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1
白清凝站在山脚下,抬头看面前这一眼看不到头的阶梯。
爬了将近二十分钟,才终于上了山。
她面色潮红,微喘息着望着眼前的别墅公馆——闻人公馆。
第一次看见这样老牌的贵族式公馆,几乎占据了一整个山头。那远远隐在灰色天空下的别墅,像凭空平地而起冒出来的坟茔,因为附近,除了这座宏阔的公馆,没有任何别的房所。
把别墅建在山上的,白清凝也见过不少,可是这种表面庄严,看着又叫人毛骨悚然的,大概只此一所。
天气不好,阴沉得厉害,灰蒙蒙的天空上没有一朵云。
天快要黑了,越发显得这座公馆,像坟茔。
白清凝歇了口气,继续往前走。
终于又走了十几分钟,才到大门口。门口大门紧紧关闭着,栅栏门里停着一辆黑色的奥迪车。
上山的路只有刚刚的那一条,白清凝不知道,这辆车是怎么上来的。
没有多想,她伸手按下门铃。
很快,里面有人开门出来。
看着像是管家仆人。
那人大约知道今天有人来,笑着问她:“是白小姐吗?”
白清凝点点头,“我是。”
这仆人脾气不错,笑着迎她进去,道:“白小姐快进来,徐助理已经等您半天啦。”
白清凝知道她口中的徐助理,名字叫徐宴,也是她引荐她来给闻人家的二小姐闻人初,做替身情人的。
听说这位二小姐闻人初,几个月前刚回国,回家路上就出了一场车祸,摔断了腿,整日只能坐在轮椅上。
脾气暴躁,性格阴鸷,是个很难搞的古怪。
又听说,二小姐有个交往多年的白月光女友,后来不幸因病去世。
二小姐伤心过度,再加上车祸残疾的打击,整日郁郁寡欢,几乎不能度日。
闻人初的大姐闻人琳冉,为了抚慰妹妹,特意叫自己的助理徐宴,寻找一个可心的人照顾她的起居。
几番周折,徐宴找到了白清凝。一个和闻人初已故的白月光,有着八分相似的女孩。
白清凝是个孤儿,无亲无靠,为了生存,就答应了这笔买卖。
给人当替身,不用干活,白吃白喝,住豪宅,还有巨款拿……一举好几得。
对白清凝来说,伺候好这位闻人二小姐,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毕竟她的脸皮,比十八层城墙厚。
仆人引她进屋,刚开了门走进去,“白小姐稍——”
话未说完,从二楼忽然扔出来一只花瓶,哗啦一声,就砸在白清凝的脚边,碎瓷片溅射,擦破了她的额头,顿时有血顺着眼眶滴下来。
众仆人们敛声屏气,大气不敢出。
知道他们的二小姐又发脾气了。
二楼有人出来,女人坐在轮椅上,穿着一条灰色睡裙,披着长长的直发,衬得一双眼睛狭长而冷漠。
她坐在那里,紧抿唇瓣不语,居高临下望着门口玄关处站着的人。瞥见眼前女孩儿额头上的血迹,下意识皱了皱眉。
白清凝抬着头看二楼的人,眼眶上有温热液体流淌,把她的视线染红变得模糊。
眼前的人,像血腥玛丽。
这是白清凝最后的意识,因为就在下一秒,她耳鼓轰隆,意识涣散,闭眼晕了过去。
徐宴站在闻人初身后,见状急忙喊医生,仆人们纷纷行动,叫医生的叫医生,抬人的抬人。
