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宁自小就看人脸色过日子,他清楚地感受到了沈新的迟疑。
他心里明白沈新可能对换亲不满,觉得他不如秦华好看,也不如秦华能说会道,甚至厌恶他,可沈新会给他拿饭,还会给他打水,温柔的让人贪恋。
秦宁从小拥有的好不多,每次遇到了就要紧紧抓住,所以他忍着羞怯的开了口。
沈新不太敢相信这是秦宁说出来的话,和书里的沉默寡言、不善表达的性格有点不一样。
眼前的人耳尖通红,睫毛上下煽动,双手捏着衣袖,像刚进家门的小猫,小心翼翼地看着主人,试探性的迈出小脚,有点可爱。
沈新伸手在唇边咳了一声:“好。”
秦宁一直屏息等待答案,听到肯定的回答,整个人放松下来,小心的吐了口气。
沈新脱掉外衫,坐在床上,想了想,问到:“你习惯睡外面还是里面?”
仿佛那句话花了秦宁所有的勇气,他的声音又小了回去:“里面。”
秦宁吹了蜡烛,想从床尾上床,沈新适时的曲起双腿,假装从容。
乡村成亲没有点烛到天明的习俗,蜡烛也要一文钱一支,能省一点是一点。
躺在一起,模模糊糊间,沈新有些后悔,吃饭的时候为什么不按照他的心意摸一摸秦宁的脸,装什么君子,现在晚上都一起睡了,还在乎那点触摸面积。
秦宁感到身边人睡熟了,绷紧的身体放松下来,又有些懊恼,提出一起睡已经花了他大量的勇气,要是提圆房沈新会不会觉得他不够庄重,是个浪荡的小哥儿,秦宁就在来回纠结中睡去。
第二天,村里陆陆续续出现公鸡打鸣的声音,沈新感觉身边有人,想伸手掐断对方的脖子,猛的清醒了过来,他已经不在末世的蓝星了,每天不用再面对杀这个杀那个还是都杀了这种深奥的选择题了,还年轻了四岁。
前世他出生在书香世家,父母恩爱,十八岁就成了顶级大学的研究生,前途一片大好。
但一种不知名病毒突然席卷全球,所有的生物开始变异,绝大多数人和生物成为没有智慧,只知攻击的污染物。
蓝星因此进入末世,沈新父母、祖父母相继成为污染物,只留下他。
少数人因此身体各项素质得到了大幅度提升,并且获得了某种不知名能力,这种人称为异能者。
沈新成为了一位力量系异能者。
顾名思义,力量系异能可以大幅度提升了沈新的身体素质和力量,甚至寿命。
幸存的人类反应迅速,一个个安全基地拔地而起,为了生存,他成了一名物资队队长,为各个基地运输物资。
每天面临的是不断击杀丧尸,寻找物资,还有突如其来的背叛。
二十一岁,运输物资时被污染物群袭击,嘎掉,起起落落的一生就此结束。
秦宁醒来看见的就是浑身散发出阴郁气息的沈新,不知道沈新为什么心情不好,是他在旁边睡觉影响的吗?还是不喜欢和他睡在一起?他小心的往里挪了挪。
沈新感到动静,转头:“吵醒你了?”
秦宁微微摇头:“没有。”
面前的人脸颊红润,唇瓣粉嫩,眼睛带着刚醒的茫然,锁骨在交领的里衣下若隐若现,沈新挪开了视线,再次开口:
“我要上山一趟找找有没有可以卖的药材和野味,然后去县里,中午就不回来吃饭了,可能得傍晚才回来。”
昨天沈新翻遍屋子,只找到十五枚铜钱,搞钱迫在眉睫。
沈新过目不忘,前世看过非常多的各类书籍,也认识多数药材及采摘方式。
他一直认为知识就是金钱。
秦宁听完这一段话,有些慌忙的起身:“那早饭怎么办?我现在就去做,一刻钟就好了。”
沈新抬手制止了他的动作,轻声道:“不用,家里是卯正二刻左右吃早饭,每日粮食都是有祖母把控,大房没开过小灶。”
“你继续睡吧,现在大概寅正左右,一个时辰内我肯定回来,到时候带你见长辈。”
秦宁听着沈新细致的安排,心里有些发涨,使劲点了点头。
还是个小朋友呢,沈新轻笑一声,揉了揉他的头:“走了。”
全然没看到身后耳朵,脸颊和脖子慢慢变红的秦宁。
秦宁把手放在头上缓缓抚摸,从小到大都没人对他用这么...这么亲昵的动作,他...有点喜欢。
天光大亮,视线开始变得清晰,沈新走向屋外,打量了一圈,在灶房旁的水缸站定,弯腰看向水面,这张脸和他原来的脸几乎一模一样,但原身身材消瘦,看上去比较文弱。
沈新松了口气,他帅气的脸庞仍在,多锻炼他的八块腹肌也能回来。
现在沈新要验证另外一件事,他的异能是不是也跟着穿过来了,他弯腰捡起墙边的石块。
握紧,再张开,石块变成了碎末,他的异能还在。
沈新抬头便看到东升的朝阳,身后是深绿绿的山峰,隐隐约约传来水流声。
随着鸡鸣狗吠的声音,炊烟三三两两的升起。
沈新突然有了真实感,他活过来了,来到了一个没有病毒,没有污染,山清水秀的新世界。
南溪村北面便有两座山。
