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越来越毒,秦宁却没有感到丝毫暖意,养母的声音似乎在空旷的院子产生了回响,甚至在他脑海里不断循环,让秦宁想起那个充满恶意的眼神,和那双丑陋的、沾满脏污的握着他胳膊的手。
秦宁的脸瞬间变得煞白,整个身体在不断颤抖。
为什么?他不过是想和相公好好过日子,为什么非要这么对他?
沈新感受到了秦宁的颤抖,伸手轻轻搭在他的袖口,弯腰低头想看秦宁脸上的表情,却被他眼中深切的恨意惊到了,老实人要黑化了?
沈新有些好奇是什么事,带给秦宁的刺激这么大,不过现在不是好时候,要先把这个死老太婆打发了:
“不管什么事,都是我和秦宁夫夫之间的事,岳母就是操心太多,脸上长太多皱纹,看上去老了几十岁。”
“你--”
“你个小王八羔子,敢说我老?”
秦云氏胸脯一起一伏,指着沈新的手指微微颤抖。
“实话而已,自古良言逆耳,岳母胸襟还是窄了些。”
沈新勾了勾嘴角:“家里还有幼弟,就不多留了,岳父岳母保重身体。”
沈新二人施施然的走出门,秦云氏使劲推了推秦生根:“当家的,你就这么看着这小兔崽子说我,你个没良心的--”
“闭嘴,安分点。”秦生根脸色阴沉的看了云氏一眼。
秦云氏像掐了脖的鸡,瞬间没了声音。
走在土路上,秦宁还有些恍惚,相公不但不相信他们的话,还维护他,秦宁心里涨涨的。
犹豫了几瞬,沈新还是开口问道:“刚才你娘说的什么事?”
或许是有人信任,秦宁觉得事情好像没那么难以开口,但他还是把头低下来,不敢看沈新的表情,轻声开口:
“我十三岁那年,上山捡柴遇到了王麻子,他想对我...行不轨之事,我挣脱逃走了,回到家娘看到我,问我怎么回事。”
“我没说,我害怕说了,爹娘会把我强行嫁给王麻子。”
“王麻子可能是喝醉了不知道是谁,事后也没来找我。”
“也算...比较幸运。”
这是沈新第一次听到秦宁说这么多话,逻辑清晰,条理清楚,就是内容他不喜欢。
眼前的人连抬头都不敢,沈新终于知道在秦家时秦宁为什么这么害怕了,一个原因是想到当时场面的害怕,另一个可能是害怕他会有不好的想法。
想的还怪多的,沈新摸了摸他的头:“十三岁的你很勇敢也很机敏,懂得如何保护自己,真厉害。”
秦宁鼻子一酸,不知道为什么,眼泪刷一下流出来,划落脸颊,洇湿了一小块前襟。
沈新看到了哗哗流水的秦宁,内心叹了一口气,少年人就是情绪丰富,有些无奈的开口:“秦宁,抬起头。”
少年眼里布满血丝,鼻尖微红,映着阳光还能看到他脸上细小的绒毛。
沈新用食指腹轻轻拭去眼角的泪珠:“你的眼泪很金贵,不应该留在这种时候。”
秦宁觉得自己好狼狈,可心脏却不受控制的乱蹦,只好胡乱的点了点头。
“走了,去接二毛三毛回家吃饭。”
二毛三毛被,托付到王阿婆家,阿婆家里只剩一个**岁的小子,正好能和二毛三毛一起。
阿婆家的土墙只有三尺高,能清楚地看到院子里没人,沈新敲了敲门:“阿婆,阿婆在家吗?”
王阿婆家也是一间草屋,但没他那长年不住人的破败。
“在。”
苍老沙哑的声音传了出来,阿婆步路蹒跚,好一会儿才走到门口:“二毛三毛和来福刚去山脚捡柴了,去了好一会儿,应该快回来了。”
沈新笑了笑:“行,谢谢阿婆,那我们去山脚迎一迎。”
刚到山脚,就看到三个小孩背着不合尺寸的背篓往村里走,额头上还有不少汗水,沈新加快了脚步。
“大哥,哥哥。”
“沈大哥,秦哥哥。”
沈新一一应声:“你们三个把背篓给我吧,休息休息。”
“二毛三毛是厉害的小男子汉,还知道帮家里减重,但单独上山是不行的,没有下次。”
沈新不打算说来福,来福情况特殊,他和阿婆二人相依为命,阿婆年纪大了,干不了重体力的活,只能来福干。
来福有些羡慕的看向二毛三毛,他也好想有这样一个哥哥或是...爹爹。
沈新把来福送回家,在村里晃悠了几圈,便回了家。
秦宁正坐在木凳上洗菜,二毛三毛在剥蒜,场面非常和谐。
沈新觉得他们三个似乎太熟悉了些,完全不像刚认识三天的人。
又问道:“中午吃什么?”
秦宁低声回:“凉拌荠菜和糙米饭。”
沈新皱了皱眉:“这么素?”天天吃野菜,shi都是绿的,“买鸡蛋了吗?”