好在公馆里为了随时照顾闻人初的身体,配备了专业的医师和设备。
房间里,医生检查后,给白清凝的额头上了药,缠了纱布。
闻人初坐轮椅在床边,打量着面前躺在床上的人。一张小巧的脸庞,白得异常,鼻梁高挺,唇色倒和常人略有些不同,稍红一些,有些泛深红,因此就衬得她那五官格外突出。仿佛一张脸上,只剩下五官。
那双眼睛紧闭着,长长的眼睫,乌黑浓密,在她那苍白的脸庞上,异样的像两只振翅欲飞的蝴蝶。
真是个瘦弱体虚的女孩儿。
看着有些发育不良。
“这就是你们找来的人?”闻人初启唇冷声问。
徐宴站在她身后,推着她的轮椅,低头说了一声:“是。和相片上的人,有八分相似。”
闻人初唇角轻勾,似笑非笑,神情依旧冷淡,道:“是像。就是胆子不大。”
医生刚刚检查,额头上伤口是碎瓷片不小心划伤的,没有大碍。晕倒是因为惊吓过度。
徐宴见她满意,也笑了笑,道:“这女孩儿心脏不太好,不过好在有医生调理,没有大问题。有她陪二小姐,您心情也会宽慰不少。”
闻人初讽笑:“回去告诉大姐一声,多谢她的美意。工作繁忙,也要她保重身体。”
徐宴颔首微笑说是。
陈管家见状,开口:“徐助理,我送您出去。”
徐宴:“有劳陈管家。”
——
闻人集团顶楼,办公室。
闻人琳冉站在落地窗前,看着窗外的景色。这十年如一日的风景,似乎从来没有变过,一如这间办公室。三十年了,这间从父亲手里留传下来的老办公室,现如今到了她的手上,一切都变得物是人非了。
她依稀记得自己小时候偷跑进来,和父亲玩捉迷藏,后来父亲在办公桌子底下将她抱出来,高高地将她举起逗弄的场面。
往事不可追忆,追忆起来的时候,连眼眶都是酸涩的。
她也一直以为父亲是疼爱她的,可后来证明,她在他心里,依旧抵不过别人。
敲门声打断了琳冉的思绪,她回过神来,声音淡淡:“进来。”
徐宴从外面进来,看见站在窗前的背影,喊道:“大小姐。”
“都办好了吗?”
徐宴说:“人已经送到了,此刻就在公馆。”
琳冉轻垂眼睫,问:“和她说过了吧。”
“都谈妥了。那个女孩儿是孤儿,无亲无靠,身体也不好,我们给她开出的条件足够丰厚,她不会拒绝。”
闻人琳冉:“阿初呢,她怎么说?”
徐宴笑了一下,如实说道:“二小姐倒是没有拒绝,看起来也还算是满意。只不过,怀疑的话,我猜也不会避免。”
琳冉勾唇笑出了声,转身走到沙发旁,道:“不怕她怀疑。我倒要看看,一个少不更事的纨绔草包,她凭什么跟我斗!”
伸手捡起茶几上的两张相片,一张是白清凝,一张是雪菁,也就据说是闻人初的那位已故白月光初恋,闻人初爱她爱到念念不忘,在家里也到处放着她的相片。
她对比着两张相片,笑道:“的确是像,徐宴,你究竟是从哪里找来的?”
徐宴也笑着说:“说来凑巧,也是几天前,接送萱小姐的时候,在世昌中学门口碰见的。”
琳冉继续对比着这两张相片,从脸型,到眉眼,再到身形,都足够相似,唯一最大的不同,是白清凝的眼尾,有一抹让人一眼就注意到的泪痣。相片上,白清凝还要再瘦削一些,皮肤也更白一点。
她感慨笑道:“大概就算亲姐妹,也没有这样的巧合。徐宴,你说是不是?”
