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相信相公。”秦宁使劲的点点头,面色憧憬道:
“大黑山人迹稀少,蘑菇肯定很多,等捡回来晒成干蘑菇储存起来,冬天也是一道好菜。”
沈新把秦宁的背篓拿过来,又递给他一个空的,笑着说:“行,明天就去。”
布谷鸟叫声响起,似在应和。
秦宁眼角微微弯起,“这片山坡已经找的差不多了,咱们往北边找找吧。”
黑色的土地布满深深浅浅的脚印。
沈新应声,落后秦宁半个身子往前走,余光还看到一只松鼠向远方窜去。
“相公,你看。”秦宁伸手指着前方不远处的地面。
沈新顺势望去,那是一个蘑菇群。
蘑菇把落叶顶开,伞盖参差不齐的铺在湿润的地面上,而根茎藏在褐色的树叶里。
“快。”秦宁催促着。
沈新跟着加快了脚步。
秦宁先一步走到蘑菇群蹲下来,把背篓放在手边,一手一个的放进背篓里。
沈新也加入了捡蘑菇的行列。
沈新蹲到一个白色圆形蘑菇旁:“宁哥儿,这个是什么蘑菇?没有根,我一捏还散了。”他手上还沾着粉末。
秦宁抬眼望去,眉眼带笑道:“这个不是蘑菇,叫马屁包,因为一捏会像...一样喷出很多灰色粉末,不能吃。”
沈新:“......”
可恶,怪不得蘑菇百科书里没写。
沈新和秦宁两人一直沿着山坡来回走,捡了满满两背篓或大或小,品种不一的蘑菇。
沈新感叹道:“再来个小鸡炖蘑菇,日子就美了。”
可惜没人卖鸡,家里的鸡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长大。
秦宁抿了抿唇。
两人准备下山,沈新伸手要秦宁的背篓:“给我吧,我力气大。”
秦宁犹豫了一下,才把背篓递了出去,“谢谢相公。”
山间小路蜿蜒曲折,下山路上还碰到了同村的两个大娘。
两人胳膊处都挎着一个装满菌子的木篮子,同行的两个十岁左右的孩童,手上也拎着两个装着蘑菇的小木蓝。
几人互相打了声招呼。
右侧的李大娘身着浅青色短褂,调侃道:“沈童生可真是会疼人啊,还陪宁哥儿来采菌子,不像我家那口子来都不来,就知道在家吃吃喝喝睡大觉。”
她旁边的柳大娘,三十几岁的年纪,脸上满是褶皱,附和着说:“是啊,我家那口子也在家睡大觉呢,要不怎么说读书人细心会疼人呢,背篓都不让秦宁背,生怕累着宁哥儿。”
沈新笑了笑,“我力气大,自然要多拿些。”
两个大娘啧啧称奇,这两人一点也不像村里人说的硬凑到一起,凑合过日子的样子,瞧着蜜里调油好得很呢。
王大娘眼珠一转,突然问:“你俩准备什么时候生个孩子啊?”
大娘成亲十几年了,说起这些话题就像吃饭喝水一样简单,十分坦然。
秦宁耳根又红了,眼里光波流转,瞥了一眼沈新,小声说:“顺其自然。”
在一旁的柳大娘眉梢吊起,快言快语道:“顺什么其,自什么然,要我说,你俩每天晚上早点进被窝什么都有了。”
秦宁的脸立刻红了,低头没吭声。
沈新扯了扯嘴角,这两个大娘和他家一不是亲戚,二没有往来,话却是真密,什么**都问。
王大娘很会看人脸色,沈新虽然笑着,瞧着却不太高兴,她心里咯噔一声,沈新如今发达了,可不能给得罪了。
她悄悄给了柳大娘一肘子,赶紧打圆场:“少说两句,小两口的事轮得到我们两个来说嘴。”
秦宁跟着说:“两位婶子年长我们许多,懂得也比我多,也是为我们好才问的。”
王大娘呵呵一笑,心想你是不会多心,你相公可未必。
之前建房时,沈新就考虑了下雨的泥路问题,他从院子到各个屋子铺了一条像树一样延伸的石块小路。
虽然是雨天,但院内并不泥泞。
沈新先去看了小狼狗,小狼狗眼睛还没睁开,在窝里慢吞吞的蠕动着,看样子不饿。
秦宁出了门。
二毛和三毛在洗菌子,这是秦宁出门前给他俩安排的活,而沈新踱步到了鸡舍旁边。
小黄鸡长得飞快,身上已经半尺了。
这个时候的鸡很嫩,沈新咽了咽口水,这么些天还没吃过鸡肉呢。
可惜秦宁和二毛三毛跟看眼珠子似的看着几个小鸡。
每天都抓新鲜的蚯蚓来喂,生怕它们渴着饿着。
就等着它们下蛋了,沈新幽幽的收回目光。
鸡舍里的小鸡咯咯哒哒的叫唤,翅膀也不断扑腾。
小土鸡还成精了?知道危险就拼命叫唤。
二毛听到叫声跑了过来,语气着急道:“大哥,你不用管这些小鸡,我和弟弟就能喂好。”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大哥每次过来,小鸡叫唤声都会变大,还会蔫吧好久。
为了小鸡能茁壮成长,将来下多多的鸡蛋,二毛也得让大哥离鸡舍远一些。
沈新叹了一口气,“好吧。”
转身去堂屋躺在躺椅上,手举着《寰宇九域志》看了起来。
两刻钟后,秦宁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一只绑着的母鸡。
三毛跑上前踮脚看,“哥哥,这是母鸡吗?买回来下蛋的吗?”
