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erfectly Wrong 第7章 chapter 07 fate

chapter 7 fate

不知不觉春天就像曾今飘落的樱花从指缝间溜走，留下的是梨香对初恋蓝才更新不久的记忆。

烟火大会后迎来的则是高二年级第一次期中考试，美夏梨香再次以两门第一、总分第九的好成绩登上了光荣榜。

六月，燥热的盛夏，再耀眼的阳光也无法盖过在这个夏天挥洒汗水的少年们的光彩。

原以为考试过后的周末可以和神以及小学弟清田前去七里浜新开的甜品“BILLS”品尝来自于澳洲的咖啡和松饼，然而却被神无情的拒绝了。

说是要去看湘北和三浦台的球赛，一只无名球队、另一只则是去年的手下败将。梨香完全不理解有什么非看不可的，就连篮球队的清田也认为没必要。可最后她选择屈服于神的那句“你去吃我请客”，以及清田作为神的小跟屁虫还是粘着他一同去了。

惬意的周六午后，梨香带着那本即将看完的古尔德自传独自前往七里浜。

沿海岸线走，能听见海风与海浪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延绵的水面一直在起伏，水天相连，过于刺眼的阳光不影响这片海给人带来的平静感觉。

咖啡店在不远处，黄色的招牌很醒目。走进去是很明亮的两层空间，大大的落地窗外湘南海的景色一览无遗。店内放着轻柔的英文歌曲，实在是很适合在这混一下午。

被店员带去最角落的靠窗位，梨香甚是满意。点了一杯澳白，从包里把书取了出来，戴上耳机还是听55年的《哥德堡变奏》更合适些。一头扎进自传书里的梨香根本没有注意到咖啡很快被端了上来，沉浸在古尔德、巴赫和自己的世界里，听得认真看的入迷。

太阳稍稍落下来些，等她将书本合上时，钟上的时针已经指向4的位置，不知不觉中她已经看了近两小时的书。摘下耳机线，看见手边那杯冷却许久的澳白，应该是不能喝了吧。

下午的“BILLS”可以说是近乎满座，店内充斥着来喝下午茶以及吃brunch的人们的欢声笑语。梨香时不时举起的手并没有引来店员的关注，那她只得亲自跑去服务台重新点杯咖啡了。坐镇柜台的是戴着眼镜头发有些发白的中年男子，并没有身着统一的制服，兴许是老板。

“不好意思，我想再点杯。”

将手边的满杯咖啡轻放在桌上，一丁点玻璃碰撞大理石清脆声也没有。

男子扶了扶眼镜，抬起头缓缓开了口。

“同学，你应该会弹琴吧？”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

“只有会弹琴的人，才会看那本自传。”

偶遇知音，那本书的确很难买到，尤其是梨香这个年纪的学生倘若不是对钢琴具有极大的兴趣是不会费那么大力气去寻找的，而不是钢琴出身的人更是不可能有阅读的兴趣了。能够以此来断定梨香会弹钢琴的男子，本身也一定对古典乐、对古尔德有一定的了解。

她一声清脆悠扬的“是啊”，伴随着甜而不腻的笑容，自信满满的样子让男子有些刮目相看。

“如果方便的话，请跟我上楼，同学。”

男子以和善的目光发出邀请。

梨香回座位整理了随身物品后便跟着他走过旋转式却素朴简洁的白色木质扶梯，楼上的视野更开阔。

和只有一楼的室内座位比起，二楼有270度的阳台可以走出去观景，不仅能将大海的波澜尽收眼底，还能真真切切地感受这迎面吹来的海风。真正令她惊喜的是，正对湘南海的二楼正中央伫立着一架她只在CD封面上才看到过的三角钢琴。

“STEINWAY & SONS。”

就像见到了偶像，梨香小心翼翼地接近……

“钢琴界的顶级品牌，拥有撩人心弦的音色和无比敏锐的触感。”

真想，用手去感受一下它的温度……

“ASHKENAZY说，STEINWAY 是唯一可以让钢琴家尽情发挥、成就梦想的钢琴。”

她侧过身，满眼期待的看向男子，获得了一个默许的点头。

轻轻地揭开钢琴顶盖，八十八颗黑白琴键是她最熟悉的颜色，被窗外透过的阳光照耀的明亮而通透。伸出双手去触碰，冰凉的感觉从指尖瞬间传递到她身体的每一根神经。没有温度的钢琴是她生活中最温暖的光源，黑与白的琴键却带给她人生最缤纷的色彩。

“可以吗？”

“请便。”

于是下一刻，音符便顺着她起起落落的指尖跳跃着，她的嘴角忍不住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施坦威钢琴的音色，比想象中更好听。无论听过多少大师录制版，只有现场才能真正感受到它的无穷魅力。

试音后，真正的好戏才开始。

正坐椅子的三分之二处，挺直了腰板，将双手放在黑白相间的琴键上。手指有力的按下，如流水般的音符在瞬间汇成了一条透明的线，牵动了在场每一个人的心弦。

有人曾如此评价巴赫的这曲《羊儿可以安静的吃草》：“巴赫的音乐并没有宫样的纤巧，没有庙堂气也没有英雄气。那里面的世界是笨重的，却又得心应手；小木屋里，墙上的挂钟滴答摇摆；从木碗里喝羊奶，女人牵着裙子请安；草原上有着思想的牛羊鱼没有思想的白云彩；如同勃朗宁的诗里所言：上帝在他的天庭里，世间一切都安好。”

