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爱【破镜重圆】 第26章 胎记

腾势集团远山会议室，钟离坐在牛洁身旁，认真观看前方幕布投影的公司宣传片，对面坐了三位腾势品宣组员工，中间位置是空的。

宣传片播完，远山会议室的门被身材高挑的秘书从外面推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走进来。对面三位腾势集团的员工马上起身相迎，钟离、牛洁和商务罗东汉也跟着站了起来。

男人朝大家点头示意，随即坐在腾势品宣组员工中间。坐在男人右边的品宣经理邱岩赶忙起身介绍：“这是我们董事长——夏董，董事长对展馆项目很重视，特别来跟大家交代几句。”

海美商务罗东汉顺势接话道：“夏董好，我们公司对腾势项目非常重视，派出了最好的策划团队。”说完他指了指身边两位说：“这是海美最有经验的策划师牛洁，这是文案钟离。”

被唤作夏董的男人，双手搭在会议桌上，随着罗东汉的介绍，一一扫过海美创意的三位员工，在扫到钟离时，眼神一闪，停顿一瞬。钟离保持点头微笑的动作，大方回视。

她在来之前，事先了解过腾势的这位掌权人——夏广俊，草根出身，二十年间一手建立市值千亿的腾势商业帝国，是无数临海创业者的学习标杆。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虽已到了知天命的年纪，但身材保养得极好，紧身衬衫西裤勾勒优美的肌肉线条，一双历经沉浮的眼睛炯炯有神，只有眼底滋长的皱纹暴露了年龄。

办公室陷入诡异的沉默，罗东汉求助似地看了对面的邱岩一眼，邱岩握着鼠标的手心，出了粘腻的汗：“董事长不会老毛病又犯了吧。”腾势上下都知道董事长夏广俊是个到处留情的人，而且非常高调，总经办的八位秘书都是他的“秘密”情人。不过不知什么原因，前段时间一向不管事的老板娘来到公司，把总经办遣散了，还特地叮嘱他要看紧老板。

想到这里，邱岩悄悄抬头看了看斜对面安静坐着的女孩，长直发垂到腰际，一张素净的脸薄施淡妆，像是出尘的仙子，察觉到他的目光，钟离也向他看了过去，一双清澈的眸子，带着探寻意味。

太纯了，不像是董事长喜欢的那款。

邱岩默默移开目光，清清嗓子，看向夏广俊：“夏董，刚刚我给海美的伙伴介绍了公司信息和我方需求，您看，还有什么指示？”

夏广俊回过神来，却盯着钟离，说出一句似是而非的话：“你叫钟离？”

腾势的公关做得很好，钟离并不知道这位董事长的黑历史，虽对这句问话，颇感莫名，但还是耐心回答了句：“是。”

“好。”夏广俊靠着椅背，环视众人一圈，脸上带着上了上位者的威严，开口道：“你们团队是小陆介绍的，我相信他的眼光，你们提交的策划案我也看了，大致方向没问题，只有一点，对于腾势的家人文化需要重点突出。具体的让邱岩给你们讲讲。”

见策划案改动不大，牛洁微微一笑，表决心道：“感谢夏董指导，钟离是陆总女朋友，陆总也算是我们半个顾问，您放心，这个项目，我们一定能圆满完成。”

听到这里，夏广俊眉头皱了一下，坐在牛洁右边的罗东汉赶忙伸肘戳了戳她。钟离也歪头看她，一双眼睛盛满迷茫，不明白牛洁突然提出自己和陆青的关系，是什么用意，是为了攀关系、套近乎？

回去的出租车上，罗东汉坐在副驾，回头看着牛洁，不满地嘟囔：“你说男女朋友的事干什么？没看夏董不高兴了。”

牛洁瞪他一眼：“你没见那个老色.批看着钟离，都快流口水了？我在腾势的朋友，知道我要做他们公司的项目，都叮嘱我离这个老色.批远点。说出来对钟离也算是个保护。”

罗东汉眉心皱成个川字：“夏董喜欢钟离，不是好事吗？这样我们项目还更好推进。你这样，以后谁知道他会给我们使什么绊子。现在合同还没签，不用我们都有可能。你说是吧，钟离？”

叫道自己名字，一直没说话的钟离淡淡开口：“我没觉得他喜欢我。不过谢谢牛姐，能提前规避可能存在的问题，也是好的。”说完，她转头看向罗东汉：“不过，汉东，你做项目都这么不择手段？”

没想到钟离说话这么犀利，驾驶位专心开车的司机也忍不住低笑出声，罗东汉一张脸被臊得通红，辩解道：“牺牲点色相怎么了，这可是一千万的大项目，如果项目丢了，你们谁负担得起？”说完，气鼓鼓地扭头看向前方。

