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一,你发什么呆呢?”兼职的同事小雪用手肘轻轻碰了她一下,凑过来笑道,“怎么?你也被这时先生帅到了?”
夏初一回过神来,轻轻地“啊”了一声。
小雪当她默认了,调侃道:“看不出来,你比我还花痴呢。不过这时先生真的好帅啊!跟华先生有得一比啊!”
夏初一只能勉强扯出一个笑来。
六年不见,时郁变了,变得她都认不出来了。
以前的时郁是有些驼背的,忧郁寡言,就像个颓丧少年。而现在,他的身姿挺拔如竹,整个人气质焕然一新。
以前他不爱笑,也不爱说话,可现在,他却能保持着礼貌的微笑穿梭在没酒会上,与那些上流人物们谈笑风生,游刃有余。
夏初一忽然就意识到,他们之间有了天与地的距离。
一别六年,好残酷的再见。
夏初一不知怎地,想起了那天见到的夏初二,他们看起来才像是一对啊。
夏初一下意识地想要逃离,她怕他看到她。
可就在夏初一抬脚那一瞬,时郁侧过头,朝她看了过来,仿佛早就知道了她的存在。
夏初一的心脏刹那间像是被一只手提了起来,停在空中,无法喘息,只能无力地挣扎着。
时郁迈出长腿,波澜不惊地朝她走了过来。
他来到她面前停下,一手斜插在裤袋里,一手拿着红酒杯,就这么看着她,黑眸有如深渊一般,看一眼就能使人沉沦。
“好久不见,”他薄唇轻启,低低道:“别来无恙。”
这只手终于松开了她,她的心重重摔在地上,疼得说不出话来。
她很想微笑着回他一句“别来无恙”,但她的喉咙像是被人点了哑穴,发不出任何声音,又像是有什么东西哽在里头,咽不下也吐不出,哽咽得难受。
时郁的目光落在她胸前的项链上,眸色一深。
他凑了过来,唇角弯弯,声音低沉,“旧情难忘?嗯?”
夏初一没明白他的意思,她不敢看他,只能狼狈地落荒而逃。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跑开来的,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在洗手间的隔间里了,她的眼泪就像暴雨一样倾盆而出,怎么都止不住。
这些年来,她一直努力说服自己,她已经忘了时郁,一点都不想他,也不再喜欢他了。
可是直到见到他的那一刻,她才知道,思念的长河从未断流,是如此地刻骨铭心,所有筑起来的以为固若金汤的堤坝,都在见到他的那一瞬间彻底决了堤。
她好想他,真的,真的,好想他。
夏初一平时很少哭,但一哭就止不住。
上次哭得这么厉害,还是被华浮生痛骂了一顿的时候,那次她哭了两个小时。
夏初一正哭得起劲,门外传来了走路的声音,有人进洗手间了,夏初一连忙止住哭声。
一会儿,水龙头的声音响起,然后停止。
这人洗了个手就离开了,可是临走前咳嗽了一声。
夏初一听到,吓得登时忘了哭——是个男人的咳嗽声。
夏初一有些懵了,下意识地看向了马桶的右手边。
这里是六星级酒店,女洗手间通常都会比男洗手间多出一个配置,就是卫生棉盒,但是这个卫生间里——并没有!
夏初一忽然意识到她很有可能误入了男厕所!
她一下子慌了神,她想出去,但又怕外面有人,犹豫了一下,她轻轻敲了敲门,小小声问道:“外面有人有吗?”
外面没声音,那应该没人吧。
夏初一悄悄打开门,跑了出去,谁知一跑出去,就在门口撞上了一个人,还是……华浮生。
四目对视,有那么一瞬间的尴尬。
迟疑了片刻,华浮生问道:“你……没事吧?”
夏初一瀑布汗,连忙道:“那个……不好意思,我刚刚不小心走错洗手间了。”
“哦,没事,但是你……”华浮生微微歪头,“你哭了?”
她的眼睛肿得很厉害,很明显哭了,是受了什么委屈么?
夏初一摸了摸自己的眼睛,很明显吗?
她忽然有些担心妆花了,连忙跑到镜子前去。
一照,果然,她的眼睛肿得跟核桃一样,她低头拿出气垫霜,想稍微补下妆。
“夏小姐,”华浮生友善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我建议,你去隔壁的洗手间补妆会合适一些。”
夏初一:=。=!
华浮生体贴地带她出了卫生间,带着些调侃道:“夏小姐一直都这么爱哭的吗?”
“不、不是的……”夏初一尴尬地解释道,“我很多年都没哭过了,上次哭还是被你骂的那次……”夏初一忽地顿住,她好像不应该这么解释。
华浮生失笑,“是是是,是在下的不是。”
夏初一听了,忍不住破涕为笑,“华先生,你这句话也可以加入中文考试了。”
两人都笑了起来。
夏初一的笑在看见时郁时僵住。
时郁斜靠在不远处的走廊里,看着她,面无表情。
视线交汇,夏初一很快垂下眼来,时郁却还在盯着她看。
华浮生觉察到两人之间异样的气氛,问道:“你们认识?”
夏初一低着头不说话。
时郁双手插在裤袋,朝他们走了过来。
他就这么与她擦肩而过,看也没看她一眼,冷冷地说了一句,“不认识。”
夏初一转身跑进一旁的女洗手间。
她打开水龙头,拼命用水泼脸,想要混淆眼泪。
冷静下来后,她缓缓抬起头来,看着镜中的自己。
在洗手间柔和的灯光下,她颈前的吊坠闪着夺目的光芒。
夏初一瞬间石化了。
一下子明白了时郁刚才那句话的意思——
“旧情难忘?嗯?”
所以还戴着当初他送她的订情信物。
夏初一顿时难堪得无地自容。
她将项链解了下来,放在手心里。
夹杂着眼泪的水珠顺着她的下巴滴落在项链上。
美人鱼的眼泪……
说来讽刺,美人鱼怎么会有眼泪呢?她们一哭眼泪就化在蓝色的大海里了。
等夏初一收拾好心情补好妆出来的时候,酒会已经接近尾声了。
三个小时的工作,她因私旷工了一个多小时,夏初一心中愧疚,这会儿只能全身心地投入到工作中以作补救。
看到沟通有障碍的宾客,她主动迎了上去,询问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却不曾想碰到了一个难缠的宾客。
这宾客大概四五十岁,一副暴发户的模样,见晚会接近尾声了,开始借酒装疯。
他从自助餐桌上拿了一杯红酒,非要夏初一陪他喝一杯。
夏初一从来不喝酒,她婉拒道:“抱歉先生,我酒精过敏,不能喝酒。”
“虾米酒精过敏啊,介过借考早就过习了!”宾客说着蹩脚的普通话,“假米介摸不给面子啊?鲁系哪将公西滴啊?”
“真的很抱歉,我不能喝。要不,”夏初一拿起了一旁的橙汁,“我以橙汁代酒,敬您一杯。”
“喝虾米情机啊,大嘎都系成娘人了,又不系虾米小孩挤!”
宾客的话意有所指,夏初一感觉到了冒犯,但还是保持着微笑。
宾客却依旧一脸不快,推搡间,他手中的红酒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泼洒了一大半到夏初一的胸前。
夏初一胸前一阵冰凉,她懵了一瞬,低头一看,小礼服的抹胸全湿透了。
“唉呀,索李(sorry)呀!”宾客说着,那只满是手毛的咸猪手就伸了过来。
夏初一下意识后退,伸手护在自己胸前。
就在这时,那宾客的咸猪手也被一只好看到近乎完美的手紧紧扣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