匹配婚姻 第37章 伤口疼

董云舒最近三点一线，家、医院、实验室，但到底还是睡不踏实，睡眠时好时坏，睡得比较浅。雨下起来的时候，董云舒就醒了，他怕江烈不舒服，冒着雨去了医院。

马斯特在门口坐着，鲁大海应该还在里面陪护，看到董云舒来了，马斯特站了起来，看起来有些疲倦：“伤口疼。现在睡着了。”

董云舒“嗯”了一声：“我在，先回去休息吧。”他拍了拍马斯特的肩膀，小心翼翼地开了门，朝鲁大海点了点头。

江烈的枕头垫高了一点，似乎感觉到董云舒来了，睫毛抖了抖，似乎要醒。董云舒搓了搓手，把手捂热了，覆在江烈的眼睛上：“我在，睡吧。”

江烈似乎小声应了一声，董云舒让鲁大海也去休息了，坐在一旁，垂眸看着江烈。因为伤口疼，虽然睡着，但江烈心率一直不低，呼吸也不是很通畅，微微张着嘴，冷汗没之前难受的时候那么吓人，但还是有一些的。

江烈迷迷糊糊睡得不好，也知道董云舒来了，肋骨间的那块伤口似乎没包扎似的，泛着凉，难受得江烈想剜去，心跳声也很大，跳得他心烦。

早上的时候，江烈没什么胃口，董云舒陪着吃了点儿小笼包，江烈身体不舒服的时候话都不多，吃完了就愣神，董云舒也没非要逼江烈说话，就在一旁看终端。

似乎阴雨天的时候全身都在造反，江烈头开始隐隐作痛，像是被什么紧紧箍住一般，他半阖着眼睛。董云舒看他似乎很困，摸了摸江烈的头：“困了就睡。”

董云舒的手似乎很暖和，让江烈的头痛好了一些，但就是短暂地一下，江烈的头痛愈演愈烈，而且眼前犯晕。董云舒看江烈额头上的冷汗愈演愈烈，轻声问：“哪儿不舒服？”

江烈闭着眼，不愿多说话。

董云舒见这幅模样一边心疼一边生气，疼成这样子也不说话，他都看见了，江烈的手就在被子下抓着床单。江烈不愿意打止痛，董云舒手伸进被子，摸着江烈紧绷的手背，感觉江烈整个被子都有些冷，让董大海又去要了几个热水袋。

江烈中午吃完饭之后头疼好了点儿，但是心率很高，睡不着觉，但又不想董云舒担心他，就闭着眼休息。董云舒换好了热水袋，摸了摸江烈的脚心，冰凉冰凉的，他用手捂了捂，给江烈穿好袜子，江烈起初有些不自在，但看董云舒驾轻就熟的样子也没说什么。

江烈身上不爽利，肋骨间和心脏隔三差五就会抽痛。董云舒猜得出来，偶尔绷紧的手臂、陡然加重的呼吸，尽管江烈一句话不说，但他有感觉。

下午的时候，有一位意外的客人来了——康明。康明带着雨天的寒气来，看到董云舒的时候似乎有些惊讶，但马上调整好了表情。

董云舒忽然想起，这些人都知道江烈的假死计划，唯一不知道的是自己。

康明说要和江烈单独谈谈，董云舒有点不放心，但看江烈点了点头，也不好说什么。康明简单说了最近伊星的情况，如江烈所料，背地里暗潮涌动。江烈垂眸看着被子没说话，他不害怕要回去处理伊星的事情，只是他现在知道他的身体支撑不起那么高强度的工作了，阴雨天偶尔吸着氧动都动不了，他真出什么事，难过的还是董云舒。

江烈没等康明说完，自己掀开了被子，露出了董云舒刚整理好的护理垫，动作幅度有点大，牵扯到了肋骨间的伤口，他心脏一阵抽痛，他伸着手颤抖着给自己盖上。康明伸手帮他盖好，都是聪明人，他知道江烈想说什么，明白自己太走投无路了，也没再说什么伊星的事情。

康明最后说：“我会帮您瞒着大国王的。”康明也看得出来现在江烈就算心有力也力不足，他好歹和江烈共事那么久，江烈没难为过他，他帮江烈瞒一下也是情理之中的。退一万步，江烈现在起床都费劲，何况要几个小时几个小时地连轴转开会，回去又能做什么呢。

事实就是如此残酷，无人在意一把已经钝得生锈的刀，哪怕这把刀曾经斩人无数、削铁如泥。

江烈看着他，微微笑了一下：“谢谢。”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江烈说了个人名，伊勇，是刚刚康明说的反统一小组里面可能的主谋，康明点了点头：“谢谢。”他看着江烈的脸色，“您好好养病。”

