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一万步讲,就算雍光王殿下当真置之不理,她也有法子自保,她还有‘伏虎’令呢,‘伏虎’令作为身份荣誉的象征,虽然没有‘尚方宝剑’先斩后奏、行查问罪的职权,但一旦祭出也足够那些人吓破了胆,不敢对她造次。
蓝韫话锋一转,又笑着打趣他:
“别说,你方才揶揄金统卫的架势,我差点就怀疑你是雍光王了,毕竟长相气质和传闻中甚是相符,但转念一想,还是觉得不像。”
“哪里不像?”百里措有点好奇。
蓝韫一本正经,高深莫测分析道:
“出身帝王家,哪有什么真正的光风霁月、独善其身,要知道那些个权利党派之争呀,勾心斗角、尔虞我诈、波谲云诡、斧钺钩叉的!啧啧~,想想都觉得恐怖,在那种环境下成长的人,骨子里多少沾点嗜血的**。”
“原来是我没有嗜血的**。”百里措低低一笑,如朗月入怀。
蓝韫突然凑近他,单手支着下颔,一双美眸亮晶晶注视着他,百里措给她盯得两颊飞上两朵红霞,良久,她毫不吝啬赞道:
“你的眼睛像一汪山涧清泉,澄澈明净真真是无欲无求。”
被她这冷不丁一夸,他脸色更红了。
蓝韫却惊奇道:“羡临兄,你脸怎么这么红呀?耳朵也很红。”而后抬头望天,唔,难倒是正午的日头炙热毒辣了些……
——
“小姐!小姐快起床!出大事了!”青禾猛地推开蓝韫房间的门,火疾风一般冲到蓝韫床边。
“青禾!你一大清早的喊什么!能不能让我睡个好觉了。”任谁睡得正香甜猛然被吵醒都会暴跳如雷吧,更何况还是起床气很重的蓝韫。
这段时日她们一直在粥棚帮忙,整日累得腰酸背痛的,好在难民的事情已经解决得差不多了,房屋搭建好了,良田也都重新划分,一切终于步入正轨了。
她以为终于可以睡个安稳觉了,谁料青禾还是一如既往地咋咋呼呼,没个稳重。
“可是,小姐,现在已经快到午时了。”青禾小声嘀咕,提醒她道。
“你把我吵醒?就是为了告诉我现在午时了?”蓝韫磨了磨后槽牙:“你是觉得我近日脾气见好了!”
青禾急忙解释:“不是不是,我刚才在街上听百姓们说朱斌那几个狗官,今日就要被拉到刑场斩首了,好多人都跑过去看热闹呢!”
“今日?”
蓝韫顿时困意全小,一个激灵从床上坐起来,开始穿戴衣物。
“走,那咱们也瞧瞧去。”
没多会儿,她们两人就来到了刑场外,不来不知道,一来吓一跳,嚯!这人山人海的,把刑场围个里三层外三层,水泄不通,苍蝇在里面都寸步难行。
蓝韫这小身板压根就挤不进去,还险些被挤得摔倒,幸好有人眼明手快扶了她一把,她转身刚要开口道谢,却见是百里措,顿时笑道:
“羡临兄你也过来瞧热闹了。”
“这里人群嘈杂,跟我来。”
说着就把她揽入怀中,拨开涌动的人潮,向不远处的茶馆走去。
从茶馆的二楼一眼望去,刚好可以看见刑场中心跪着的五个死囚犯,狼狈不堪,却丝毫不值得同情。每个人身后各站着一个膀大腰圆的刽子手,手里大刀在日光反射下愈发显得寒光凛凛。
“斩!”
监斩官手中斩首令牌一丢,刽子手手起刀落之际,百里措折扇一开挡住了蓝韫的视线,柔声道:“这般血腥的场面,你还是不看为好。”
蓝韫点点头。
虽然是鲜血淋漓,心惊胆战的残忍画面,可在缘起城百姓眼里这一刻他们盼望了很久,喜大普奔像是什么欢庆的节日。
“似音兄接下来有何打算?要离开缘起城吗?”百里措微微一笑,问出了心中所想。
蓝韫思忖片刻,道:
“是的,听闻风锦城每年都会举办一场盛大的花灯节,恰好就在几日后,我想去瞧瞧。”
说话间眼中一片憧憬向往,她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自然要多看看虞都城以外的精彩世界。
“羡临兄要一起吗!”