整个二楼都安静了下来，连几分钟前还在播放的背景乐也被按下了暂停。

这的确是一首动听的咏叹调，结构简单但打动人心，宛若一条田野间的小溪，晶莹碧透、绵延不绝。当梨香演奏结束起立时，店里几乎所有的顾客们都齐刷刷地鼓起了掌，这反而让她有些不好意思了。

“果然没有浪费这好琴。”

站在身旁的男子也赞许有加。

“谢谢，我第一次真实地听到它的声音。”

“喜欢的话，欢迎常来。我是这家店的老板，叫我Chris就可以了。”

“美夏梨香，一定常来。”

何止常来，她简直想每天都来，或者搬到隔壁，要么直接住在店里。

“我先去忙了，你的咖啡很快就来。”

说罢，老板转身走向楼梯，离去的身影再也无法阻隔身后的人。

“嗯！”

梨香原本被挡住的视线变得开阔了，顺着那个方向她想看一眼湘南的海。

迎来的却是光通过玻璃的折射不可思议的落在那个熟悉的温暖脸庞上，他和她的目光交汇于此刻。

原本被众人鼓掌称赞还尚未害羞的脸庞却刷的一下红了起来，是因为他，正对着自己笑着招手的他。

梨香逆着光向他径直走去，放下包，在对面的坐下。

“很厉害的琴。”

先开口的是仙道。

“嗯，STEINWAY是世上最好的钢琴，没有之一。”

梨香的视线再次落在静置于二楼正中央的三角钢琴。

“不，我说的是你的演奏。”

心里又有一种微电流穿过的异样感，他看着自己的眼神，让人觉得这种异样感越加强烈。

如果用一个字去形容，那或许是，痒。

不是刺痛，反而是痒，手心也有些冒汗。

“谢谢，你也很厉害。”

用微笑，掩饰一下紧张好了。

“嗯？我厉害？”

仙道有些不解。

“能听出我的厉害，那你也很厉害啊。”

理所当然的语气，自信满满的神情。

“哈哈…原来如此。”

仙道被她逗笑了。

才寥寥几句，桌上的氛围有些好。

服务员在适当的时候送上了梨香那杯重新做的澳白，以及仙道点的松饼。欣喜地接过咖啡，看到桌上的松饼她才想到意识到差不多是甜品时间了。

“你好，我想要份一样的松饼。”

服务员面露难色，指了指仙道面前的松饼说。

“不好意思小姐，这是今天最后一份了。”

“啊……”

她真的很想收回这个感叹词，但甜品是她的软肋，这一瞬完全忘了对方的存在，在仙道面前，她的失望毫无保留。

“你喜欢的话。”

仙道将盘子推向她，话未说完，但已表达充分。

如果是招牌的香蕉松饼的话，她可是专程前来品尝的。如果是蓝要让给自己的话，她可是一定不会假装矜持拒绝的。

所以……

“谢谢。”

梨香完全不客气，三下五除二解决了一整盘松饼后才开始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既古怪又丢人，赶紧抬头看看仙道。还是挂着满脸的笑意，淡然的喝着咖啡注视着自己，狼吞虎咽的样子全被他看在眼里了吧？

“不好意思…有点饿了。”

虽然自己认为是很牵强的解释，但总要说点什么。

“呵，看你吃很有趣。”

有趣？什么叫有趣？？而且还是很有趣？？？

看来，果然是在他面前丢人了。仔细想想上一回在烟火大会上遇见的情景，被听到的也是要吃草莓味的冰淇淋以及香草味的已经吃过了这种话。

所以现在，对方一定觉得她是饭桶、是猪，只知道吃。

可……那又怎样，当初用冰淇淋来哄她的人不就正是他吗？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她才对甜品产生了巨大的依赖。

抿一口咖啡，梨香的鼻尖轻送出一声：“哼。”

一同被传过去的，还有淡雅的小苍兰气息。这下轮到仙道觉得，耳边好像有种被海风轻轻摩擦的感觉，莫名的躁动。

“如何称呼？”

几乎是异口同声。

“美夏梨香。”

她的名字，就像带着花香味的夏天。

“仙道彰。”

如果名字有颜色，那么他的，是蓝色。

“很高兴认识你。”

再一次踩着一样的点说了一样的话的两个人，各自靠着窗边看着对方笑了。

好不容易再次遇见他，终于得知了他的名字，梨香不想错过那么好的机会，她想要的是他能想起她。

“那天捞金鱼…你是不是本来就很擅长？”

梨香小心翼翼的试探着。

“你呢？”

仙道反问。

“我吗？6岁那年玩过一次，然后就是上次了。”

仙道心里是有些惊讶，毕竟捕鱼钓鱼这类事他虽喜欢，但也不是一上来就会，熟悉一阵子才领会其奥义。

所以他追问道，“钓鱼呢？”

