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进去。
仅仅三个字,能透露的信息却有很多,更遑论之后他说的什么没他的允许不准外出的话。
晏乐萦惊疑不定,连声确认:“陛下的意思是……”
“晏乐萦。”季砚神色晦暗不明,“你不是自诩最能看懂朕的心思?既然看得出来,何必再问?”
再问就是揣度君心,他竟然还用这个来压她。
晏乐萦就算看出了八分,也一分都不敢再说,只是脸色稍白,果断服软,“陛下,民女知错了……”
“错哪儿了?”
“民女不该顶撞您,不该忤逆您,不该…不该……”
这位青年帝王的耐心竟在此时再度显现了出来,他凝视着她,等待她将话说完整。可四周都是侍从,人头攒动间,要晏乐萦将之后的话补全可谓艰难至极。
季砚却好似不这样觉得,在她仍然纠结万分该如何说的时候,他已悄然走近了她。
“——不该抛弃朕。”原本恰似玉碎的音色,如今却如寒冰。
他在她身侧,用仅有彼此能听见的声音,替她将未尽的话说了下去,“不该背叛朕,不该负心忘义,弃了诺言还反过来捅朕一刀。晏乐萦,你既然敢做,为何不敢说?”
“我真的有苦衷……”晏乐萦潸然欲泣,娇眸红透,又一次向他提到。
可季砚好像很容易看出她的泪,究竟是真是假。
他冷眼看她,耐心再深,也忍不住这句早早想说出口的嘲讽,“再多苦衷,也抵不过当真做了这么多。既然做了,合该想到总要承担做这一切的后果。”
“晏乐萦。”他又问她,“昔年,你没想过朕还能活着吧?”
晏乐萦抿紧了唇,这下不想再开口。
季砚又看了她一眼,便似厌恶般错开了视线,见她不再能反驳,也没了说话的兴致。
他只是抬手,“带下去。”
在他身后的侍从们立刻动了,并着度月和流萤一起来压她,晏乐萦不过一介娇弱女流,一个人她都挡不过,随着他们进入这座偏僻宫苑,一时间她心下烦闷至极。
最后,晏乐萦又回头看了季砚一眼。
年轻的帝王身形挺拔,姿态轩昂,他不再似当年般在重重深宫之中只是个最不起眼的皇子,如今的他昂首而立,更如桀骜难驯的鹰。
曾垂死的鹰若活了下来,便会越发凶猛难擒,凶戾无边。
何况,曾经到底算害过鹰的凶手,已经束手就擒到了他眼前。
这一眼只让她眼中郁色渐深,被关进这里是一桩事,还有一桩事便是忐忑他会不会再来?若他再也不来,她的计划该如何进行?
毕竟,季淮还曾向她透露过一件事——
季砚在宫中有一位宠妃。
*
不管如何说,这一趟重返京城,本来就是为了重新赢得季砚的信任,饶是他现在一副“你且说我不听”的样子,计划还是得进行下去。
赢得信任,必然要重新赢得季砚的宠爱。
虽然晏乐萦并不想见季砚的宠妃,一是对老情人的新情人没兴趣,二是对争宠这种事也没兴趣。
她一贯喜欢的东西很多,总是喜欢一阵子又腻了,又很快能找到新的喜爱事物,向来不会特地去争什么。
可到底得争。
问题是,被关了怎么争宠?
晏乐萦想得很烦,但烦归烦,她向来不亏待自己,人已经收拾好瘫在榻上。
度月和流萤小心翼翼看了眼她的脸色,反而来安慰她,“晏娘子不必多忧,至少此处物件一应俱全,陛下并非苛责示下之人,宫中之物也是御供,不会太差。”
说起来,这两个侍女倒未表露受累之意,起初晏乐萦觉得她们性冷,但一路北上看来,人都是踏实的。
尤其是检举晏乐萦腰上有伤的事后,晏乐萦却未生气,让她们也好似有些愧疚,与她讲话越发和颜悦色。
可贴心话到底不足以与外人道矣,她想了又想,最终还是以一声“唉”回应。
“走吧,不然随我瞧瞧四处?”晏乐萦又道。
这处偏僻宫苑并不大,方才被人压进来走几步便进了寝殿,晏乐萦心觉无甚好逛,又觉得不该消极以待。她一提出,两个侍女便连忙点头答应。
只不过还未全然起身,外头就又进来了一个人,短暂打了茬,又令晏乐萦震惊。
“小姐!”