蓝韫语气轻快,望向他的眼神中几分期待。
百里措正有此意,莞尔道:“好。”
——
“什么!你说殿下不回虞都了?他要去风锦城看百花会?!”萧风显然有些激动。
“萧风,注意你的语气,越来越没大没小了。”流云蹙了蹙眉头,庄重提醒道:
“殿下此番安排定有他的道理,我们只需听从吩咐即可。”
萧风白了他一眼,语重心长道:
“殿下让你与京察大臣一同回宫复命,禀报缘起城发生的一系列事件,这也没什么问题,毕竟殿下一向不喜待在宫中。让你安排陈无味和贾逵他们加入‘暗幕’,这也是正常流程,也没什么大问题,可是……殿下什么时候对花灯节那种东西感兴趣过!你就不觉得蹊跷?!”
流云听完面色凝重,开口道:
“如此说来的确有些怪异,殿下说要去看花灯节时还莫名笑了?那种笑容我形容不出来……”
萧风一副‘果然不出我所料’的神情,忿忿道:“我就知道!一定是因为那什么似音公子!就是他!”
流云微微错愕,神色警惕:
“这几日一直听你提及此人,你可有查过他的身份?”
"我派人查过他的身份,却一无所获,他就像是凭空出现在缘起城一样。"
忽地,好像想起了什么,话锋一转,面色沉沉又道:
“你说,他会不会是丞相和平津王派来的人!他们以往的那些招式方法都不奏效,所以这次另辟蹊径,换了个攻心的‘美男计’?”
“………”
流云黑了黑脸,萧风的想法他实在不敢苟同,否道:“不可能,殿下婉拒了多少千金小姐们的明示暗示,朝中上下谁不知晓,甚至都有传言说殿下……”
说到此,他话语一顿,又坚定道:
“总之不可能!你别有危险的想法!”
萧风却坚信自己心中猜想,信誓旦旦道:“就是因为传言说殿下不近女色,所以他们才千方百计找了比女人还娇美的男人!试图验证其想法然后坐实传言,毁坏殿下名声!!”
他说得煞有其事,又愤愤不平道:
“你是不知道,我瞧那似音公子第一眼时,就觉得此人不简单,一脸断袖相,长得也娘里娘气的,说话的声音也娘里娘气的,一看就是善于怀柔之策的攻心之人。”
流云瞥了他一眼,不苟言笑:
“他怀不怀柔、善不善于攻心,我没见过不知道也不予置评,倒是我觉得你现在挺像个长舌妇的,子虚乌有的事你都能说得煞有其事、惟妙惟肖。”
萧风哼了一声:“不信咱就走着瞧!我早晚能抓出他的把柄。”
——
“小姐,咱们明日真要和那羡临公子一道同行啊?你又不了解他们的底细,万一他们是坏人怎么办?又或者他们日后知晓了你的女子身份,起了歹意可又如何是好?!小姐,俗话说防人之心不可无,咱们还是别和他们一道了,各走各的吧。”
青禾撩起一瓢水从蓝韫肩上缓缓倒下,杞人忧天道。
‘阿嚏!’‘阿嚏!’
蓝韫半个身子泡在浴桶内,在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打喷嚏,想来是有些受凉,揉了揉鼻子,身子又往下缩了缩,道:
“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依我看羡临兄君子端庄、恢弘方正,绝非居心叵测之人!再者说了他见多识广,一路上谈天说地,有说有笑的多惬意呀!总省得你一直在我耳边唠叨这不行那不行的,让我听得耳朵起茧子。”
“小姐,你该不会瞧上他了吧!”青禾突然口出狂言,转念一想,又喜道:
“不过,那羡临公子长得跟个仙人似的 ,与小姐站在一起也甚是般配,难怪小姐会动心!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常常羡慕这世间好看的儿郎,能有老天爷赐给他个美娇娘……”
“常羡人间琢玉郎,天教分付点酥娘。”
“对对对,就是这句!”青禾猛点头。
蓝韫伸手去捏青禾的脸,嗔道:
“我让你对!下次再敢胡说八道看我不撕你的嘴。”
虞都,尚首府
“老爷,还没有韫儿的消息吗?”
上官凌玉眉间淡淡含愁,面色焦急问向身旁同样面露忧色的尚首大人蓝正庭。
“你说,韫儿到底跑去哪了?这都过去旬余了,也不知晓她在外面过得怎样,风餐露宿、栉风沐雨的可怎么习惯得了?万一……万一再遇到歹人可如何是好!”
