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缪,你去哪?”林桔年朝着柯缪的背影小跑跟上,有点喘气。
柯缪这是头一次无视了林桔年,不论身后怎么叫住自己,他都不为所动,大步流星地走出南门,头也不回地坐上计程车。
“柯缪!”林桔年焦急地大喊,但未得到一丝回应。
巧合的是,柯缪上的车是刚才在等林桔年的那辆,简直是奇怪的宿命。
从头至尾,柯缪的异常态度和异常行为都不在林桔年的预期之内,但他只见过柯缪在一个人面前这样过,那就是柯海。
---他从别的途径知道柯海回国了
林桔年的第六感告诉自己。
他连忙给康瞿平打电话,那边却并未接通。
林桔年猜测是住院的琐事多,估计没时间看手机,或者是什么别的原因,但不管是什么原因,现在联系不上康瞿平和卓远山,他就无法验证柯海是否还在医院。
柯缪会去哪呢,能去哪呢?
林桔年的精神被炙烤煎熬,灵魂里有个小人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般原地转圈。
骤然间,他想到了一个办法,虽是下下策,但总归有一搏之力。
半个小时后。
夜黑风高,学校南门附近KTV门口的大树下,衣着略显单薄的少年面前停了一辆低调的黑色商务车。身穿西服的司机从驾驶位绕过来,恭敬地给林桔年打开车门。
“请。”
......
深夜的车流稀稀疏疏,车在宽阔的大路上匀速行驶。
车内,柯海问林桔年:“喝红酒吗?”
红酒,嫌柯缪没把你家酒窖砸够?
林桔年一路高冷,不愿和这个故作矜贵的老男人多费口舌,“你回国是为了什么?”
年轻人的开门见山打了柯海虚伪的脸面,但柯海做过的事足以证明,他是个无所谓脸面的人。
男人姿态慈悲地低笑了几声,笑声在安静的车厢内显得异常清晰,“林桔年,你们家人叫你年年,我儿子也爱这么叫你。”
“你大概不清楚,他在我身边那几年里,有一次我听到他夜晚说梦话,叫的就是你的名字。”柯海摆出了一个自以为极有魅力的姿势,锐利的双眸在年轻人身上扫视了一遍。
然后略显不屑地评价道:“我那儿子啊,什么都好,偏偏他喜欢男人这一点...令我感到很难过。”
林桔年拧眉,额前碎发遮住了他眼底一闪而过的烦躁。
“柯叔叔,别说这些没用的,你这一次回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你觉得呢?”柯海傲慢地说:“我没有想到回国后第一个打我电话的人会是你,那不如由你来说说,你认为我是图什么?”
林桔年无所畏惧地盯着男人,毫不掩饰对他的鄙夷与戒心,“如果你是为了把柯缪再拽入泥潭,那你休想。”
“柯缪已经成年,有为人生做主的权利和资格,我劝您不要异想天开。”林桔年想说,柯缪不会再去M国那个恶心的地方了。
柯海听到这话只是微微一笑,很难讲得清楚这笑意究竟代表什么意思。
伤心,自怜,嘲讽...复杂。
“你还是太年轻了,对钱财和权势没有概念,看你叫我一声叔叔,我就不怪你对我出言不逊了。”柯海说:“只要他跟我回去,和Marry形式上结个婚,就可以获得一笔丰厚的资产,不仅如此---”
男人眼神中露出贪婪的精光,“---未来等我夫人死后,所有的遗产都将是我们父子共享,你知道那笔遗产有多少吗年轻人?”
“哈哈哈...”柯海低低的笑着,强势地压住林桔年的两个肩膀,试图说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大学生:“光是遗产的五分之一,就足够买下三座城堡啦!”
