披雨待霁 第9章 第 9 章

原来学校的树竟是如此郁郁葱葱，茂盛到树荫铺满了校道，细碎的阳光洒在干净的玻璃上，洒在路沿的积灰上，洒在洛川的眼睛里，也洒在陈阳林的背影上……

“他们会找你麻烦吗？”上次斥责了李单后，陈阳林问洛川。

如果你对我的关心是出于厌恶他们的行为的话，那么这对我来说没有任何意义。洛川垂下眼暗暗咬牙，最后回答：“没有。”

陈阳林将信将疑，但还是建议洛川以后多跟着自己。

陈阳林的身边总是很热闹，总是围着各种各样的人，不知道为什么，他和所有人关系都好。洛川试着去记他们的名字，比记自己同班同学的名字还认真。

那些学生们欢笑着玩闹着，生机勃勃，就像是要用笑声将这个沉寂的世界染上青春的颜色。

为了陈阳林，洛川尝试着去加入他们，试着开口搭话，但是似乎有什么东西堵在了他的喉头，他发不出声音。

他死气沉沉。

似乎他们不是一个年龄段的人。

渐渐洛川被挤到人群边缘。

太阳被云层遮蔽，阴影覆盖了世界，焦虑蒸煮他的心脏。

依稀听到陈阳林的同桌名字叫闻梓铭的，好像说周末约着出去玩。

陈阳林转头看向洛川，此时那片该死的云已经飘走，阳光照进了陈阳林的眼睛，而他的声音胜过和煦的春光：“洛川你去不去？”

但同时洛川感到周围的人群纷纷看向自己，心里对社交的恐惧被烧沸。就像掉进了童年动画片中的黑森林，人群是张牙舞爪的树林。洛川看向陈阳林，如同透过黑森林的树窗看向天空。陈阳林依旧微笑着，黑森林上空温暖的北极星透过他的眼睛朝着洛川闪烁。鬼使神差，洛川应允了他的邀请。

仅仅是和陈阳林做朋友，已经让洛川满足到几近恐惧，但若是这点关系都消散了，会不会让他陷入更深的绝望。

洛川不知道。

————

洛川很少出门，他不清楚要干什么，只能跟在众人身后，目光一直离不开陈阳林。

聚会的人有很多，洛川不明白他们是不是一直这么多人外出。陈阳林清楚地记得他们每一个人的名字，并且灵活地接上了所有人说的所有话，他在初中的时候就是这样，而洛川甚至不愿意去记同班同学的名字。

众人叽叽喳喳，商量着要去哪里吃晚饭。处在陌生而熙攘的环境，洛川有些头晕。

“洛川想吃什么呢？”陈阳林的声音如同阳光穿过吵闹的缝隙，温和地询问人群边缘的洛川。

“额我吃过了……”好像没有人告诉洛川他们这次出来是要吃饭的，洛川低下头，有点尴尬。

陈阳林没有说话了，似乎人群里有几个人也停下说话去看着洛川。在他沉默的这小段时间里，洛川已经想变成一滩水渗进脚下的地板消失在这个地方。

“没事，你能吃多少吃多少，不吃也没关系。”陈阳林像接住别人的话一样，给洛川接了一级台阶。

走进了餐厅，洛川鼓起勇气想坐在陈阳林旁边，可是他根本没有这个机会，陈阳林的身边已经坐满了人。

洛川坐在最边缘的位置，看着他们吃东西，看着他们吵吵闹闹，他插不进嘴也说不上话，没有人注意到他，当然他本来也不属于这里。

他们吃完了，起身离开。一个念头涌上洛川的脑海：就算这个时候他偷偷走了，也没有人会注意到。但他的目光还是像铁被磁铁吸附一样被陈阳林吸引，风华正茂的少年站在门边，等着同伴。闹市的傍晚没有晚霞，但是有那位玉树临风的少年，街边的霓虹灯都褪去了俗气，再去观赏夕阳已是多余。

洛川还是跟过去了。

跟着他们，走出了餐厅又走过了超市，又提着大包小包的零食饮料说要找个KTV唱歌。

“我要去厕所谁能帮我拿下东西？”吵嚷间一个同学问。

“我来吧。”洛川尴尬地开口，毕竟再不发声就没有人注意到自己的存在了。

“你还提着别的呢，没关系吗？”

“没事。”接过那个袋子，沉重的袋子拉扯他的肌肤，麻而痛的感觉似乎把他的意识短暂地从恍惚中拉起。

我为什么要这样子做呢？

那个同学很快转身离开，没有其他同学关心这边。他眼前是满目霓虹，熙攘的人流从身边穿过。一张张脸认不得，一句句话听不清。不安感顺着脊椎爬上大脑，洛川觉得自己像一只湿了翅膀的雀鸟，站在枯枝上，上上下下地摇晃……

好想回家。

灯红酒绿推攘着思绪，好累……他无力地结束了这次思考。

“我回来了我回来了！还给我吧！谢谢你！”那个同学回来了，从洛川手中抢回那个沉重的袋子，然后跑向同学们。

“噢这个挺重的。”忽然响起陈阳林的声音，洛川的心脏抽动了一下。

“是啊累死我了。”那个同学抱怨

“哈哈哈辛苦了，刚订好包间了，拿过去就行。我来搭把手吧。”陈阳林提起了袋子的一个提手。

然后大家都走了。

陈阳林只给他留了一个背影。

揉着疼痛的手指，心头升起一股酸涩，像是被浇了一杯加了冰块的柠檬汽水。

洛川没有跟上去。

————

走进包间，陈阳林像往常一样看着朋友们陆陆续续坐下，注意到少了一个人，是洛川，拿起手机想问他去哪了，才发现洛川给他留了言：

-有点晚了，我就先回家了。抱歉失陪了。

陈阳林打下一行字：

-怎么了？是家里有门禁吗？

等了很久，他才收到洛川的回复：

-不是，因为我不太喜欢聚会的氛围。下次要聚会也不必邀请我了，抱歉！但还是谢谢你愿意邀请我。

陈阳林看着这几行字，良久才放下手机，然后一直凝视包间里某个昏暗的角落，不知道在想什么。

包间里的音乐和欢闹声一直没有停止。

最后陈阳林起身，挂起一如既往的微笑，对身边的人说：“抱歉，我有些累，想先回家了。大家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