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言初不知道祁筝在想什么,这么久都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又不敢挂断,拿手机的手变得有些酸,他很想放下来,也搞不懂自己为什么会对一个陌生人这么有耐心,宋钰三个都没有这种待遇。
想来想去,夏言初承认自己是见色起意了。抛开alpha恶劣的脾性不谈,就那张充满野性魅力的帅脸,大荧幕前的明星若没有粉妆青黛,多半是远远不及。按普通人的标准,这个长相,确实很符合上万千omega标准的梦中男友。
如果性格稍微再好点的话……
没等夏言初心里话落下,祁筝那边就开口,语气倒比前一刻好一点,但也仅仅只有一点点,多余的没有,反倒像是给他恩赐一样,要他懂得感恩。
“这周没空,下周可别说没有。”
“下周……我可能也没有。”
祁筝听完心里莫名的不爽,这是夏言初第二次拒绝自己的要求,“为什么?”
夏言初如实说:“下周我要考试,出去找你我会分心的。”
电话那边又没了声响,夏言初隐隐听到对方因烦躁而发出的闷哼,他不是很理解alpha为什么会生气,这不是什么值得好生气的事情,都是成年人,应该成熟一点。不过,这点倒是让夏言初想起寄养在邻居爷爷家的贝利,经常会因为他没回来陪自己玩而独自一只狗闷生气,但只要他哄一哄,就会开心把尾巴甩的飞起。
alpha这点跟贝利真的很像了,夏言初甚至能想象如果祁筝可以化形的话,此刻应该正冲着他狂叫,并疯狂摇着自己的尾巴。那个场面,想想还有点可爱。
这么一想,夏言初忍不住笑出声。
声音不大,很轻,很柔,很微风拂过没什么差别,祁筝一时间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愣了三秒才反应过来对方在笑。
但为什么会笑?
他说的话很好笑吗?
哪里好笑了?!
祁筝莫名感到烦躁,咬着牙问:“你在笑什么?”
夏言初的笑声戛然而止,“我没笑啊,你听错了。”
祁筝笃定自己肯定没听错,夏言初就是笑了,“你当本少爷的耳朵是聋的吗!说,你刚刚在笑什么?!我的话就这么好笑?!”
夏言初是坚决不可能把自己刚刚的想法说出去,alpha要是知道,肯定会跟他生气的,他自己在心里这么想就好了,“你耳朵没聋,我也没笑,你要是肯定我刚才在笑话你,那就拿出证据来,无辜冤枉人,我也是有脾气的。”
证据祁筝没有,突然痛恨自己刚才为什么没有电话录音,夏言初肯定是清楚普通人打电话没有那么多心思,所以说话才这么有恃无恐。
祁筝的心情又莫名好了一点,要是夏言初实话承认,他反倒而觉得会很无趣。
“这么说,是本少爷冤枉了你。”
“那不然呢。”
夏言初说谎从不带脸红,尤其对待这种蛮不讲理的人,“你要跟我道歉。”
“什么?”祁筝像是听到什么可笑的笑话,毫不掩饰哈哈笑起来,“从来都是别人跟本少道歉,还没有本少爷跟别人道歉的道理,我看你是嫌命太长!”
要是面对面说,夏言初未必会这么直接,他不清楚祁筝的底线的在哪里,随便当面惹怒一个陌生的人后果,不是他能承受的。但在电话里不一样,祁筝现在或许很生气,却又拿他没办法,再凶也只能在电话里发发火,时间久了,脾气也就差不多消了。
总之有个过渡的过程,还是相对好点。
夏言初没应他的话,转而问:“我们现在正在游戏中对吧?”
祁筝被问的一愣一愣,用了十几秒钟才反应过来,“是又怎么样。”
夏言初微微勾唇,说:“既然我们正在进行游戏,那我们就是同等地位的玩家,既然是同等地位的玩家,那我跟你的身份也就是同等的。你现在污蔑我,我让你道个歉,有什么问题吗?”
这话好有道理……
但祁筝怎么听怎么都觉得不对劲,细想之后就更觉得夏言初肚子里憋了坏水,但话里话外却让人找不到出问题的点,跟他平时接触的一群蠢货废物不一样,每一句话夏言初都有自己的考量,连害怕都是波澜不惊,实际的年龄跟思想,完全不同。
祁筝觉得非常有意思,同时内心有个声音又告诉自己,他不能靠夏言初太近。不是因为危险,祁筝对自己的直觉很信任,有危险的人,他第一眼就可以得出结论,人的眼睛不会骗人,而夏言初不是。
这就非常奇怪。
甚至让祁筝头一次感到一种不安,并伴随着一次又一次的对话变得异常强烈,他拿不准夏言初心里真实的想法,心里也曾在某一刻觉得夏言初可能是祁剑故意派过来救他的卧底。好奇跟不安同时在内心驱逐,从没有过的体验在祁筝内心野蛮生长。
“好啊。”祁筝压低了声音,恶劣的笑着,“你想让我怎么给你道歉?温柔的,炙热的,还是像哄那些omega一样,在电话里给你亲亲抱抱举高高?”
