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离轨道 第5章 第 5 章

沈知呆立在原地，心里乱得如同空中纷飞的雪花，身后传来刺耳的喇叭声，这才发现自己正站在汽车道上，他慌乱向旁边走了几步，让开车道。

手机震了下，沈知低头看去，是裴延又发来一条消息：“小知，找我有什么急事吗？要是不急的话，回家再说。”

雪花落在手机屏幕，瞬间融化，留下一团团水迹。

沈知用力盯着被水迹模糊了的裴延的头像，那是他们刚上大一的时候，第一次一起出去旅游，去泰山看日出时拍的照片。

半夜开始爬山，凌晨时分抵达山顶，还要等两个小时太阳才会出来，寒风瑟瑟，两个人紧紧依偎在一起，互相取暖，也不觉得冷，聊着聊着天边就泛起红色，他们激动地站起身，裴延则从身后紧紧抱住沈知，一起看着一轮红日从云海中冉冉升起。

那天从泰山上下来回到宾馆，两人吃了顿丰盛早餐，然后回房间昏天黑地睡到下午，后来沈知是被裴延吻醒的，两人自然而然的做了，那是他们的第一次。

两个人都很青涩，没有任何技巧，在彼此身体上探索，沈知疼得厉害，裴延也不舒服，可两个人心里却都无比满足，他们属于彼此，从身体到心理。

事后，裴延抱着身无力的沈知躺在床上，轻声细语哄着，两个人一块翻看着手机里的照片，裴延选了一张在山顶拍的红日照片做了微信头像，用了这么多年没有换过。

此时，头像中那轮红日被水迹晕染，已经看不出原来的图形，只剩一团被稀释扭曲的红色。

有急事吗？

沈知也不知道算不算急事，自己只是感冒，死不了，好像不算是急事，打不到车，可以坐地铁，也不算是急事，可同样的事情放在别人身上，裴延会不会就觉得是急事？

急到要派方秘书陪同来医院看病？急到他亲自过来接？

一阵寒风吹过，沈知感觉浑身透凉，呼吸困难，他扶着墙弯腰咳嗽起来，嗓子剧痛，头也剧痛，头晕到站立不稳，当身体极度不舒服的时候，心里却又产生出自救的念头。

那个人确定是林言吗？又或者车里那人不是裴延？或者也许裴延只是派车给别人用？

一时间沈知心头涌上千头万绪的念头，他实在太难受了，没有力气去思考分辨，也没有力气回复裴延，只想快点回家躺在床上，一切等睡醒了再说。

沈知把手机放回口袋，拎着药袋一步步朝地铁站走去。

进了家门，一室黑暗，裴延果然没有回来，沈知硬撑着最后一点力气，接了杯凉水胡乱吃了药，脱掉外套便直接躺倒在床上，扯过被子紧紧裹住自己，昏昏沉沉地陷入睡眠。

裴延回到家时，已经是晚上10点多。

打开房门，客厅没有开灯，屋内一片漆黑，倒是让裴延心底生出几分诧异，沈知从来都会给他留灯的。

按开门边的开关，灯光大亮，裴延先看到靠门厅餐桌上放了个白色塑料袋，旁边还散落了几盒打开的药盒，他心里一惊，快步过去，先扯过袋子，看到上面印着蓝色的字“北城第一中心医院”。

裴延手猛地一紧，扯得塑料袋哗啦响了一声。

沈知去了这家医院？什么时候？会不会正好碰到了林言？

他心底一阵发沉。

今天沈知给自己打过两个电话，打第一个电话过来的时候，他正在和公司财务部负责人开会，马上要出年底财报了，有很多财务数据需要提前核对准备，这个会十分重要，他实在分不出神接沈知的电话，而开完这个会，他便直接出发去了医院，因为已经答应去接林言出院。

去医院的路上，他在车上用手机看报表，回复邮件，又打了几个工作电话，却刻意回避给沈知回电话。他管理着几千人的公司，早已练就喜怒不形于色，在别人面前可以一切如常，可他和沈知太熟悉彼此，哪怕只是一个电话，他也担心沈知会听出来自己的反常。

而林言就是那个反常。

对裴延来说，和林言发展到今天实在是个意外，可这意外又像是有迹可循，一切都从他和沈知五分相似的容貌开始。

二人开始的关系十分俗套，就是公司老总和被资助的穷学生，连上下级都不算，只是因为和沈知相似的容貌，裴延对林言多了几分无意识的关注。

林言开始十分拘束，甚至有些傻气，无论是打杂事务，还是专业工作，都会用十二万分的力气认真完成，而裴延觉得这孩子单纯得可爱，又看在他用心工作，对他多了几分照拂，让他进了最重要的项目组。

