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的答案,晏乐萦心中提前预演过。
见他如此问,应对极快,“当日惊鸿一瞥,便见娘娘华冠丽服,俨然是宫妃形制。陛下尚未选秀,娘娘能留在宫里,必然是陛下的心上人。”
不过她有些想不明白。
在她心里,季砚的确不是朝三暮四的人,比起她……极而言之,的确好得多。
晏乐萦不否认自己很容易去欣赏或俊俏或貌美的美人,爱美之心,人之常情。而季砚的情绪总是藏得很深,又极为专一。
美貌曾是她最引以为傲的资本之一,季砚的心也是。
他乐意至极将目光放在她身上,年年月月,随着那棵已经不见的青梅树生根发芽,扎根在她心底。
“阿萦观察得真仔细。”眼下,季砚嘲弄地勾起唇,“你很在意她?”
晏乐萦心绪微乱。
树既然已不在,人的心自然也不必在,她无所谓,可面上不能这样表现。
“若说在意,自然…自然是有的,不然作何问陛下。”这话也早在心里过了一遍,晏乐萦垂眸,眉眼稍显黯淡悲苦,“只是物是人非,往事难回首,民女不敢肖想陛下原谅,只望陛下往后稍稍垂怜,让民女在宫中的日子好受些……”
季砚凝视着她,见她娇眸轻颤,唇也在颤动,心下却忽觉木然。
不爱的人,为何能如此虚伪地表达出所谓爱意?
她又对多少人露出过这副模样?季淮,青鄢,还有那一众莺莺燕燕公子哥?
这次他沉默了良久,下颌绷紧,最终却轻道:“阿萦,再靠近些。”
晏乐萦不是很想靠近,迟疑间对方却已然抬手,扣住她的腕骨,将她彻底拉至他身前。
猝不及防地,这个姿势衣袖滑落更甚,晏乐萦只得弓起腰贴入他怀中,惊愕中又一次感到了难堪与羞耻,下巴也被他另一只手抬起。
又要仰头看他,又是被迫的。
“我……”见他长眸微眯,晏乐萦心中咯噔,想说点什么,蓦地被他抵住唇瓣。
“嘘。”
对视间,晏乐萦看不懂他的情绪,却在他眸色间发觉一抹藏得极深的晦意,阴沉沉的,令她感觉将有什么可怕的事发生。
明明前一刻两人还是表面和谐的虚与委蛇,此刻他却展露出极强的攻击性,透着一份倦厌。
装腻了的那种倦厌。
她预感不好。
“朕说过的话不想重复。”碾磨她娇嫩的唇瓣,这是一个不想让她再开口说话的举动,他已做过数回。
他眼眸凉得像水,声音却轻,“为何,你就是记不住?”
他说过什么?晏乐萦起初觉得是要她靠近的事,亦或是别开口的事,可眼神交错间,恍然她想明白。
——他说过,不许她提那位宠妃。
这便是那个“又”字的由来。
可也不能一直由着他说季淮的事吧,她只是想转移话题而已,而且他自己不也接得好好的吗?
晏乐萦眼神躲闪,略微慌乱,摇头,很想说那便不说了。
可怎知摇头也触怒了对方,他憎恶她这副虚伪敷衍的模样,抵住她唇的手越发重,手指几乎探入她唇中,晏乐萦被迫张嘴,彻底无法说话。
“又是如此。”晏乐萦听见对方道。
“这张嘴,永远只会说些谎言。”他以拇指一点点摩挲着她的唇瓣,压着更柔软的部分,神色彻底暗下。
他不再想伪装,不再打算以刻意营造的和谐假象来套的话,这不再有意义。
“没……”她意图反驳,只是徒劳无功。
“行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听多了实在厌倦。”季砚嗤笑,扼住她整个下巴,“倒不如让它做些更有用的事。”
下一刻,晏乐萦的下巴被攥得更紧,头仰起,猛地睁大眼睛——
季砚亲了上来。
唇瓣相贴,令人恍惚,而青年身上的香气随之渡来,是清淡的梅香,这香是那般熟悉,她却依旧回想不起这合香的名字。
如此冷傲的气息攒不成暧昧,反而将气氛变得更加恐怖。
晏乐萦长睫颤动得厉害,这样不按常理出牌的季砚,太令人心生恐惧。
无意识仍微张着唇,他却并未趁机而入,而是重重咬了一口她的唇瓣,痛得她蹙紧眉尖,想躲,又被他箍着细腰,她的身躯被压得更低,头却被迫仰得更高。
他这才开始了汹涌的进攻,攻城掠池,血腥味很快遍布于口腔内,交缠于彼此的唇齿间,这样尖锐的刺痛让人十足抗拒。
晏乐萦忍不住发抖,气息与唇齿间的津液尽数被他掠夺,她抵着他的胸膛发出呜咽,表达着抗议,可季砚没有任何想松开她的意思。
帷幔隔绝凉亭外的热意,裸.露的肩头在此间越发冰凉,又被男人坚实的臂膀牢牢扣住。
她能感受到粗粝的指腹抚摸过她颤栗的肩、锁骨,直至几乎压住她整个脖颈。
命脉被人扣住,她再也没有一丝逃窜的余地,身子彻底被迫软下,只能这样张开唇,被他肆无忌惮地采撷。
有一瞬,晏乐萦在想,为何这个看着很是厌恶她的人,重逢后却总想着靠近她。
虽说这样的靠近令她惶恐,令她抗拒,可抵不过事实便是那两个字——靠近。
为何靠近?
