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医院住院部北面,是个不大的花园,长长的木质廊道缀满了一串串盛放的紫罗兰,像一场紫色的雾,遮挡了**的阳光。正值饭点,花园里没什么人,只零星坐着几个啃三明治的医护。
两人并肩坐在褪色的木质长椅的一角,陆青握着钟离的手,放在腿上,问:“你怎么知道来这里?”
钟离蜷了蜷手指:“我找小紫要了你家地址,敲门发现没人应,是楼下的邻居,说你们在医院。”说到这里,钟离脸一红,她还记得那位好心阿姨脸上揶揄的笑。
陆青笑了笑说:“怨不怨我?”
钟离不明就里地瞪大眼看他:“嗯?”
陆青:“那天对你那么凶,这两天都没有找你,怨不怨我?”
钟离把他们交握的手,拉起来放在胸前,一下一下甩着:“不会啊,那天你也是担心小紫嘛,有什么有埋怨的。而且也怪我没有主动关心你,都不知道爷爷发生这样的事。”
她好像总是这样,在一起时,对他那样好,习惯性地包容所有一切。爱着他时,不论他做再过分的事,都不会抱怨一句。可离去时,又是那么潇洒,一个招呼都不打,没有一丝犹豫。
往事呼啸着涌入脑海,因为爷爷的事,他这两天频繁想起,五年前钟离不告而别的事情。钻心的痛楚不断凿着他,疼得无法呼吸,像是午夜梦回时,整个世界只剩冷汗涔涔的自己。
他握着钟离的手,放在唇边,轻吻一下:“不要再离开我了。”
不会。
肯定的回答刚到嘴边,又艰难地咽了回去,钟离心底一软,缓缓转身,抱住了陆青。阳光透过紫色的雾洒进来,洒下铜钱大小、跳跃的影子,洒在钟离的眼睛里,那双含水的眸,亮晶晶的。
陆世期两次割腕,彻底失了元气,医生建议住半个月院,好好修养修养。蔡宁卿和陆案还有工作要忙,陆青也想好好陪陪爷爷,于是跟齐铭峦交代好工作安排,休了半个月假。
齐铭峦接到消息时,整个人都炸了:“公司这么一大摊子事,你不能都交给我啊,你真把兄弟当驴使了。”
电话那边陆青不知道说了什么,他悻悻地摸了摸鼻子:“好吧,你这几年连轴转确实辛苦,那你就好好休息休息吧,好好放松放松。话说,你不会要去陪钟离度蜜月吧,前两天小紫还跟我说钟离要你家地址。”
“我的手机一直开机,有事给我打电话。”陆青懒得回复,说完就挂断了电话。他没有跟他说陆世期割腕的事,齐铭峦是个大嘴巴,一旦他知道,陆紫肯定也会知道。小姑娘最近刚经历了那么一场兵荒马乱,还没缓过来,没必要让她再接受这样一次打击。
夜里,钟离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得不太安稳,滑腻的浅蓝天丝被随着她的动作,有大半滑落到床下,露出乳白的肩,浅绿碎花睡裙的细肩带松松垮垮地挂在肘弯。
陆青熄烟进来时,被眼前的画面晃了一下,他眼底一暗,弯腰捞起被子,从脖颈到脚,严严实实地把她盖住。
钟离不满地哼了一声,转了个身,又把被子踢下大半。陆青喉头发干,转身走进浴室,简单冲了个澡,擦干身体,钻进被窝,把她捞进怀里,牢牢固定住。
原本自在肆意地占据整张床,现在被拘于一隅之地,钟离不满地手脚乱动起来,不小心踢到身下某处,陆青呼吸一滞,唇在她的后脖颈流连,低声咕哝了句:“今晚怎么这么不老实。”
怀里的人不安分地动来动去,陆青浑身躁动不安,积压许久的思念像是开闸的洪水,在脑海奔腾呼啸,他的手摸进睡裙下摆,划过钟离光滑白腻的背,嘴贴在她的耳廓,轻声问:“想我吗?”