一座叫大窝山,像倒着的窝头,没大危险,村民经常上山捡柴、摘果子。
一座在大窝山后面,更为高耸,有大型野兽,除了猎户一般没人去,因为看上去黑漆漆的,村民称为大黑山。
背起角落的竹质背篓,拿上镰刀和锄头,推开院门,向后山走去。
两盏茶后,沈新翻过大窝山头,在一处山坡发现一片白术,大概二十株。
白术花小呈紫红色,花心如针刺状,叶片光滑,叶子边缘有细刺。
虽不是采摘的季节,药用价值有所减弱,但白术的功效广泛,是一味益药,药馆肯定会收的。
白术的入药部分是其根茎,它的根较为粗大,有长须,略呈拳状。
沈新的手很稳,一锄头一个,挖了大概十多株,然后蹲下来一株株的折断根茎,抖掉泥土,把地下根放进背篓。
站起来颠了颠背篓,约摸十斤,沈新有些感叹,纯天然无污染的环境长出来的东西就是好,又大又重。
又往左走了一段,好像看见了一棵橘子树,眼睛亮了亮,末世之后,人类领地收缩,水果是紧俏货,他也是偶尔才会吃到。
沈新赶紧走上前,仔细一看,有些失望,不是橘子,是枳壳树,果实长得像橘子,却是药材,有消食止咳的功效。
他单手把背篓举向头顶,又伸手敲了下树干,便有果子掉进背篓,还有不少果子掉落地上。
沈新蹲下来捡起地上的果子,放入背篓,等背篓满了大半才停下来,继续向左走去。
走走停停,又在一背阴山坳处发现了一片黄精,这是一味有良好滋补效果的药材。
黄精茎为根状,节膨大,叶子宽大光滑,呈线状披针形,花朵为淡黄色,花果长于叶腋的位置。
挖黄精首先要扒开其根部附近的表层土壤,判断它的根走向,再把根附近的土壤挖走,黄精根较为脆弱,要用力均匀小心,才能把根完整的拔出来。
薅了几把野草铺满整个背篓,沈新站起来准备回去,发现自己已经走到半山腰,紧邻着大黑山,下面二三十米处还有水潭。
沈新有些恍然,黄精喜阴湿,水分充足的地方,有个水潭很正常,他本想去看看有没有鱼,如果有可以抓两条,估算了一下时间,大概寅正二刻,再不回去就要开早饭了,只能遗憾作罢。
还没到家门口,便听到院子里传来尖锐的叫喊声:
“你们两个小兔崽子走路不看路是不是?”
“看看你们干的好事,好好的碗都给碎了。”
沈新加快了脚步,推开院门,放好背篓。
院子西北角灶房外,他的好三婶正在数落两个不及她腰间的小孩子,小孩子手拉着手,其中一个拼命摇头,地上还有破碎的陶片。
原身有两个六岁的双胞胎弟弟,小名分别叫二毛和三毛,还没起大名。
二人长得几乎一模一样,原身平日里和他们说话也不多,两个孩子平时也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他分辨不出来。
沈新昨天刚穿来,这是第一次见到两个便宜弟弟,也不知道哪个是二毛哪个是三毛,但不妨碍他开口维护。
沈新笑吟吟地开口:
“三婶一早上起来说话就中气十足,一点小事叫嚷的恨不得全村都听能听见,可真是有一把好嗓子。”
边说边走到三婶面前,把便宜弟弟们往身后薅了薅,低头问道:
“怎么回事?”
秦宁也刚好从灶房出来站到旁边。
两个孩子都是一身灰色短褐,明显衣服有些小了,手脚漏出一截,浑身瘦小,左边脸上肉少点的孩子嗫嚅道:
“我和弟弟就站在一直这没动,三婶走路没看见我,撞了我一下,碗就碎了。”
肉少的是二毛,肉多的是三毛,清楚了。
沈新握了握二毛的肩膀,全是骨头,格外硌手,盯着三婶的眼睛开口:
“三婶听清楚了吗?”
秦柳氏听到沈新的话,怒火蹭蹭蹭的往上升,胸脯不断起伏着,几个小兔崽子还敢顶嘴。
想骂回去,想到昨晚和她男人商量的事,忍住了,硬挤出一抹笑:
“听清了,三婶不是故意的。”
“你早上上山干嘛去了?难不成想要赚钱养家了?”
说着,手还要往沈新的背篓里伸。
沈新侧身躲开,淡声开口:
“不过是些寻常野菜,三婶想多了。”
柳氏撇撇嘴,阴阳怪气道:
“大侄子好不容易进山一趟,兴许有好东西呢,交公的时候也好让我们开开眼。”
沈家所有人赚的银子都要交给祖母,由公中管理,统一分配。
这个便宜三婶上蹿下跳惹人厌,要不要断她一条腿长长记性?
秦宁担忧地看了沈新一眼。
沈新闭了闭眼,平复突出起来的戾气,用和刚刚一样的语气说道:
“后山每天多少人去过,还能有什么好东西,三婶说笑了。”
沈家其他人纷纷走出来看发生了什么事,原身祖母直接发话:
“行了,一早上也不清静。”
“新儿成亲后也懂事了,知道赚钱养家了。”
“老二家的,老三家的赶紧拿碗筷开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