江烈眨了眨眼，没说什么。

康明出去，想借这个机会跟董云舒说什么，但董云舒没看到，一心都是江烈，径直就往里面走。康明在门口等了一会儿，他是打算给江烈出事那天火上浇油道歉。董云舒进去之后，江烈说恶心，董云舒扶着江烈坐了会儿，只见江烈脸色惨白，微阖着眼睛，董云舒也帮不上忙，就只能伸手握着他一天没暖过来的手。

江烈一会儿睁开眼，主动吸了会儿氧。就几分钟，他伸手取下了氧气面罩，趴在床边，干呕了几声。董云舒把盆拿了过来，轻轻给江烈顺着呼吸，江烈吐了一些，后面开始咳嗽，咳得有点身体跟着抖，脸憋得通红。董云舒怕江烈摔下来，一手扶着江烈，一手按了铃。

康明站在门口看到了江烈现在的样子，回想了林胜对他的要求，他想，所有人在林胜看来都是机器，只要这个机器还能运转就一定要榨干最后一丝价值，他本来想如实汇报，看了江烈这副模样，心中决定还是说人没醒吧，能拖几天是几天。

但康明来已经是一个信号了，江烈懂，康明也懂，只是延迟多长时间的问题罢了。

医生来查也查不出问题，说到底还是江烈太虚弱，江烈吐到最后已经没力气动弹了。董云舒总能看透他的想法，在江烈要吐的时候，帮他翻身趴在床边。打了止吐针之后，江烈吐是不吐了，但也吃不下去什么东西，浑身发冷，董云舒调高了病房的温度，自己倒是热得把卫衣的袖子都撸上去了。

江烈本梦半醒间还嘱咐董云舒吃饭，董云舒象征性地吃了点，看江烈闭上眼睛，准备去外面抽根烟提神，正好碰见康明安静地坐在门口，董云舒有些惊讶：“还没回去啊。”

“我想为那天道歉，对不起。”

董云舒愣了一下，摇摇头，罪魁祸首在里面躺着，跟他道什么歉，他道：“早点回家吧，”他说，“我理解，各为其主。”

康明鞠了一躬才走，董云舒目送着康明远去，突然觉得康明也没那么讨厌了。他抽了半根就回去了，江烈睡着了还是不停地冒冷汗，眉毛紧皱着，四肢冰冷。光这一晚上，江烈左臂发麻了两次，下肢抽筋了一次，江烈自己吸了两次氧，所以董云舒也不敢松懈。本来鲁大海要来替他，他实在放心不下，裹了毯子坐在一旁盯着江烈。

江烈以前就是凌晨容易犯病，现在也还是，董云舒看江烈似乎做了噩梦，头不自主地摆着，嘴唇动着只是没发出声音，无声地说着什么，他牵着江烈的手试图叫醒江烈，也叫不醒。没一会儿，江烈猛地睁开眼，对上董云舒疲惫但目光炯炯的眼睛，董云舒给他擦了擦冷汗，柔声道：“辛苦了。”似乎辛苦的是做噩梦的江烈，而不是已经一天一夜没合眼的董云舒。

江烈醒来之后有些恍惚，握着董云舒的手，一会儿才重新闭上眼。董云舒也没问江烈做了什么梦，转头去看心电监护，在江烈快受不了去揉胸口的时候，把药塞进江烈嘴里，轻声道：“再睡会儿吧。”

江烈被伤口折磨得精力全无，度秒如年，也记不得董云舒已经陪了他一天了，他含着药迷迷糊糊睡着的时候，董云舒看着江烈毫无血色甚至有些绛紫的唇发呆。因为呼吸不畅，江烈这时候睡觉还微微张着唇，药汁顺着嘴角流了下来，董云舒把纸折好，轻轻地擦了擦，动作很快，江烈也没感觉到任何，还在沉沉地睡着。

董云舒感觉江烈一呼一吸都带着凉气，他摸了摸江烈的下巴，有些胡茬，还挺扎人的。康明来之前，江烈愣神是因为疼，但康明来之后，江烈吐成那样，以他对江烈的了解，闭眼假装休息的时候绝对没放松。

他不知道江烈在想什么，但江烈绝对想了什么，而且不是什么好事儿，也不是什么能让他知道的事儿。

他最介意的点从来不是江烈瞒不瞒他，因为江烈这么多年我行我素惯了。他介意江烈拿自己生命做赌注，如果当时真出什么事，或者那个人打偏了呢？江烈今天还能躺在这里吗？他有私心想把江烈藏起来，见不到这些人，也不用想这个想那个，只用好好养身体。

他做不到，他能填补实验的空白，能极其精确地控制爆炸位置和强度，做到主实验室里大部分人做不到的事情，但这件事，他是一定做不到的。他甚至都没办法插手江烈的选择，哪怕当时江烈告诉他，他也没有更好地解决方法。就像赛跑时一直有一个人跑在自己面前一样，不紧不慢地，永远只快一个身位，董云舒觉得很无力。

江烈的资源与能力在过去可以轻松地解决他的问题，当然，尽管他也没有什么问题需要解决，但他始终没办法帮上江烈什么，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他对自己的无能为力感到由衷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