牛洁看着他的后脑勺，眼里燃起两簇火苗，恨不得把他的脑袋烧穿：“要不是陆总介绍，海美能拿到这个项目？小罗，你的事业起步没多久，别一开始就走错路。”

副驾的罗东汉不满地冷哼一声，这是他入职海美创意半年来，接手的第一个大项目，绝不能搞砸，她们这些坐在办公室写方案的人，怎么能理解业务人在外点头哈腰、求爷爷告奶奶的艰辛。想着从腾势出来时夏广俊那张发绿的脸，罗东汉脑子开始飞速运转，如果这个项目黄了，锅该怎么甩到牛洁和钟离头上。

出租车开到海美创意办公楼下时，天色已经黑了，园区亮起了灯。陆青站在办公楼门口的玉兰树下，长身玉立，临海夜晚的湿气掉落在他肩头，他手里还漫不经心地捏着朵掉落的白色花朵。

下车后，牛洁随口打了个招呼就要拉着罗东汉离开，罗东汉却很不识相地停住脚步，看着陆青，满脸堆笑：“陆总，我们刚从腾势回来，夏总那边，还需要您帮忙多多美言。”

陆青眼里只有钟离，她的小姑娘脸色恹恹地，好像心情不好。他把手里地玉兰花递给钟离，摸了摸她的发顶，默了片刻，吐出个“好”字。

等牛洁和罗东汉离开，钟离这才拉下他的手，抬眼看他：“等很久了吧，不是说今天会有点晚，让你先回家吗？”

陆青垂眼把玩着钟离纤细的手指，淡淡开口：“嗯，我也刚到没多久。”虽然已经解决了钟祖豪，但他的心始终悬着，恨不得二十四小时，黏在她身边，“怎么脸色这么差，心情不好？”

“没有，大姨妈来了而已。”

陆青搓了搓钟离的手，轻声说：“回家给你煮红糖姜茶。”

大大的落地窗前，牛洁看着楼下依偎的两人并肩走进夜色里，眼底映着窗外的霓虹，闪烁着不明神色，像是在追忆某段久远的记忆。待两人走远，她才坐回工位，关机下班。

……

风雅颂酒店，雅致静谧的包间里，桌上满满当当摆了十几道菜，钟离没有动筷，而是静静看着眼前拿热毛巾擦手的中年男人，他身后是古雅的梅兰竹菊四君子卷轴。

夏广俊慢条斯理地放下毛巾，朝钟离笑笑：“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随便点了些，尝尝这道深海石斑，是他们店的特色。”他伸手轻转菜盘，像个慈爱的长辈。

钟离低头看了下转到自己面前的石斑鱼，鱼肉细腻莹白，在雕花瓷盘里闪着莹润的光。

她蜷了下手指，随即抬头看向对面的人：“夏董，这次找我来，是有什么事吗？”

接到夏广俊电话时，钟离很意外，但想着今后还要做项目，还是来了。虽然她不认为对方有那方面的想法，但如果真有，那也是避不过的，这也是个提前说清楚的机会。

因为身居高位，这些年夏广俊见过太多人巴结、讨好、奉承、谄媚的目光，像钟离这种干净纯粹的目光，他已经很久没见过了，上次见，还是在那个人脸上，想起那个人，他脸上划过一丝厌恶。

他抬抬手，示意钟离先吃饭，钟离沉默地看着他，依旧没动筷子。

空气陷入凝滞，夏广俊张了张嘴，试图调节气氛：“小离啊，今年多大了？”

钟离直直地看着他，脸上是不容拒绝的倔强：“夏董，您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啪！”

夏广俊张张口，还未来得及回答，包厢门被大力推开，一个身穿套裙的女人像个炮弹一样冲了进来，一巴掌打在了他脸上：“夏广俊，钱都被小三卷走了，你他妈还没长教训！”

说完，女人转身看向钟离：“你这样的女孩我见多了！父母养大你不容易，就是让你出来卖的？今天我就……”待看清钟离的脸，女人嘴唇哆嗦着，彻底哑了炮。

夏广俊摸着被打红的左脸，面向女人，指着钟离，颤声说：“苏禾，你看，是不是她？”

钟离迷蹬蹬地坐在餐桌旁，被突然的变故吓到，仿佛重回童年时钟启良和刘凤艳的打架现场。被叫作苏禾的女人，看起来四十多岁，身穿一袭深蓝套裙，面容姣好的脸上，看不太出岁月的痕迹。此时，她目光涣散，梦游一般向钟离走来，颤抖着手拉起钟离的右手，哆哆嗦嗦地把她蓝色的衬衣袖子拉到肘部。

一枚浅褐色梅花胎记，静静躺在钟离靠近肘部的小臂内侧，五瓣花舒展轻盈。雅致的包间内，一时安静的可怕，落针可闻。

钟离看看夏广俊，又看看眼前这个叫做苏禾的女人，更加困惑，直到一滴水轻轻砸到那朵小小梅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