“买了四个。”
沈新明白过惯了苦日子的人不舍得吃好东西,可他不是,即便是末日他的物资也是最丰富齐全的:“直接都做了,下午再买,多买一点。”
秦宁默默点头,接着又开口:“我想在屋后面开垦个菜园,种点蔬菜。你想吃什么也可以种什么,还可以省银钱。”
沈新想了想,觉得秦宁说的挺对,身在乡野,广阔的土地就应该利用起来:“先等等,等我确定好新房子的大致范围,再开垦菜园。”
一刻钟后,四个人齐齐坐上了饭桌。
葱炒鸡蛋和凉拌荠菜也算有荤有素,色泽上也很赏心悦目。
二毛三毛盯着炒鸡蛋狂咽口水。
“快吃吧,谁也不准少吃。”沈新率先夹了一筷子鸡蛋,秦宁的手艺很好 ,鸡蛋的醇厚和大葱的清香融合在一起,口感变的更鲜美。
吃饱喝足后沈新就带着一包饴糖,两斤面粉,三斤粳米去了村长家。
沈新还差几步到门口,就看见村长从里面出来了。
“王叔,王叔。我来给你送银子了。”
王守义以为自己眼花了揉了揉眼。沈新还在,他有点怀疑道:“这么快就攒够银子了?”
沈新点了点头:“攒够了。”
“其实今天除了买宅基地还有一些问题想请教王叔,不知道王叔有没有时间。”
这刚不到一天吧,银子什么时候这么好赚了?难道这就是童生和农民的区别吗?王守义有些恍惚:“有时间,走吧,跟我进屋。”
二人进堂屋坐好,村长媳妇儿端来了两碗水放桌上:“外头日头大,喝碗水吧,家里没什么好东西。沈童生别嫌弃。”
沈新笑了笑,把背篓里的东西拿出来:“这两天承蒙王叔的照顾,过两日我建房可能还要麻烦王叔,这里一点小小的心意,还请不要推脱。”
村长沉默了几瞬,开口:“收下吧。”
沈新脸上的笑容更深:“村长爽快。”从怀里掏出碎银子:
“村长,这是宅基地和地契税的银两,您收好。”
王守义爽朗一笑:“行,咱们先把地契文书写好,过两天我去县里交税。”
沈新应了一声,又开口:“王叔,我想明天就开工建房,不知这土砖,泥瓦片,木料,石材这些东西在哪有?”
王守义思考了一会儿:“上河村季家他们家会点烧窑的手艺,陶土砖和泥瓦片他家就有。”
“木料在大窝山找木材就行,大窝山属于荒山,不用花银钱。”
“至于石材,咱们县没有采石场,你要想要在南溪河边或者山上找一找,有没有合适的。”
沈新点了点头,接着问道:“附近好的泥瓦匠和木工是谁?”
泥瓦匠专门负责砌墙贴砖瓦,木工则是负责房屋整体木材的结构设计、制作和安装。
王守义沉吟片刻:“木匠好说,咱们村你木根叔就会,前两年我新起了一个偏房就是他帮忙的。”
“泥瓦匠的话,你可以直接跟卖砖的季家说,他家里人有这手艺。”
“我还想雇八个汉子打地基,再挖口池塘,不知道村里平常雇人干活怎么个章程?”
王守义不假思索道:“壮劳力包午饭一天四十文,现在不是农忙,找人干活不是难事。”
“我出五十五文一天,不包饭,早上辰时到下午申时,中午休息半个时辰。”
“我不经常在村里,对大家了解的不多,能麻烦王叔帮我在村里雇几个干活麻利手脚轻快的人吗?我希望能尽快完工。”
“这点小事,你开的价格还高,王叔肯定办的妥妥的。”
停了一会儿,王守义继续开口:“这些都要的话,可要花不少银两。”
“挣银子可能对你来说可能很容易,但还是要省着花,懂得细水长流。”
沈新点了点头。
离开村长家,沈新便回了草屋设计新房子的图纸,房屋品字结构,在主屋和东西厢房里建个火炕,院子里铺上石块,这样下雨天院子也不泥泞,再挖个地窖。
大致设计出来后,沈新便径直去了秦木根家,准备和他商量商量图纸的可行性。
等各种想法,所需木料的尺寸都讨论完,天色已经暗了下来,约定了明天建房的时间,沈新便准备回家。
到了家门口就闻到了饭香,饭来张口的日子真是美好,沈新深吸了一口气。
“大哥回来了。”
二毛向沈新跑过来,三毛紧随其后,二人小心在沈新一尺外站定,小心翼翼的开口:“大哥。”
原身和双胞胎兄弟没什么交流,也不喜欢他们近身。
“嗯。”
沈新顺手捏住三毛的后脖颈:“下午做什么了?”
三毛缩了缩脖子:“捡柴摘菜,还找到一点覆盆子。”
二毛小手捧着几颗红色的果子,脸上带着期待:“大哥你吃不吃?”
沈新拿起一颗放到嘴里,酸的差点让他失去表情管理,停滞了一会儿,才开口:“你们吃吧。”
秦宁也走到了沈新旁边,轻声道:“相公回来了,饭好了,我们吃饭吧。”
沈新点了点头,晚饭是凉拌黄瓜,清炒白菜和糙米饭。
得快点忙完,然后去县城买肉,好几天没吃肉了,营养不够均衡,沈新在心里默默思考。
今天没什么事情,沈新洗漱完躺在床上有些无聊,看到其他三个反复翻身的动作,骤然开口:“睡不着的话,我给你们讲故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