徐宴抿住唇瓣,没有回答她这话。
闻人家有三个女儿,闻人琳冉,闻人初,以及闻人萱。她们都拥有同一个父亲,唯一不同的,是闻人琳冉和闻人初闻人萱姐妹俩,不是同一个母亲。
闻人琳冉是父亲闻人绍的前妻所生,闻人初和闻人萱,才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妹。
只不过闻人初七岁那年就出了国,她出国的那一年,也是闻人萱出生的那年。母亲宋荇车祸难产去世,只留下刚出生不久的闻人萱。姐妹俩这十几年来,没有什么联系。
提起亲姐妹,琳冉这才又想起来闻人萱。
说到底,闻人萱和闻人初才是真正的亲姐妹。只不过,闻人萱算是她一手带大的,琳冉大了闻人萱十七岁,她出生那年,失去生母,长姐如母,在萱萱的成长过程里,琳冉既是她的大姐,更等同于她母亲的存在。
而对于她的二姐闻人初,几乎是没什么情感联系。除了那无法磨灭的血缘之亲外。
琳冉开口说:“萱萱下个月过十六岁生日,这是她二姐回来后,过的第一个生日,一家人团聚,好好替她办个party吧。就在家办。”
徐宴知道琳冉对闻人萱还算疼爱,虽然她们并不是同一个母亲所生,但毕竟闻人萱是她一手带大的,对闻人萱,她是真心关怀和疼惜的。
只不过在这个节骨眼上,似有不妥。她们的父亲闻人绍,在四个月前病故,尸骨未寒。
徐宴提醒道:“董事长才走不久,这时候给萱小姐办生日party,是不是……”
琳冉将手里的相片重新扔回茶几上,打断了徐宴的话,毫不在意地说:“人都死了,难道这日子还不过了不成?照我说的去做吧,记得帮我给萱萱挑一个礼物。你去安排。”
徐宴没有再说,只低头说是,而后转身出了办公室。
——
晚间深夜,闻人公馆内。
白清凝直到半夜才醒过来,房间里漆黑一片,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看见床边有个身影,吓了一大跳。
她吓得坐起身,浑身颤了下,盯着眼前的人,心脏砰砰跳个不停,不敢说话。
房间里太黑,几乎看不见人的脸庞,可也还是知道眼前的人是闻人初。
因为除了她,没有人坐轮椅。
“醒了?”闻人初冷声问。
山里寂静萧条,偌大的公馆里,没有一点光亮,又突然出现一个古怪的人,实在是叫人毛骨悚然。
白清凝哆嗦着牙关颤抖,说了一声:“是……是。”
“你有心脏病?”闻人初又问。
白清凝又结舌地说了一句:“是。”
回答完,房间里又重新归于静谧。彼此对坐着,谁也没有再开口。
终于,不知道过了几分钟,眼前的人忽然又开口问:“你是大姐派来的?”
白清凝一颗心忐忑地七上八下,道:“是琳冉姐叫我——”
“琳冉姐?叫得真亲热。你和她很熟?”闻人初冷冷打断了她的话,继续逼问道,“你是她派来监视我的奸细?她想知道什么?”
白清凝被她一连串的质问弄得哑口无言,“我,我……”
目的太过明目张胆,眼前的人再是傻子,也能猜的出来,闻人琳冉突然找来一个自称她初恋替身的人,安排在她身边,目的一定不单纯。
父亲突然离世,留下偌大家业,遗产如何分配,尚未公开。
一共三个女儿,公司一向是大姐琳冉管理,闻人萱还小,又是她亲手带大的小妹,唯一剩下的,就只有常年居住在国外的闻人初。
一回国,当天就出了车祸,致使残疾,被安排在这荒无人烟偏僻的旧公馆里。
豪门财产争夺,再正常不过的一出戏。
可即便显而易见,只要表面没有撕破脸捅开,这出戏怎么样也得唱下去。
白清凝壮着胆子,声音柔柔地对她说:“大小姐见您心情不好,所以才找了我来照顾您。”
闻人初听着她的话,沉默了许久。像是后知后觉,才捕捉到她话里的用词。
“照顾?大姐没有告诉你,有关雪菁的事吗?”
雪菁是她的白月光初恋,只不过已经去世。自己过来,也是为了给她充当白月光的替身。
白清凝咬着唇,低头嗫声说:“说过了。”
闻人初:“那你是愿意留在这里了?”
白清凝浅浅嗯了一声,“愿意。”
“你不介意做别人的替身?”
白清凝低头说:“能给二小姐您的心上人做替身,是我的荣幸。”
闻人初无声讥笑,启唇冷声道:“不要叫我二小姐。叫我阿初。”
白清凝愣了一下,抬眼看她,踌躇片刻后,说道:“我知道了。”
“叫一声试试。”
“阿初。”
“有力气么?”闻人初问。
白清凝微怔,再次愣住,“什么?”
闻人初:“不懂做替身么?扶我上床,我要睡觉。”
白清凝脑子里漏了两拍,半晌没反应过来,忙说要去叫人。
闻人初打断了她,“不用,你来。”
“我扶您回房间。”白清凝掀开被子就要下床。
闻人初再次打断:“我说不用,这就是我的房间,我的床。”
白清凝:“……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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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