秦宁摇摇头,说:“是母鸡,不过这只已经下不了蛋了,买回来中午炖菌子吃。”
三毛义正言辞道:“**这么可爱,还会下香喷喷的鸡蛋,怎么能吃呢?”
母鸡咯咯的叫唤,腿也在扑腾。
他转头问二毛:“二哥,我说的对不对?”
小家伙从小没吃过鸡肉,也不记事,只吃过鸡蛋,自然不知道鸡肉的美味,才能说的如此理直气壮。
二毛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什么也没说。
他不像三毛一样不记事,他闻过鸡肉的味道,也清楚的记得,那真是顶顶香的。
每次一想,他的嘴里都忍不住的流口水。
秦宁解释道:“鸡肉很香的,你吃了就知道了。”
听到鸡,沈新默默走出堂屋,问:“你去买鸡了?村里有人卖?”
秦宁含糊地说:“多问几家就有了。”
虽然听了不少酸话。
不等沈新追问,他又把鸡举起来,眼神明亮,“中午可以吃小鸡炖蘑菇了。”
有人把自己说的话放在心上的这种感觉,已经很久没有了,沈新也笑了笑“好,辛苦你了。”
秦宁微微摇头,“这有什么辛苦,相公开心就好,咱们每天赚这么多银子,就是为了吃饱穿暖。”
“如今吃喝不愁,相公想要什么,能做到的我都会努力去做。”
真诚是永恒的必杀技。
沈新不由语涩,心口满满涨涨的,觉得把天上的星星送给这个时候的秦宁都不为过,他张了张口。
三毛突然窜了过来,不可置信地问:“大哥,你竟然想吃鸡肉?”
表情似乎是在怀疑人生。
这一打岔,沈新的情绪也散了,斜了他一眼:“咋?不能吃吗?”
二毛一直在憋笑,等着看三毛笑话。
三毛觉得大哥的眼睛里是**裸的威胁,立马怂了,想说的都憋了回去,努努嘴:“能吃,我就随便问问。”
沈新勾起嘴角:“我来杀□□。”
秦宁顺从的递过去,说“好。”又去拿了碗和刀,等着收集鸡血。
杀鸡取血,静置了几分钟,等鸡不动弹了,再放到热水里拔毛。
这期间秦宁一直在清洗蘑菇。
秦宁做饭的时候,沈新把摇椅放在灶房门口,继续给秦宁三人讲《西游记》。
一个时辰后,沈新就吃到了心心念念的小鸡炖蘑菇。
灶房被香气覆盖,鸡肉和蘑菇嫩滑鲜美,汤汁浓郁。
饭桌上,只有碗筷相撞和咀嚼声。
蹦跶最欢的三毛一直埋头吃饭,还要鸡汤泡饭吃,最后吃了满满一大碗糙米饭。
沈家一天三顿饭,而村里大多数人家都是两顿饭。
等沈新他们吃完饭了,才见村里人家升起炊烟,家家户户都飘有菌子的的鲜香。
三毛吃完午饭,一直在鸡窝旁边溜达,碎碎念叨:“二哥,鸡肉好好吃啊,咱们的小鸡什么时候能长大呀?”
满脸写着想吃鸡肉。
二毛眉头皱起,严肃道:“你想都别想,咱们的鸡是留着下蛋的,怎么能做杀鸡取卵的蠢事。”
三毛撇撇嘴,嘟囔道:“可是鸡肉好好吃啊。”
他眼珠一转,“咱们多养鸡,不就能吃了?”