晏乐萦情场无意,可见了那么多风月事,总归能摸清点门道,她想得明白,因为对方仍旧在意。
就算不是在意她,可仍在意那段感情。
良久后,唇齿间的空气近乎消失殆尽,季砚才终于松开了她。
可在拉开后仍旧太近的距离,晏乐萦彻底看清了季砚的笑是多浮于表面,藏匿其下层层剥开的,究其根本还是一片化不开的深冰。
“为何?”
她想,是了,或许被抛弃的那个人就是会更在意。
所以她才那么惧怕,那么不想面对他,因为她根本无法感同身受,也无法预想到他还会用哪些方式报复她。
未知,总会让人有萦绕不下的危机感。
明明有了新的嫔妃,明明可以重新与旁人开始,他却仍在这样的往事里反复沉溺。
她想问,既然在意这些往事,何必又做出这样的举动,既然有了心上人,何必又这样对她,可唇上仍旧洇着细密刺痛,痛意在提醒着她,如今的他不再是昔年的季砚。
最美好的往事,最终还是这样被人不堪地剥开,用以剖析如今彼此的心。
怕再度激怒他,晏乐萦的唇翕动半晌,最终没再继续说下去。
季砚却似乎听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就是如此懂她,瞧着她茫然蒙上水雾的杏眸,看着她鬓发凌乱的面庞,以及她润泽朱唇上的殷红血迹,这般靡艳又脆弱的模样,深深刺红了他的眼。
回想着方才的滋味,那是与旧年浅尝辄止的吻,全然不同的感受。
早已没有从前的青涩与禁忌,随之而来的却是更甚的快意。
报复的快感,与对其唾手可得的满足来回交织着。
她原是那般脆弱不堪一击,揉捻一会儿她的皮肤就会泛起潮红,稍稍厮磨她的唇瓣就会眼含泪水,稍加施威她便能任由摆布。
他勾唇轻笑,“要知道为何?”
晏乐萦瞧着他如墨深邃的眸,像是能把人拖入其中一同沉沦般,忽有一丝迟疑,不想再听。
“别说了……”
“晏乐萦,这是你欠朕的。”
“你欠朕一个解释,如何能那般薄情抛下朕?”季砚长眸轻眯,紧紧盯着她,“还欠朕一条命,你可知你一走了之后朕经受了何等折磨?”
还欠了他一段情,季砚没有说出口。
因为他早已告诉过自己,情如猛禽,吃人不吐骨头。身上的道道鞭伤并非虚假,纵使痊愈,也曾入骨,仍旧留下狰狞伤疤,提醒着他饱受折磨的日日夜夜有多屈辱。
“民女解释过了。”晏乐萦怯怯看了他眼,“时势迫人,世事弄人,就算昔年民女留下了,结局也不会变好。或许那日在江南,陛下就不该将民女带回来,你也能……”
季砚也曾经如此想过,如今想来,却只剩下冰凉的自嘲。
“还有呢?”他收敛了所有的情绪,冷漠看她,可心底似乎还有一个微弱的声音在等待着。
等着她说她是受季淮胁迫,坦白她受季淮唆使,若是那样——
只要那样,他就……
晏乐萦的唇在颤,整张脸都变得苍白。
她道:“还有什么?”
来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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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唇瓣相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