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轻渔口中的黄伯,名叫黄世达,是顾宅的管家,顾轻渔的另一位得力心腹,年龄55岁,beta男性。
黄世达原本的建议是:或许将这些alpha一个一个约过来,单独见面比较好。毕竟,一下子面对数量太多的alpha,尤其是高匹配度的alpha,存在太多变数,万一有哪个环节没控制好,以顾轻渔现在的身体情况,恐怕得吃不少苦头。
但顾轻渔并不想在这件事上浪费过多的时间精力,坚持一切从简。商议之后,他们打算先办个宴会一起见一见,做个初步的筛选,如果能从中挑出一两个顺眼的,后续再私下接触不迟。
邵言听他漫不经心地聊着这些计划,向来专注的神情难得有几分恍惚。
“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吗?”最后,他轻声问。
顾轻渔道:“不用,你手头的事情够多了,精力放在更要紧的地方吧。”
邵言扯了扯嘴角,用平静的语气说:“什么能比您的终身大事更要紧?”
顾轻渔不以为然,想了想又答应下来,说:“也好,那你帮着掌掌眼。”
邵言应下了,深一脚浅一脚退出书房,不忘体贴地带上门扉。
他从主楼的后门出来,沿着花园的小道前行。两个园丁正在修剪花枝,看到他笑着打招呼:“邵总好!”邵言心不在焉地对他们点了点头。
待他走后,两人低声交谈:“邵总这是怎么了?看着跟失了魂似的。”
“莫非被先生训斥了?”
“不会吧?先生脾气是不大好,但什么时候对邵总摆过脸色?”
正说着,身后传来主管的一声轻斥:“还想不想好了,敢在这嚼舌根?”
两人顿时噤声,手里忙碌着,目光却总止不住往邵言离去的方向瞥了几回。
邵言不知后边的议论,在园子里绕了几圈,才堪堪收拾好心情,之后走到一栋被树木掩映的不起眼的楼房前,沿着楼梯来到二楼。这里是顾宅住家员工的办公区域,里头布置简洁但设备齐全,几位工作人员各司其职,看到他来都纷纷开口打招呼。
邵言已然神色如常,温声问:“黄管家在吗?”
“在里头。”
邵言来到管家办公室前,随意敲了敲门,却见黄世达坐在办公桌前,正对着一沓文件愁眉苦脸。
“黄伯,忙什么呢?”
黄世达抬头见是他,也不避讳,要他进来坐,叹道:“在看名录呢。”
是跟顾轻渔匹配度95%以上的alpha名录。
邵言扫了一眼文件,不由得皱了皱眉,问:“怎么这么多?”
95%的匹配度要求可不是那么常见,可以说是将99.9%的alpha拒之门外。邵言清楚地记得,数值在这之上的alpha不足十人,但以眼前文件的厚度来看,却远远不止。
“可不吗?”黄世达发愁地说:“以前的名录是那些愿意供应信息素提炼抑制剂的,稍微有点身份的alpha都不乐意。现在不同了,这次是先生要选伴侣,凡是符合条件的alpha都把资料递过来了,还有很多以前没做过匹配度检测的,也都申请参加匹配度检测,估计名单还在持续增加中。”
邵言沉默地拿起文件翻看,将那些新增的姓名逐一记在心中。
黄世达在旁感叹:“之前名录的alpha虽然或多或少有一些缺点,但总的来说还比较好拿捏,新增的这些人物却不好掌控。按照先生的意思,是先办个宴会大家一起见一面,他们却都不太乐意,仗着自己的身份地位,个个都要求优待。”
邵言冷冷地开口:“不乐意就别来,这事得按我们的规矩办。”
黄世达自然知道这个理。
不过,看看文件里的这些alpha,个个来历不凡,有政界翘楚、有军部大佬、有知名企业家、有娱乐圈大明星,甚至还有邻国的皇室子弟。
没有一个省油的灯。
黄世达打理顾宅多年,平时也跟不少大人物打过交道,有着自己的处事智慧,眼下的麻烦倒是不难处理。但他也知道,这才是个开头,他家先生不是普通人。顾轻渔年纪轻轻就掌握了顾氏集团,连续多年位列富豪排行榜榜首,他的商业帝国横跨多项领域,从金融到科技,从医疗到娱乐,鲜少有人清楚他究竟拥有多少公司的股份,也没人清楚他手中掌握了多少行业的核心命脉。
这样的人物,如今竟然公然宣称要为自己挑选伴侣,可想而知,将会引起怎样的轰动。
“这些资料都发我一份,先生让我也看着点。”邵言将全部文件都看过一遍,才说出自己的来意。
黄世达喜道:“那敢情好!有你在,我这肩头的担子能轻一大半。”
两人也是共事多年的搭档了,邵言不与他客套,直接说出自己的意见:“先生的情况您知道,若只是之前名录上的那些人也就算了,如今多了这么些,宴会的安保有很大难度,所以名单还要再做筛选。”
黄世达不能再同意了。他们固然有诸多措施可以震慑那些野心勃勃的alpha,但在“标记顾轻渔并成为他的伴侣”这个巨大的诱惑面前,依旧存在太多防不胜防的风险。
他们必须严格控制参加宴会的alpha名单与素质。
不可能给每个alpha都发邀请函,两人开始筛选名录。
匹配度数值只是最基础的要求,除此之外,那些年龄相差较大的、经济困难的、长得抱歉的、品行欠佳的,也都在第一时间被剔出了名单。
半小时后,名录就被精简了一大半。
邵言沉着脸将剩下的文件翻了翻,再递到黄管家手中时,又减少了一半的厚度。
黄世达翻了翻所剩无几的几张纸,欲言又止:“邵总,您这……是不是筛得太狠了些?”