二毛小大人一般叹气道:“一只小鸡每天要吃四只蚯蚓,咱们抓不了那么多蚯蚓,养活不了。”
三毛手杵着脸,耷拉着脑袋,也长叹一口气。
“好吃的东西那样多,咱们怎么能天天吃。”
这两小孩天天看鸡看不够似的,沈新喊了一声:“到识字的时间了,二毛三毛快过来。”
结束授课后,秦宁试探着问:“相公,咱们现在就去大黑山吧。”
沈新反问:“为什么?”
秦宁盘算着:“明天还有做吃食,时间可能不太够。”
刚好推车也在比较方便,现在是未正,估计酉正能下来,沈新点头答应了:“行,现在就去。”
嘱咐好二毛和三毛后,两人拿了四个背篓推着推车就出了门。
上了大窝山山坡,沈新瞧着周围没人,开口说道:“你坐上来,我推你去。”
秦宁脸涨红了,睫毛不断扑闪着,不敢直视沈新的眼睛,连忙摆手道:“这样相公会很累的,我自己走就好。”
秦宁看上去不到一百斤,加上推车也就一百二十斤,于他不过被子的重量,沈新劝说道:“我一点都不累,你脚程慢,若我推着你咱们还能早点到大黑山,也能找更多的菌子,等天黑了咱们就得回来了。”
秦宁听进去了,犹豫后上了推车,坐姿端正,双腿微蜷。
沈新叮嘱道:“你怎么舒服怎么来,记得抓紧扶手。”
即使坐着推车,翻山越岭也要经受不少颠簸,到了大黑山山脚时,秦宁脸上带着薄薄的红晕。
沈新停了下来,说:
“下来休息一会儿吧,休息好了在进山。”
秦宁点头,从推车上挪了下来。
沈新拿起背篓里的鱼篓,伸手一指:“那就是我之前说的水潭,我现在把鱼篓放下去,等回去的时候咱们就有鱼了,不但可以吃还可以放回鱼塘。”
昨夜雨下的又多又急,水潭已经有水溢出来,水潭边缘都成了泥滩。
秦宁走过去,低头往水里看,面露惊喜,说:“相公,这里有好多青虾,可以多篓点,回去做蒜爆青虾吃。”
沈新弯腰把鱼篓放好:“行。”
两人休息了一刻钟,就进了大黑山。
秦宁抬首望去,大黑山山势高耸陡峭,奇形怪状的树木屹立在山坡上遮天蔽日,微风划过树叶发出沙沙的响声。
他下了推车,和沈新走进树林里,树枝上的鸟儿察觉到陌生气息张开翅膀离开。
“嗷呜嗷呜。”
山间静谧,狼的叫声形成回声在山间盘旋。
秦宁低声问道:“相公,这是狼叫吗?会不会有狼群?”
沈新也低声回:“没事,狼来了搞死就好。”
他为了安秦宁的心还特意带了弓箭。
“相公,这地上有好多蘑菇,我还看到木耳。”
秦宁压低嗓音,激动道:
“那里还有果子,咱们快捡吧。”
这些可不是果子,都是钱啊。
做了这么多天的果汁,秦宁也知道果汁的大概做法了,就是把水果碾碎成汁兑水和糖就好了。
沈新顺着望去,说:“那个果子不能捡,它叫麻风果是有毒的,不然地上那么多果子怎么没有野兽吃。”
秦宁失望,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好吧。”
沈新敲了敲树干:“不要顾此失彼,专心采蘑菇。”
“好。”
林间阴凉昏暗,藤蔓在树干攀爬,各色花草点缀其中,一片生机盎然。
秦宁走在张牙舞爪的树林间,趟过比膝盖还高的杂草,一点点的捡蘑菇。
不一会儿,草上的露水便洇湿了裤子。
沈新打算多采点药材,碰碰运气,看能不能采到一些珍贵的药材,比如石斛和灵芝,等炮制好了自留和卖去药堂都行。
两人或走或停。
沈新叫住弯腰要起身的秦宁,“别动。”
秦宁僵住了身子。
这人后面六尺远有一条竹叶青。
反手把手里的石子抛出去。
沈新说:“好了。”
鲜绿色的毒蛇当场就断成了两半。
秦宁回头望去:“是青竹蛇,这蛇有剧毒。”
跟着比划道:“相公好厉害,手一扬,刷一下,石子飞过去蛇就死了。”
沈新剖出蛇胆,淡定的说了句:“唯熟练尔。”
秦宁懵懵懂懂的点头。
解决完这一插曲,两人继续往前走,进行他们的采摘大业。
沈新如愿在老树上采到了两颗两斤重的铁皮石斛。
不能可着仁心堂一个羊毛薅,薅秃了就不妙了。
可以去府城试试卖,价格也能更高些。
最后蘑菇装了满满四个半人高的背篓,下面还压着不少木耳。
秦宁还意犹未尽想继续采,直到沈新说小推车装不下了才肯罢休,依依不舍地离开的大黑山。
到家时天已经黑了,沈新把蘑菇和收拾好的石斛放在冰盆旁边保鲜。
几人简单吃过晚饭后,便上炕睡觉。
秦宁也老老实实的铺上了两床被子。
第二天是个大晴天,秦宁和沈新依然丑正起,开始为秦家糕点铺忙活。
日头挂在头顶时,秦宁问:
“相公,前两天做的板栗饼和核桃酥隔一天吃味道没什么变化,那我们是不是也可以今天做,明天拿去县城卖?”