夏言初身体微怔,耳朵也因为后面一句话染上了红晕,他很少会害羞,祁筝这么突然的转变让他措不及防,说话也变得不利索,“不,不用,说,说一句,对不起,就好了。”
祁筝没有感觉出什么不对劲,只对这种结巴的语速感到不耐烦,他向来有什么就畅快的说,手下跟其他人都一样,话稍微慢点他就想揍人,“你是舌头断了吗,说话能不能痛快点!跟个女人一样慢慢吞吞的!”
夏言初松了口气,庆幸自己的心思没被发现,等祁筝说完那句对不起后,司机也差不多开到了目的地。
他没回租房的地方,收拾东西不需要太多的时间,何况他也没什么东西可收拾,除了被子,带过来的资料,还有电脑跟衣服,其他东西他本来也想换新的,就不用再麻烦打包带走。
司机最终在一处私人住宅停下,夏言初直接微信把钱转过去。下车后,夏言初站在门口敲门,房子只有一层,没安装什么智能措施,叫人也只能用手使劲拍打外面的大木门,里面的人听到后,就会出来开门。
没一会,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就从里面出来,后面还跟着一条黑白色的边牧。
边牧看到夏言初,两只狗耳朵瞬间立起来,那条黑色的尾巴也摇的飞快,眼睛炯炯有神,还没等夏言初走进来,边牧便冲了出去,直接跳到夏言初的怀抱里。
“贝利,好久不见,有没有乖乖听话?”夏言初抬头看向老人,微微笑,“谭爷爷,好久不见!”
谭爷爷连连说好,“星星你别站在外面啊,快进来,谭爷爷今天做了好吃的,刚好你来了,一块吃吧。”
夏言初也不客气,早上没吃完的粥就留到晚上吃,他走之前有放在冰箱里,应该不会馊掉。
“谭爷爷。”
“怎么了星星,快坐啊,别站着。”
谭爷爷看出夏言初有心事,暂时放下手里的活,问:“星星你有什么事就直说,别跟谭爷爷客气。”
夏言初点点头,他不是不好意思,而是舍不得。
他跟谭爷爷认识了三年之久,刚好是他遇到贝利的日子,在高一。
那时候夏锋对他管的很严,几乎除了学校,就只有别墅,两点一线,几乎没有改变。夏锋不允许他去其他任何离自己视线的地方,三米之内就有一个保镖跟着,二十四小时不停歇。他压力实在太大,这种生活让他每天都在崩溃的边缘。他不爱笑,但不是不喜欢,而是因为实在笑不出来,每天的压力几乎把他压的喘不过气来。他想呼吸,想透一口气,夏锋却毫不犹豫把那点唯一的缝隙给他堵死。
夏言初曾经不是没想过自杀结束一切,他身处囚笼,终日不得自由,身在阳光下,却终日不得见光,活着又有什么意义呢。
然后,他任性跑了出来,看到了贝利。
在一条小河旁。
贝利就趴在草丛中,身上还沾着不知什么动物的血,整只狗蔫蔫的,耳朵也垂下来,狗尾巴也不摇了,安安静静看着前方,偶尔才会抬起头,朝小河撕心裂肺吼两句。
夏言初不懂,担心贝利会伤到自己,只能小心翼翼靠近,他听说过,边牧这种狗非常聪明,智商堪比人类七岁孩童。等他走近了才发现,贝利身上的血,是来自自己死去的孩子。
已经半个月大。
身上有很多挨打的痕迹,七七八八,最致命的,是头颅部分被东西砸开,白色的脑浆裸.露在外面,死状凄惨。
那是夏言初头一次接触到人性的扭曲,他尝试接近贝利,却总被贝利吼回去,然后,他坐到了旁边。
贝利也没有驱赶他,一人一狗就这样呆呆坐了三个小时。
夏言初已经忘了当时跟贝利怎么诉说自己想自杀的想法,只记得,贝利听完后,站了起来,然后把自己死去的孩子叼到他的脚下,他便找了一个干净的草地,帮忙给了埋。
之后,他们又在河边一起坐了很久。
从那一天,一人一狗,皆找到了活下去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