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玉身份异常,自知瞒不长久,早已做好被人揭发的准备。
意外的是,徐秋并未如她所料那般揭发她,反而有心替她遮掩。
宋玉心中稍安,却不敢有丝毫松懈。她知道,真正的考验尚未到来。
柳老太,正是她最大的隐忧。
柳老太不仅刚正不阿,更兼心细如发。虽从神兴宗退隐多年,可看七风城来的捕快都对她恭敬有佳,想是她与七风城衙门应当熟络,不好对付。
然而一次意外得知柳老太的来历,宋玉便有了对策。
那便是盛皇后独一无二的字迹。
柳老太年少时曾是盛皇后的贴身侍女,得盛皇后提携,被调往神兴宗做修缮功法典籍的工作。她对盛皇后的字迹了如指掌。
而宋玉,曾在深峡之中得遇奇缘,于幻境之中陪伴盛皇后左右,亲眼目睹她书写一部部功法典籍。那字迹秀美绝伦,宋玉亦在不知不觉间习得几分神韵。
如今,宋玉以同样的字迹,抄写几句寻常功法口诀,置于案头,时时温习。暗中等待有心人的发觉。
“这是哪来的?”柳老太的声音带着一丝急促,枯瘦的手指紧紧捏着那张写满字迹的纸张,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
宋玉佯装不解,“我抄的,安然借我抄的‘六异神功解析’。”她顿了顿,又补充道:“这本书是‘万象武籍馆’今年新出的典籍,极难买到,七风城也只有安然一个人抢购到了。”
柳老太眼睛一眯,目光如鹰隼般盯着宋玉,语气中带着几分怀疑,“是你写的?上面是你的字迹?”
宋玉坦然地点了点头,“是我。”
“是……潇姑娘的字。”一旁的徐秋虽不知其中缘由,但她曾见过宋玉的字迹,便顺口帮她证实。她转头看向柳老太,语气中带着几分不解:“老祖宗,这字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妥?”
柳老太并未回答徐秋的问话,反而收敛了情绪,目光依旧紧紧锁在宋玉身上,语气中带着几分探究:“你这字迹好生特别,谁教你的?”
宋玉闻言回答,“是我师父教的。”
“你的师父是谁?叫什么名字?现在在哪儿?”柳老太的声音陡然提高,一连三问,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宋玉故意沉默不言。
她有意隐藏自己的一切,柳老太还真不能马上就将这可疑的人交给官府。
柳老太思绪百转。
前朝皇后盛繁凤不仅是她的主子,还是她的恩人、启蒙导师,更是她一生最崇拜之人。即便盛繁凤早已仙逝,但只要她一日还能呼吸,盛繁凤就会活在她的回忆里。
看着纸张上面熟悉的字迹,她突然感觉那有些模糊的回忆,似乎被拉进了现实更为清晰,让她有几分恍惚之感。
她的心中暗暗盘算着,从前在盛繁凤身边伺候的有几人?一同给盛繁凤修书的又有几人?但无论有几人,皆不似她那般幸得机缘以至于长寿如此。
不由又想,或是盛繁凤写的哪一本书不心流落在外,让人拾到模仿?
宋玉故作神秘,说了一句,“我师父有个习惯,逢初一或十五,一定要在夜里睡前喝一杯‘灵茄露’。”
这是她从前在深峡幻境里观察所得,这个习惯事关盛繁凤所修行的功法。而这个功法现在已经失传,鲜有人知。
柳老太震惊地看了她许久,但她已经不会说再多。
柳老太拿她无法,想从前曾也观察过她,知道她为人不坏,对小镇没有威胁,所以现在便就将她暂且一放。
走前,柳老太拿走了这张纸。
宋玉知道这或能让她聊以慰藉,但她不能围绕这事做得太多,以后只能更低调行事。
柳老太只说暂且放她一马,却也不会真放她在小镇里随心所欲。
所以宋玉不管在小镇里溜达或是去徐秋的茶舍帮忙,总会偶遇柳老太,似乎是有意跟踪观察。
宋玉心底无奈苦笑,自己能有什么坏心思?
无非是想去一趟猫猫山收查成果而已。
这一耽搁便是五日,柳老太实在太难缠了。
幸而这几天天气开始转冷,早已是深冬时节,但小风镇与七风城这一带偏南,入冬较北边晚,去得也快。而此刻才进入最冷时期。
没有霜雪,凛冽的寒风参杂着绵绵细雨,是透骨的湿寒。
因此镇上也少人出来走动,就连河边也不见‘洗衣大队’的身影。
如此寒天,徐秋依然会早起去往茶舍,或是因为先夫为镖师的原故,她很体恤旅人在冬季的不易。即使大早上店里无一客人光顾,她仍会在厨房滚好热水,在店中燃起两盆暖炭。
沈无忧为了店里这股温暖,也不再时常外出‘摸鱼’。
而‘临时工’宋玉如往常一样,是中午来到茶舍。
可能今天比前几天更冷,一路上宋玉并没有再碰到柳老太,也没有察觉倒被跟踪的情况。
“阿嚏!”宋玉一进店门就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徐秋关切数语,嘱咐她到炭盆边取暖。
从早上开店到中午过后,路上没有一个行人,店里也是空空荡荡,徐秋看宋玉似乎感冒了,便让她早些回家休息去。
宋玉求之不得,凭借这个机会离开茶舍,小心翼翼地绕了个路,终于能赶往猫猫山。
轻车熟路地找到了山脚下那个隐秘的洞穴,上次离开前她费心地给洞口做了伪装。只见附近藤蔓凌乱,洞口也让藤蔓遮掩,若非有心人是绝难发现的。
她取出夜明石,柔和的光芒照亮了洞穴的深处。葫芦还静静地嵌在石壁间,仿佛与山石融为一体。
这次,她带来了好几个大号的葫芦,还有一些精心制作的竹筒工具。然而,令她意外的是,经过这些天的收集,那小小的葫芦却依旧未能装满。
并非‘炽魂浆’滴得太慢,而是这东西也讲究天时地利,温度适宜方能产出丰盈。天气越冷,‘炽魂浆’的产出便越发缓慢。
正想着,宋玉毫无防备地打了个喷嚏。
看来,此事还真是急不得。
她按捺住心中的急切,冰冻的双手搓了搓暖壶,顿了几个呼吸便开始在墙壁边缘搭起简单的承接装置。
竹管巧妙地连接着各个葫芦口,能顺利将‘炽魂浆’引流而入。这工序虽不复杂,却需细心与耐心。她手法娴熟,不一会儿便制作好了装置,只待开春时节,‘炽魂浆’复苏流动,方能满载而归。
反复检查这装置后,宋玉这才开始检验那只装了半个葫芦的‘炽魂浆’。
轻轻摇晃葫芦,感觉有些重量,浆液粘腻,流动并不算灵活。从葫芦口处散出阵阵热气,没有参杂什么异味,十分纯净,这应该可以卖个好价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