“妙芙?!”
飞奔而来的身影正是晏乐萦以为再也见不到的妙芙,叫她愣了一瞬,旋即喜上眉梢,是这些日子来唯一一个真心实意的笑。
伸手接住扑进她怀里的妙芙,晏乐萦忍不住热泪呜咽,“妙芙妙芙妙芙,好妙芙,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度月和流萤对视一眼,眼中并无惊讶之色。
晏乐萦余光瞥过她们,心里又起了一丝怪异之感,询问妙芙:“你这一路是随我坐马车来的?”
“是啊小姐,应当是如此。你走后不久,便有人带着我坐了另一辆马车,不过……”妙芙替她擦了激动的泪,又替自己擦了擦。
“不过什么?”
“不过一路奴婢时常昏睡,不觉时日,所以也没能去找您……”
晏乐萦再看度月流萤,两人皆是眼观鼻鼻观心的模样。她们肯定知道些什么,因为一路上都是她们点的香,使她也一路昏昏欲睡。
她当机立断岔开妙芙的话,此事不宜此刻再讨论,“好了,不管如何说,至少还能再见……随我一同去逛逛吧。”
妙芙应是,这趟变成了四人同行。
宫苑的确不大,二进的宫室,只有前院与后院之分,由一道影壁墙分隔。
恰是初夏,前院绿荫覆盖,几棵古木错落而立,枝叶繁茂。
后院便是住所,陈设俱全,却也简单,晏乐萦看了又看,仍觉无甚好看的,可认真走了一遭后,又有一丝淡淡的熟悉感。
这处简陋却似乎被翻新过,摆设物件都是新的,瞧不出太多端倪,青瓦灰墙,在巍峨皇宫的重重宫阁中毫不起眼……
倏然起风,繁盛叶片荡开一片娑娑声,晏乐萦眨了眨眼,眼中似有另一番场景闪过——
她骤然惊觉,瞪大眼睛,眼中的迷茫之意散去,又感惊恐。
这里,就是昔年季砚所住的宫苑,玉衡苑。
不起眼,偏僻,几乎算是冷宫别苑,若非当日她非要贪玩走了很长一段路,来此讨个清净,恐怕一辈子都不会再有与季砚遇见的机会。
晏乐萦有些愕然,又因为想起了此事,难免睹物思事回想起了更多。
正因这处翻新过,又是八年之前的旧事,所以起先她并没有认出来,最重要的也是因为……那棵最枝繁叶茂的青梅树,不见了。
为何不见了呢?
她还记得春时青梅点点新绿的模样,记得夏日圆润青果结出的模样,记得秋落叶、冬覆雪,记得一年四季的那棵树,与总在树下为她摘青梅的那个少年郎。
还有,少时不谙世事天真轻快的她自己。
重逢季砚之后,晏乐萦屡屡虚情假意笑与哭,今日真心笑过了,又第一次实心实意地酸了眼眶。
“小姐……”妙芙到底是从小跟在她身边的人,立即敏锐察觉到了她的情绪,欲言又止。
晏乐萦的确是在想,昔年多好啊。
父亲仍疼爱她,母亲也仍是那个最幸福的母亲,所亲所爱都在身边,是她人生中最无忧、最美满的时候。
“有些累了。”此刻,晏乐萦不必面对谁,不再刻意去拭眼角的泪,仰头看了看天,这点泪就算消逝,“我们回去歇会儿吧。”
跟在她身后的三个侍女都应“是”。
新年到啦,大年初一给大家拜年啦
不写雌竞,女配出场不多,主要走剧情线哈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0章 负心忘义