“怎么样,心动吗?”柯海亲切地拍着林桔年的肩,仿佛自己真是一位德高望重的长辈。
但不论是他说的话还是他的动作,每一个都令林桔年无比恶心。
林桔年握紧拳头,避开柯缪那看似友好的触碰,语调有着异于常人的平静:“那你猜猜,柯缪会选我,还是选你。”他看着他,毫不畏惧。
林桔年的眼睛很干净,不是锋芒毕露的那一种,你看着他的眼睛时,第一反应可能是...霜雪。
有着微微的凉,微微的柔和,仿佛遗世独立的高山雪莲般明澈动人。
就是这样的一双眼睛,正直面着人性最贪婪丑恶的那个部分。
柯海的眼神发生了细微的闪躲,他重新靠回靠背,笑意渐渐敛去,恢复了英俊容貌也掩盖不住的小人之气。
柯海讽刺道:“你就没想过如果柯缪继承了大笔的财富,你也能跟着沾光,你和你的家人也不必住在那破家属院里,我记得那里的菜市场一到夏天就有蚊虫聚集,怎么样,现在改造好了吗,下水道口还会返上来污水吗?”
林桔年看向窗外,行道树从眼前向后倒退,“不劳您关心。”
家属院的确是老房子,父母也早就置办了新房产,但他们不搬家的原因很简单,因为爷爷想住在这里。
因为在他们心里,家人的陪伴最重要,爱,比一切都重要。
柯海问:“你为什么要约见我。”
林桔年说:“因为不想柯缪见到你。”
还未等柯海再出声污染空气,林桔年就先开口阻断了接下来有可能发生的无效谈话。
“你和你的司机加起来,都打不过柯缪。”
驾驶位的司机抬眼,从后视镜看了一眼这位陌生的少年,秉持职业道德,他没有出声,但原先平稳行进的车速骤然慢了一下。
随即便听到柯海厉声道:“专心干好你的事!”
司机无辜受气,却也只能卑躬屈膝地回答“抱歉”。
林桔年最后淡淡地补了一句:“柯缪对你拳脚相加,并不是简单教训你而已,他是想杀了你。”
听到这话,柯海的优雅不复存在,看向林桔年的眼神中甚至带有一丝恐惧和惊诧,“是你教唆我儿子对付我?”
“他和你们家生活了五年之久,如果不是你们给他洗脑,他怎么会恨我入骨?!”柯海怒斥:“就算我曾经对不起沈念,但一个十来岁的小孩子他懂什么?如果不是你捕风捉影颠倒是非,柯缪不可能想杀死他的亲生父亲!”
林桔年笑了,对柯海的厚颜无耻感到无语至极,正想说些什么时,却在这一刹那瞟见窗外有一辆机油摩托车追了上来。
摩托车上的人没有戴头盔,追商务车用这个速度非常危险!
紧接着,“嘭---!!”
机车毫不犹豫地撞向他们的车。
撞车方式极有技巧,既不会伤到自己,但足够给商务车造成严重威慑。
林桔年心下骤然一慌,大吼道:“柯缪!你给我停下!!”
这傻逼什么时候买的!!!
车身轻微晃动,柯海吓了一跳,惊慌失措地望向车窗外,便见到了柯缪杀伐果断的脸。
这是他的儿子,他最了解他此时的精神状态有多危险。
林桔年听到了交警的鸣笛声,大概是这个路段已经进入市区,夜晚有监控实时共享着机车的危险操作。
“柯缪你听我说!不是他带我走的,是我自己有事找他,你冷静一点!”
“啊--!!”柯海的尖叫十分刺耳。
因为柯缪面无表情地把手伸进车窗内,扯住柯海的耳朵,像是要把男人的耳朵给生生揪掉。
林桔年看到柯缪不仅不戴头盔甚至还单手骑车,他三魂七魄瞬间炸开,“你给我冷静点柯缪!!!”
机车与商务车的侧门几乎要擦出火星子了,林桔年赶紧朝司机喊:“停车啊!”
“呜哩呜哩呜哩----”
交警无限逼近。
商务车终于停了下来,警笛声响彻天际,柯海的咒骂声分外刺耳,司机的喘气声,和林桔年能听到的自己的心跳声,一切都惊魂未定。
林桔年被吵的耳朵疼,第一时间就要开门去看柯缪的情况。
在抬手的这个瞬间里,他听到柯缪对柯海说:“把林桔年,还给我。”
世界在吵闹中顷刻安静。
柯缪双目猩红,如蛰伏已久的困兽,仇恨地盯着柯海,弯起唇,“柯海,你敢用他威胁我,咱们就试试,是你命大,还是你继女腹中的孽障命大。”
“敢动林桔年,我们一起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