“嗯。”与其说是回答,不如说是无意识的呢喃。
陆青怔了一下,小心翼翼地把人捞起,抱到身上。他足足比钟离高二十厘米,平时走在一起时,总觉得她小小一只,接吻时都需要微微低头。现在她安静地趴在他身上,整个人缩的更小,软软的、暖暖的,像只打呼噜的三花猫。
似是因为抱到了熟悉的物体,钟离的眉心舒展开,呼吸清浅均匀起来。
“现在倒又老实了。”陆青低笑一声,感受着她温热的呼吸扑在自己胸口上,心里痒酥酥的,手轻轻摩挲着她的脖子,吻无意识地落在她的头顶。
好似被自己吓了一跳,陆青突然停下了动作,自嘲地笑笑。夜色深沉,只余此起彼伏的呼吸声。
很奇怪,和钟离在一起时,有时整个大脑都被欲.望占据,想要完完全全、彻彻底底占有她。有时却又纯情得可怕,像是个情窦初开的懵懂男孩,捧着一颗只想献给爱人的真心。
卧室的藏蓝色窗帘紧紧拉着,只有中间一条细缝透出一线微光,斜斜打在一侧的灰色衣柜上。清晨醒来,钟离发现自己像个树袋熊一样趴在陆青身上,脸色一红,放缓呼吸,小心翼翼地挪动身子,准备翻身下去,却被一只修长的手摁住了大腿。
感受着身下传来的灼热温度,整张脸红成个熟透的番茄,埋在陆青胸前。陆青上下动了几下,低笑:“在一起这么久了,还害羞。”
钟离恼羞成怒地红着脸弓起身子,就要下来,却被他拉住手,再次扑在他胸前。细密的吻落下,所到之处激起一阵战栗,耳边一时静的可怕,连心跳仿佛都就此停止,只听得见他低声的呢喃:“乖,别动。”
清晨的嗓音,还透着一些哑,窗外已经响起了,杂乱无章的汽车鸣笛声与行人脚步声。想到陆案和蔡宁卿还在医院等着,陆青深呼吸了几下,竭力压制住自己的蠢蠢欲动。钟离红着脸趴在陆青胸前,任由他的手一下下轻拍着自己的背,呼吸都放慢了些。
钟离定了今晚的机票回临海,想到又有很久不能和她见面,昨晚就因为担心她一路奔波太累,没有碰她。
怀里的温软触手可及,陆青眼底暗了暗,决定听从自己内心的渴望,放任一把,让陆案和蔡宁卿等等吧,反正还有半个月时间陪他们。
“唔……”
陆青双手移到钟离腰间,把人向上提了提,钟离还未说话,就被温热的唇堵住了嘴。这个吻不同于以往的柔情,小舌如游蛇,十分霸道地攫取着她口腔里的每一寸,最后看她脸红,陆青才结束这个长长的吻,湿热的吻顺着她的唇角游移到耳边,钟离的脸也红得像只熟透的虾子。
一道轻笑声响起:“身上怎么这么热。”钟离难耐地蠕动了几下身体,及膝碎花睡裙软塌塌地堆在腰间,陆青无暇再逗弄她,双手握住她的腰,向下一沉。钟离身子一软,轻哼一声,默默闭上了眼。
陆青和钟离到医院时,已是午饭时间。病床上已经支起饭桌,陆世期正在喝粥,蔡宁卿站在床头,摆弄一瓶新买的百合,陆案坐在一旁剥荔枝,饭桌一角的圆形塑料盒里,圆滚滚的白色果肉,堆成了一座白色小山。
看见他们进来,陆世期眼睛亮了亮,放下勺子,招呼道:“小离来了啊,吃饭了没。你叔叔刚剥好的荔枝,来吃点。”
装满荔枝的塑料盒,在空中划了个小小弧度,递到钟离手里,陆案抬头哀怨地看了自家父亲一眼,借花献佛,还是他比较会。
钟离道谢后,把荔枝拿在手里,关心道:“爷爷今天感觉怎么样了?”
陆世期:“好着呢。倒是你,昨天来,今天就要走,太奔波了。”说完,他看向陆青说:“小离好不容易来一趟,你下午带她去逛逛去,陪着我这个糟老头子干啥。”
蔡宁卿放下花瓶,来到钟离跟前,笑着说:“是啊,小离没来过凤城吧,凤城可是美食之都,让陆青带你好好体验体验凤城特色。
钟离看着蔡宁卿眼底的黑眼圈,有些于心不忍:“以后还有机会,叔叔阿姨先回去休息吧,我和陆青在这儿陪回爷爷。”
听到以后还有机会这句话,陆青心里甜滋滋的,他一把拿过钟离手里端着的塑料盒子,捡了颗荔枝递到她嘴边,又自己吃了一颗,边吃边赶人:“爸妈你们先回去吧,别打扰爷爷休息,这里有我和钟离就够了。”
陆青在家说话向来说一不二,蔡宁卿和陆案劝了几句,就走了,临走前陆案把未剥壳的一大袋荔枝塞到陆青手里,还不忘扭头对着钟离说:“小离,下次来提前说,叔叔烧菜给你吃。”
蔡宁卿则从包里拿出一个鼓鼓囊囊的红包,递给钟离:“你这次来,叔叔阿姨也没有准备,这个红包你拿着,给自己买点好吃的,补补身体。”
明显大于常规尺寸的红包,崭新封皮上印着黑色的倒“福”,俗气却又喜庆,一看就是仓促之下买的。蔡宁卿也是第一次见儿子的女朋友,而且又是在这种情况下,难免有些心神不宁,担心招待不周。毕竟儿子长这么大,第一次带女朋友回来,万一因为他们招待不周分手了,他们能自责一辈子。
于是蔡宁卿赶紧在姐妹群里取经,七嘴八舌的经验分享里,主要有两条:首先,第一顿饭很重要,要隆重准备,让女方有被重视的感觉。其次,要准备见面红包,红包金额越大,表示对对方越满意。于是昨晚他们三个碰头商议一番,今天一早陆案去取款机取了五万块钱,可红包装不下这么多,最后只塞进了两万块。其余的他们打算给陆青,让陆青带钟离好好玩玩。
钟离看着递到跟前的红包,忙后退一步,红着脸拒绝道:“叔叔阿姨,不用了破费。”
陆青替她接过来,面无表情地说:“那就谢谢爸妈了。”钟离紧张地看向他,陆青把玩着手里的红包:“这是我们这儿的风俗,必须要收的。”
陆世期也跟着说:“收了吧,小离,我们的一点心意。”
钟离松了口气,笑着道谢:“那就谢谢爷爷和叔叔阿姨了,等有假期,我再来看你们。”以后多给老两口买点东西,补回来就好了,再推拒下去反而尴尬。
蔡宁卿点点头,拉着钟离的胳膊说:“等你下次来,让你陆叔给你做一桌子好菜!你陆叔的厨艺,就是跟五星级酒店的大厨比,都是拿得出手的。”听老婆夸自己,陆案摸了摸头,憨憨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