邵言反问:“我都看不入眼的人物,黄伯,您认为先生能看得上?”
黄世达想了想,笑道:“是这个理儿。”
“剩下的这些,还得做好完善的背调,务必在万无一失的情况下安排见面。高匹配度固然很好,但对先生的威胁也很大。”
黄世达是个beta,却也知道这个常识。
他笑了笑:“邵总不愧是邵总,我刚刚还一脑门官司,您这大刀阔斧的几下子,瞬间就轻松了。”
邵言淡淡道:“都是为了先生分忧。”
黄世达打了个电话,把手里的名单交接出去,背调是安全部门的职责,如今他们且等着结果便是。
邵言安静地看着他交代完,便要告辞。黄世达说:“邵总放心,后面如有新增的名单,咱们也按这个标准照办。”
邵言顿了下,才点头道:“辛苦黄伯了。”
黄世达看着他比平时更加沉默的背影,心内狐疑:“邵总这是怎么了?情绪看着没平日里出差回来时那么高啊,莫非这次的收购谈得不顺利?”
不等他多想,手机轻轻震了一下,有新的邮件进来,又是一位来头不小的alpha要求匹配度检测。黄世达打起精神应付,将才升起的疑惑暂时抛在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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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轻渔送的那辆限量款跑车,此时正静静地停在车库。
邵言拿着钥匙,缓缓走向那台车,心情复杂地打量着它。
流线型的车身犹如艺术品,炫酷的设计令人目不转睛,熠熠生辉的金属外壳在灯光下反射出迷人的光泽。邵言轻轻抚过车身,嘴角微微上扬,被那人记挂在心的喜悦没能维持多久,很快被另一股沉重的情绪压了下去。
他拉开车门,坐进驾驶座,启动车辆。
引擎声轰鸣如同猛兽咆哮,充满力量和激情。邵言猛然踩下油门,跑车如箭一般冲出,沿着空旷的地下通道驶离顾氏大宅,直奔高速公路。
飙升的速度无法驱散他心中的阴霾。
顾轻渔即将相亲的消息,如同当头一棒,击碎了他多年来深藏于心底的奢望与期待。握紧方向盘的手越来越用力,油门越踩越重,内心的失落如潮水般汹涌,将他淹没包围。
邵言漫无目的地飙车了两小时,才勉强平复心情。
回到公司后,他开始处理出差期间堆积的公务。等他回到公寓时,已经是深夜。
他机械地刷牙、洗脸,站在冷水柱下冲澡,他试图用水流冲刷掉内心的烦躁,遗忘某个不想深思却偏偏往脑海深处钻的消息。
然而,等他浑身冰凉地躺倒在床,还是没能忍住,打开了床头的抽屉。
那里面有一份文件,是他和顾轻渔的信息素匹配度检测报告。
报告第一页的正上方显示的检测结果为4.2%。
这个数字,在某种程度上,是他被顾轻渔信任器重的基石。
身为一名优质alpha,邵言的智慧、头脑和体力在同类中都属佼佼。然而,这些都不是顾轻渔最看重的。邵言有自知之明,他并不是顾轻渔团队里最优秀的alpha,至少在十年前不是。
在那么多优秀而强大的同侪中,唯独他获得了顾轻渔的绝对信任。归根究底,原因其实就是这串数字,是这串数字所代表的意义。
匹配度4.2%。
这意味着一个alpha对omega的绝对安全属性。
在顾轻渔眼中,他和beta没什么两样。当然了,作为一名能力出众的alpha,他比任何一位beta都更加优秀,用起来也更为趁手。
他对顾轻渔付出了自己的全部忠诚,而顾轻渔也是一个慷慨的雇主,给了他所有他能给的。
如果他对顾轻渔没有雇主和朋友之外的念头,那么他将不会有任何不满足。
可惜的是,邵言很早之前,就已经清楚自己内心深处的真正渴望。
顾轻渔,是他渴望的omega。
而顾轻渔却不会渴望他。
4.2%这个数字,让他获得了顾轻渔的信任和依赖,却也同时杜绝了他们之间的其他可能。
邵言盯着报告上的数字,长久的沉默之后,无声苦笑。
他缓缓地将纸揉成一团,扔进了纸篓。
闷头在床上躺了一会儿,终究觉得愤懑和不甘,便又伸手将纸篓拿过来,将里头的纸团拿了出来。他默默地将纸团展开,看了许久之后,忽然将这张皱巴巴的纸撕成两半,又两半。
直至满床遍地都是碎纸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