后来在项目组接触越来越多，两人关系也越来越近，也许是因为林言拼命努力的工作态度，也许是因为林言看自己时亮晶晶崇拜的眼神，又或者裴延压根没意识到有什么问题，总之裴延默许了林言对自己的靠近。

这次去美国出差，一个实习生根本不会有资格，可想着林言出身西北山沟里的闭塞村子，可以给他个机会出去见见世面，裴延便特批带上了他。

在美国看到那块手表的时候，裴延第一反应便是想买给沈知，他记得沈知最喜欢的颜色就是天蓝色，奢侈品店的店员训练有素，殷勤地请他们坐下，又端来香浓咖啡，裴延有一搭无一搭听着店员介绍，无意瞥见林言坐在一边，拘束的低着头，好像看都不敢看一眼那名贵的表。

也不知为何，他脑子一热，当场就买了两块一模一样的表，一块包起来带回去给沈知，另一块则直接让林言戴在手上。

裴延还记得方秘书当时露出些难言神色，他并没多想，因为眼前的林言已经被感动到热泪盈眶，他拍了拍林言的头，笑着说：“一块表而已，不至于。”

在回国前一天，项目组终于搞定了最重要的一家供应商，签了合同，裴延心情好极，请客吃海鲜大餐，之后又转场去酒吧继续庆祝，那晚大家闹得很嗨，纷纷过来给裴总敬酒，喝到很晚，结果所有人都喝多了。

第二天早上，裴延在酒店房间醒来时，发现林言赤身**地睡在自己身边。

裴延懊恼地捏着眉心，看着丢了满地的衣服，回忆起昨夜他喝醉了酒，恍惚间把林言当成了沈知，他和沈知在一起十年，激情早已平淡，而昨夜他在迷醉中好像看到了年轻时稚嫩的沈知，自己仿佛也回到少年，充满激情对着身下的人为所欲为。

林言醒来时，裴延已经穿好衣服，西装笔挺，恢复成沉稳强势的裴总，他站在窗边，居高临下看着狼狈的林言，没有丝毫情绪说道：“昨晚的事是个意外，我会补偿你。我有爱人，不希望你影响我和我爱人的关系。”

林言瞬间红了眼眶，只是咬着唇捡起地上的衣服穿好，低声回了一句：“裴总，我是自愿的，你放心，我不会打搅你们。”

裴延眼神扫过林言苍白的面容，转身离开。

这是林言的第一次，裴延没有怜香惜玉，林言吃了不少苦头，在飞机上竟然发起烧来，他也能忍，烧到浑身打起摆子也不说，还是方秘书发现他不对劲，过去查看才发现。

林言烧得实在厉害，飞机上只有应急的退烧药，也没什么作用，下飞机的时候，林言意识已经不太清楚，只是紧紧捏着裴延的袖口，小声叫着裴总。

裴延知道自己做得太禽兽，实在没办法，只能和方秘书一起把林言送去医院，把人安顿好才匆匆回家。

路上却又接到方秘书电话，说沈知找他的电话打到了方秘书那里，方秘书把他和沈知的对话一五一十的告诉了裴延，最后又提了句，说沈知可能听到了医院叫号的声音。

方秘书语气如常，可裴延却听出指责的意思，他不是不心虚，不过这些年位居高位惯了，放不下面子，只是冷淡说了声“知道了”，便挂了电话。

这心虚在看到等在家里的沈知时，却转化成恐慌，裴延太了解沈知，虽然沈知很少将感情外露，总是包容温和，可裴延清楚沈知对感情的期待和清高，林言的事情万万不能让沈知知道，他只能选择欺骗。

感觉沈知被安抚下来，裴延心底又泛起愧疚，所以今天早上他主动提出冰岛之行，其实也不完全是补偿，马上要到他们在一起十周年纪念日了，就算是庆祝吧。

对，他和沈知在一起那么久，以后还会一直好好的在一起，应该要庆祝一番的！

林言这次病得严重，在医院住了一晚才退了烧，裴延让方秘书留在医院办手续，傍晚时分，他接到方秘书电话，说林言可以出院了，又说林言提出想见裴总。

裴延想了想，决定再去见林言一面，总是要好好解决这个问题，跟他谈好补偿，把这件事彻底结束。

裴延很笃定，这件事只是个意外，最终被时间埋没，不会有人记得。

可眼前印着“第一人民医院”轻飘飘的塑料袋，却仿佛一记重锤，将裴延自信的笃定敲开一丝裂缝。

裴渣的笃定最后会碎成粉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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