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务生走了之后,这个静谧的角落就剩他和董云舒了,董云舒在看弥漫的雾气,他在看董云舒,突然董云舒说:“换个座吧。”
江烈有些疑惑,但还是起来和董云舒换了座位,坐下后,两个人还是没什么话说。江烈清了清嗓子:“最近睡眠好点了吗?”
没有好,甚至更差了。
他本身就是因为担心江烈的身体才熬得生物钟不太对的,距离越远、越不知道江烈的消息越不安,董云舒没说话,但眼神从景观挪到了江烈脸上。
江烈偏了偏头,看出了问题的答案,沉默本身就是答案,他说道:“要不我在这儿的时候你先搬回来?”
董云舒轻轻摇了摇头,江烈仍然不了解董云舒不上不下地坚持着什么,说董云舒真的要离开他,董云舒根本没想离婚,登记被驳回之后也没有再申请,但态度和那天一样坚决,董云舒在通过这种方式让他深刻地记住什么,但他现在没有答案。
菜上得很快,两个人沉默地吃饭,江烈突然发现,董云舒如果不主动说话的话,他真的不知道说什么,他看了看景观:“你要喜欢这个的话,家里可以装一个。”
董云舒直直看向江烈,笑了一声:“没有话说可以不说。”
饭吃到一半,江烈觉得右边的衣服靠近雾气有些潮湿,突然明白董云舒为什么要换个座。
快吃完的时候,江烈开口道:“我那天不应该揣测你和你同事的关系。”
董云舒好奇地吃了一口姜母鸭,挺好吃的,但他确实不喜欢这股味道,他放下筷子:“没事。”他随即说,“我当时也说了不该说的话。”
“我承认,不应该隐瞒。”
董云舒笑了一声,问江烈:“吃好了吗?”
江烈点了点头,董云舒站起身:“是不是在你心中,想做什么做什么,结束了认个错就好了?”董云舒盯着江烈,“江烈,至少这次混不过去的。”
“那你还要怎样?”
江烈认错只是短暂的一瞬间,或者说只是浮于形式。
当初假死的时候,江烈周围的下属都知道,他就那么被死死瞒着。但那次撒个谎卖个可怜就过去了,后面装不下去了,又赶上林胜要江烈回主星,当时是通知了他,是通知不是商量,他也忍了,真的忙起来之后,之前的教训就抛之脑后。
这下挺好,要不是自己刚好去伊星,都不知道有人又拿自己的身体当筹码,故技重施,一样的流程、一样的配方、一样的逃避,费了那么大力气教江烈坦白,仿佛在兜圈一样,最后回归原点。
和江烈的婚姻就像是一台大型侦探连续剧,他在不停地破案,高呼着坦白从宽,江烈充耳不闻,他不感觉这是一个良性的循环。
“有错改错。”董云舒说,“就这么简单。”
“事情已经发生了,我能怎么办?”
“那在事情发生前你去干什么了?”董云舒看着江烈,见江烈没什么要说的,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原来人在无语的时候是真的会笑的。他低头看着江烈被雾气浸得有些泛湿的衬衫,把纸塞进江烈的右手里才走。
就说事情发生后,江烈也没准备坦白,等到东窗事发了,才开始反思。长此以往,他怕他不敢再相信江烈的话,他没觉得离婚会伤害两个人的感情,真正伤害两个人感情的是重蹈覆辙的小事儿,昨天的一个秘密、今天的一个欺骗、明天的一个谎言,最终会带来信任危机。
江烈坐在位置上,没有送董云舒离开,他独自思考了一下,忽然意识到马丁那天在说什么,他觉得假死那件事之后他没有再利用董云舒,但事实上潜移默化之中他利用了董云舒的心软。所以这次董云舒态度坚决起来,他解决问题的方法一下子就不管用了,他才猛地发现自己做了什么。
坦诚是婚姻的基础,江烈咂摸着这句话,有些如梦初醒。
董云舒说他不适合当普通人、说他适合一个人,尽管刚刚董云舒承认这些是气话,但这些话应该憋在董云舒心里很久了。
有的时候另一半也是自己的镜子,他说林胜不管情义、只顾价值,他和林胜相比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的区别。江烈越发觉得权利不是什么好东西,会放大一个人的自我,让一个人过于自信、完全依靠自己的判断,正因为如此,他没有真的记得董云舒在乎什么,马丁提醒了他、他听了一耳朵但也没真的理解,这样闭塞耳目,长此以往会到一个孤立无援的境地。
江烈离开餐厅的时候发现董云舒已经结过账了,他在终端给董云舒转了钱:说了陪我吃饭,怎么自己付钱?
董云舒回他:我也吃了。
江烈得寸进尺:我回来的时候能不能偶尔陪我吃饭?
董云舒没回,江烈回了家,时候不早了,明天还有工作,他先去洗了澡,洗完澡出来,才收到了董云舒的消息:看情况吧。
那就是没拒绝,江烈躺在床上,发了语音消息:早点休息,云舒,晚安。董云舒回了“晚安”,江烈盯着这两个字看了一会儿,让康明以后把不涉密的日程同步给董云舒。
只要他想,他能知道董云舒现在在做什么,一个是董云舒工作生活模式确实固定,另一个是董云舒这点做的很好,有什么事情都会和他说,而且自从上次董云舒差点出事,他派了人保护董云舒,所以知道董云舒的动向易如反掌,但董云舒似乎只知道他忙,不知道他忙什么。
利用信息不对称来对付竞争方是常见的获利策略,但董云舒是他的爱人,他之前觉得这是小事儿,但事实证明问题就出在透明度上。
仅仅一晚上,江烈感觉自己从里到外都透彻了,在这个问题上董云舒出乎意料地清醒,如果让他稀里糊涂地糊弄过去了,永远都没有这一晚上的反省。他摸了摸身旁的位置,把董云舒的枕头抱在怀里,心想,离婚就离婚,住在一起也可以离婚,干什么一定要搬出去,说不定董云舒在他耳边每天重复个几遍,他就记住了。
他低头闻了闻,别说枕头的触感,味道也差别很大,混合着留香珠的味道,睡前他迷迷糊糊地想,董云舒长那个结节是不是因为忍他很久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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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透明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