“没有试过哎。”

梨香嘴角微微抽了下，他到底和鱼有什么仇？

「是因为喜欢大海的缘故吗？」

「以前也带我去过海边，说什么长大了要在海边买一间小屋，每天看日出和日落。」

「还问我，要不要一起？」

“带我去吧。”

她说。

“带你去？”

“嗯，下个周末带我去钓鱼吧。”

虽然是请求的语句，但却是肯定的语气。

梨香说话的方式总给仙道一种，并没有像他人一样将他高高捧起所以小心翼翼的感觉。就好像，他们不是只见过两次面新认识的朋友，而是已经很熟悉的关系那样。

“没问题，只是……”

顿了顿，仙道总觉得还是要把话提前说清楚比较好。

“很多人会觉得钓鱼是很无聊的事情。”

毕竟，他也曾遇到过说要和他一起去钓鱼但还没过半小时就吵着要离开，完全破坏他好兴致的同伴，因此提前打个预防针还是有必要的。

“很多人也会觉得练琴是很无聊的事情，仙道君。”

美夏梨香，是不允许任何人质疑她的耐性的。

什么事情无聊、什么事情有聊，她比任何人都有发言权。在她的世界里，没有任何事情会比儿时练琴的时光更加无聊了。以及。

「和你在一起，怎么会无聊呢？」

“好，那就周日下午，这里见。”

稍许思量后，少年点头，或许她也是个钓鱼奇才，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得到了满意的答复，梨香觉得虽然仙道没有认出自己来，但是今天的收获不少。其一，终于知道了蓝的名字；其二，下周还能再见到他。

只要给她足够多的时间和机会，对方一定会想起她的，对此她深信不疑。

窗外的天空已经从比刚踏入店内时深了好几度，天还未黑但已经不似午后那般明亮。虽然对方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但梨香认为是该回去的时候了。

“我要回去了。你呢？”

“我再坐一会儿。”

店里的人越来越少，仙道反而独爱这份清静，并且也有在此把晚餐一起解决的打算。后面那桌也正在结账，如果梨香也回去的话，那二楼就真的变成他一人的包场了。

少女背上包，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轻轻挥手道。

“下周见。”

“下周见。”

背对仙道，她朝着楼梯的方向走去，他这才看清，她的背影。

身着白色one piece的梨香，细长的棕色卷发温柔的垂在腰间，长度刚好没过膝盖的裙摆下竟是那双温润白暂的双腿。为什么最近一个月总是能在各种场合遇见肤白修长、腿形匀称的女孩子呢？他没有偷窥癖，但性取向笔直又正值血气方刚之时，女孩子软糯诱人的身体他不会吝啬目光而少看几眼。

仙道有很强烈的感觉，除了烟火大会那个晚上，在别的地方，他也曾见过美夏梨香。

哒、哒、哒………

有人上楼梯的声音，没想到那么快就有新的客人来了。

“啪——！”

桌前突如其来的声音令正远眺窗外的仙道有些意外，她居然又跑回来了，还在桌子上放了一堆东西。

“如果能听懂我的钢琴，那这个借你。”

梨香递过耳机线，轻按了一下walkman的开始键，里面是那张55年的CD。

“还有书。”

她轻喘一口气，看来是忽然想到才跑回来的。

“下周再给我好了。”

然后，背影消失的比刚才更快。

仙道戴上耳机，还能感受到耳机上留有的余温，她刚刚还在听着的吧。

起先是非常温柔的小品，就像是起了波澜的海平面一样，流动的音符构建起的是一片充满着自制的宁静。紧接着，在这包容的大厦里涌现出了更多格外美丽的壮阔和不断涌现的新奇感。时而荡漾着愉悦的气息，时而细腻温婉，下一刻又会变得狂野。这一系列的变换在作曲家巧妙的构建下，以及演奏家巧妙处理下，无比和谐。

「就是为了让我听这个，所以又跑回来了吗？」

仙道靠在窗边，任凭海风捋过他的脖颈之间，然后慢慢闭上了眼睛，脑海中慢慢有晶亮的小点闪烁了起来。他觉得少女给她听的音乐就像黑夜里的星光，先是一点又一点，紧接着一片又一片。

最后，脑海中的画面就是银河的景象。

霎时之间，海风变得无比猛烈，把沉浸在音乐中的仙道吹醒。以及那本被安放在桌上但还未来得及拿起看一眼的书，不停的在风的鼓舞下翻页。

他关了关窗，拿起书，被翻到的是第91页——“艺术的目的不是一瞬间的荷尔蒙释放，而是逐渐的、持续一生的惊奇与宁静，一场真正的建设。”

目光停留之处，便是被梨香用铅笔轻轻划下的这句。

虽然并不是完全懂，但仙道似乎对这本书产生了想要回去读读看的兴致，于是他将书合上，然后看到了书的封面上充斥着各种音符。

一定在哪里看到过……

以及，那个终于能够让他确定刚才那个想法的名字：「GLEEN·GOULD」

像是突然从空中坠落的羽毛，轻轻地。

他呢喃道：“呵，原来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