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烈从书房拿了个文件袋,董云舒摸着很薄,越是言简意赅的文件越是事情重大,他准备打开的时候,江烈按住文件袋,没有触碰董云舒的手,提醒道:“如果打开,你就没得选了。”
董云舒本身也没有选择,他没说话,动作没有停顿,但看见文件上写着的“体检报告”停顿了一下。
他们不会同床,没有必要看这个,董云舒不解地看向江烈,江烈刚刚已经提醒过了,言尽于此,他抬了抬下巴,示意董云舒看完。
董云舒懒得看那些他看不懂的术语,他翻到最后一页,看见了“心脏动脉夹层,其他无异常”。
董云舒本身对材料有些研究,目前已经有了一种新型微创消融术,可以直接做掉这个,他不觉得这是什么健康问题,江烈没必要给他看这个,他开口说道:“有一种消融技术,可以直接做掉,微创,很安全。”
江烈很浅地笑了一下:“我不准备做。”董云舒只能看到他勾了勾嘴角,但笑意也仅只在嘴角。
董云舒愣了一下,这个手术成功率极高,他看向江烈,不觉得眼前这个人贪生怕死,更不觉得这个人怕疼,所以他不明白。
江烈也不会和他解释为什么,他没有解释为什么的习惯,对待董云舒也没有解释为什么的充分原因。他道:“我死之后,你可以获得我的一半财产。”
董云舒还没想太多:“我不缺钱。”他想到什么,捏紧了手里的体检报告,知道自己上了怎样的贼船了,果然天上不会掉馅饼,看似全是好处的婚姻在江烈死后只会后患无穷。而作为唯一知情人的他只要打开这份体检报告,要么死,要么闭嘴。
董云舒闭了闭眼睛,摇着头笑了一声,原来在这里等着他了。江烈伸手把体检报告接了回去:“不用担心,我会安排好一切,你不用做什么。”
董云舒捏着文件袋的角:“我要知道全部——你的打算,”他看向江烈,“合作伙伴之间不应该坦诚吗?”
江烈手指轻轻敲了几下腿,约莫不到一分钟后,江烈说道:“你保住的这一半会绝对属于大国王,不属于任何人,甚至包括我的继任。”他语气稍微放缓了一些,“你不用出面,会有人帮你做好的。”
原来不仅仅是他的实验,还有董云舒天生不在乎那些江烈的东西,自然也不会有其他心眼儿或者横插一脚,所以就算江烈死了,事情也不会脱离江烈的掌控。
董云舒定定地看着江烈,他没想过江烈竟然还有这种星系情怀,还是……江烈真的那么忠心?但显然江烈不会解释的,他问道:“为什么不想治疗?”
“不想就是不想,”江烈反问,“需要什么理由吗?”
董云舒心想,这算什么讳疾忌医的理由,似乎是他**裸地眼光看向江烈的时间太久,江烈回望回去,眼神里都是镇定,这个决定绝不是临时的,体检结果、财产分割、让他接受匹配、这一环扣一环是已经铺好的,他问了个出乎江烈意料的问题:“江部长的人生这么痛苦的吗?”痛苦到宁可疼死、病死,也不愿意继续活着。
江烈静静地看着董云舒,那天在董云舒家里见到董云舒就觉得这个人没经历过太多的勾心斗角,一举一动都带着柔光,现在,他们家没有暖光灯,这会儿的董云舒眼睛亮亮的,明眸皓齿地问他是不是痛苦。
有些人生来活在爱里、活在阳光下,闻到的花是香的、看到的太阳是明媚的、听到的鸟鸣是和谐的,不懂得无边的无依无靠、望不到尽头的黑暗。
江烈摩挲着文件袋三个字,说道:“不痛苦。”
他的确不痛苦,只是麻木,一步步走到今天,从赚第一桶金到走入仕途,任人说是平步青云,只有他知道,起初他只是想活着。如果有的选,他会不去赚那笔钱,至少还能过上平淡的日子,至少累的时候可以停下,而不是为了背后的财团和自己政治立场身不由己。
到这一步,江烈已经不仅仅是江烈了。
董云舒自然不明白,但他也没有立场去劝说什么,他欲言又止。
江烈没有再解释,只是说:“就算我死了,你、你的家人、你的项目、你的一切,我可以保证没人会打搅。”
“怎么保证?”
江烈看向董云舒,重复了一遍: “我可以。”
董云舒没说话,以江烈的行事风格,说到的就会做到,这点倒也算得上良心,江烈没有必要也没有时间给自己制造麻烦,所以就逻辑上来说,刚刚江烈说的都是真的。
董云舒打开终端,勾选了“同意”,又进行了三步确认。他发现江烈在他生日当天就同意了,说明——江烈知道或者有百分百把握自己会同意。
江烈收到了信息,正色道:“明天我会发起婚姻流程,中午让工作人员去找你,你的房间在那,”江烈指了指一间客房,然后指了指旁边的门,“那间是你的书房,尽快搬过来。”
董云舒看了看时间,点头说好。
江烈问董云舒:“我送你回你自己家,还是今天住在这里?”
董云舒问他:“有洗漱用品和换洗衣服吗?”
“有。”江烈说,“已经让玛丽采买好了,有需要的告诉玛丽就可以。”
江烈果然足够自信自己不会拒绝,添置衣服、装潢房间应该很早就开始了,董云舒不同意也得同意,只是早晚的问题罢了,他道:“那就这里吧,没什么差别。”他站起身,“明天要去实验室,我去休息了。”
江烈“嗯”了一声:“晚安,新婚快乐。”
这有什么好快乐的,董云舒简短地回复道:“你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