上官凌玉越想越揪心,红了眼睛,几分泫然欲泣。蓝正庭叹了一口气,把她揽入怀中,轻声抚慰道:
“夫人且放宽心,我和小澈这段时日都派出了不少人,也给烨儿去了书信,他亦会暗中派人找寻,相信很快就有消息传来。”
末了,又笑道:
“再者说了,韫儿什么性子,夫人还不清楚么?她什么时候让自己吃过亏受过苦,风餐露宿、栉风沐雨那就更不可能了。至于歹人嘛,她古灵精怪的鬼点子比谁都多,谁能奈何得了她。”
上官凌玉娇嗔地瞪了他一眼:
“反正我不管,这次韫儿回来,她的婚事就由她自己做主,哪怕是个贩夫走卒,只要品行端正,我都依她,我的孩子我只要她平安喜乐就好。”
风锦城
“羡临兄,你看这个小猴子花灯!”蓝韫提着一盏猴子样式的花灯,用手一拉它的尾巴,兴奋道:“尾巴在转动诶!”
百里措笑着走过来,随手捏了捏摊位上一个兔子灯的耳朵,兔子灯口中突然吐出一个很长的舌头来,蓝韫唇含七分笑意:
“老婆婆,你这是兔子还是蛇啊,舌头那么长?”
摊主老婆婆笑得一脸褶子:“兔也好蛇也罢,不过是个玩意儿;男也好女也罢,终归是个妙人儿。”
蓝韫但笑不语。
萧风走过来瞥了一眼,冷哼一声:
“我家公子随手制作的玩意儿,都比这小东西精巧百倍,你一个大男人,怎么总是对这些小女孩的玩意儿感兴趣?上次路过'揽月斋'也是,买了一堆胭脂水粉、步摇玉钗,难道似音公子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癖好?!”
“萧风,不得胡言。”
百里措淡淡警告。
通过这几天的相处,蓝韫发觉萧风对她总有一股莫名的敌意?防贼一般防着她,好似她是什么洪水猛兽,生怕她与他家公子有半点亲密接触,以至于有时说话也是阴阳怪气的。
她自省并无半分逾矩之处,不晓得哪里惹他不满,倒也不屑深究,只是有点逆反心理,他越不想让她与百里措接触,她偏偏要接触。
蓝韫慢悠悠走近萧风,嘴角携一丝戏谑调笑:“当然有,我貌似没有跟你们说过,我不喜欢女子……”用手指戳了戳萧风的胸膛,故意逗他:
“我喜欢男子,尤其是…高洁出尘、清冷俊逸的男子,颇对我的胃口…”目光淡淡飘向百里措,言下之意十分明显。
百里闻言尴尬掩嘴一咳,虽然知道他说的是玩笑话,但还是免不了清雅的面色唰唰一片云蒸霞蔚。
萧风却身体一僵,面色一番青白转换,好不精彩,半晌才喃喃道:
“你果然是个断的……”
蓝韫正想问他什么是断的,突然长街那头传来一声惊呼:“快闪开!快闪开!”
一辆失控的马车疯狂疾驰而来,街上的行人见状纷纷向两边避开,街中央有一个孩童还站在原地懵懂无畏。
眼看着马车越疾越近,蓝韫心下一跳,百里措右手自袖中一动,一枚银针射出,原本狂奔的马车在距离孩童几尺处骤然急停翻倒在地。
有一人自车厢中甩出直奔蓝韫这边飞来,却在半空中被百里措挥袖一扫倒在旁边的茶摊上。
洛南潇痛呼一声,站起身朝蓝韫他们一瘸一拐走来,怒气冲冲,柳眉倒竖:
“你们方才为何不接着我?本郡…本小姐身娇肉贵若是摔出了好歹,定饶不了你们这帮贱民!”
蓝韫眉心微蹙,睇了她一眼,语气也不客气:
“呵,饶不了我们?你当街纵马藐视法度险些伤到人,根据本国律法当街纵马、闹市驾车横冲直撞者,杖刑一百,若情节严重致人死伤,按律当斩。”
看了看四周一片狼藉的街道和被撞翻的摊位,继续道:
“所幸只是损坏些物品,并未造成伤亡,也就一百杖刑的事儿,就是不知道你这身娇肉贵的'贵民'能挨几板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