沈新把书盖在脸上,闷声说:“也可以,家里就一个面包窑,明天做也来不及。”
秦宁又问:“这两样今天各做五斤怎么样?”
沈新回答道:“可以。”
透过书的声音略显厚重。
他又试探着问:“那板栗饼和核桃酥也定两文一块?”语气略显底气不足。
一斤面粉,一斤麦芽糖分别能出三十多块板栗饼和核桃酥,单论核桃酥,一斤算下来得赚大几十文,可能有点贪心了。
没等沈新回答,秦宁又补充道:“是不是太贵了?”
沈新把书拿开,明晃晃的阳光让他把眼睛眯了起来,他认真解释道:“不贵,咱们的原料是在山里采的才不会花银子,若是单买板栗和核桃这些山货也要不少银子。”
西市有卖核桃的,要五文一斤。
“还有人力成本和来回路上的花费,我每天去山上采果子、你做糕点花费的时辰都要算进来。”
“我们的糕点在望江县是独一无二的,具有珍稀性。”
秦宁反应了会儿,丧气道:“我们的小食卖便宜了。”
沈新挑了挑眉。
秦宁继续说着:“相公可是童生,你的时间最为宝贵了,多少钱财都买不来的。”
他总觉得现在的家也有点配不上相公,他就应该在琼楼玉宇般的屋子里生活。
沈新站起来揉了揉他的脑袋,失笑道:“你还挺会算账的。”
又说:“咱们也得考虑地理位置,望江县富人不多,咱们的糕点走的是平民路线,二文钱合适的。”
秦宁抿了抿唇:“好。”
心里却想,下次一定把新品价钱提高点,不然亏死了。
下午,沈新坐在院子里,边讲故事边剥核桃仁和板栗。
秦宁揉面,二毛和三毛烧火,两人肉嘟嘟的脸上擦着黑灰,听到精彩处便直愣愣,灶口里的柴没了都不知道添,还得秦宁提醒后才回神。
几人伴着香甜的糕点香进入了梦乡。
翌日清晨,沈新一家四口带着新做的核桃酥和板栗饼去了县城,准备摆摊。
几人按照往常一样在城门口等排队进城,前面却吵了起来。
沈新往前走了几步,争吵声更加清晰。
一个身材魁梧的汉子背着背篓,瓮声瓮气道:“凭什么不让我进?我早上交过进城费了。”
身着青色官服的门吏不耐烦道:“都说了进城要收进城费,一人一文,货物另算,你没交钱想混进去,当我们眼睛瞎了不成?”
黑衣汉子急的满脸是汗,急忙解释道:“刚才从城里出来才发现荷包不见了,我所有的钱都在那个荷包里,能不能先让我进去,等我进去找到荷包,再回来补行吗?”
语气哀求:“官爷,行行好。”
门吏公事公办地说:“我们不管那些,从这进就得交钱,不交就甭想进。”
又朗声道:“若人人都是你这样的说辞,那我们这个官还怎么做?”
汉子后面的人早等的不耐烦了,齐齐催促道:
“是啊,官差也是按照命令行事,你在这耍赖有什么用?”
“赶紧让开,你不进去,我还要进城呢。”
“快点啊,别耽误大家时辰。”
黑衣汉子眼睛充满血丝,瞪得通红,身体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最后还是让开了位置,挪动脚步僵硬的向队尾走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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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鸡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