跟他谈恋爱。”
前台表情变得非常精彩,是一种集结了震惊、离谱还有困惑的复杂情绪。
关时昔却没有要解释的意思,她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我等会儿发你X大校园论坛的账号密码,隐藏版块搜索关键词辩论,你想知道的都在里面。我还有事,回见。”
前台愣愣地目送关时昔离开,她的背影很瘦,也很高挑,但前台有种莫名的直觉,如果狂风吹来,关时昔会是最不可动摇的那个支点。
……好酷。
回到家,关时昔放下东西,开灯,穿上围裙。
步入厨房的一瞬间,她好像从一尊没有生气、只剩矜贵的雕像,变成最温软的一颗暖玉。
剁蒜的声音混杂着缭绕的烟火气,氤氲间,共同柔化了关时昔所有的凛冽。
她连表情都变得温柔。
如果让刚刚惊叹过“酷”的前台来看,保不齐会觉得“关时昔”OOC了——老师,这不是我们公司里高不可攀的新人吧!
那是真的高不可攀!讲起别人的错处真的很不留情面啊!工作之外的事情找她能完全没回音的!
洗手作羹汤这个形容再给他们十几个脑子,都没办法将它安在关时昔身上。
等苗念回来的时候,家里与以往没什么差别,关时昔像以前一样,转过头来,用眼神示意她快吃饭。
习惯是件很可怕的事情。
以为一个月已经够久,但只要再次踏入家门,又好像一切如初。这一瞬间,甚至有种时间停滞的错觉。
苗念不自觉地松了手提包。
再次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似乎就在昨天,苗念吃着熟悉的美味,用着最契合她习惯的日用品,和李澄家对比才发现,有关时昔存在的地方,处处都能最合心意。
苗念喃喃:“还真是惯的我。”
关时昔停筷子问:“怎么了?”
苗念一巴掌拍上额头:“没事,就是刚刚脑子里有个倒油的声音,烦死了。”
关时昔低头,掩下笑意。
欢迎回家,苗念。
再想逃就没那么容易了QWQ
希望明天能不那么忙,数着日子想要离开家……
如果有虫我明天再捉了,好困TAT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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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第 29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